“王爺,你當真覺得司徒雪會安全將那東西帶出墨閣?”陳琦隨即走到蕭睿禮身側。
“別人或許不會,而她,是整個云門的一個例外。”蕭睿禮胸有成竹的瞧著屋外那輪圓月。
“靖王那邊最近查的有點緊,接下來的行動是否適當推遲?”
“他查到哪兒了?”蕭睿禮不慌不忙的拿捏著手里的扇子。
“我們事先已經將有關的人和物全部掐斷了,想來靖王也不曾查到什么緊要的?!?
“既然這樣,接下來的行動你只管安排就是,既然他這么感興趣,不適時放下一點餌,接下來怎么會好玩。”
“是?!?
“她,也給我好好盯著。”
“是?!?
“司徒雪,接下來你該怎么走呢?”蕭睿禮獨自呢喃著,一邊揉搓著指間的飼料,“你也該將你的真面露出來了?!?
......
上陽宮中,司徒雪打開了那個密道。
得見她平安歸來,兮頓時欣喜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而回到宮中的司徒雪終日將自己關在這上陽宮中誰也不見,對宮中的事物亦是不聞不問。
可越是如此,越發引起宮中之人的注意與懷疑。
尤其是現在她的身子一天一天都在變化之中,不知什么時候就無法再遮掩下去。
愁容時時掛在她那張清苦的面容上。
獨坐在廊坊,無神陷入呆愣狀態。
忽的,幺幺匆忙的身影一下闖入她的視線之中。
“慢點,都進宮這么久了,還沒改掉這毛毛躁躁的性子?!?
“不是,娘子?!睔獯跤?。
“說吧,又聽得什么大事?”
“娘子,你聽了千萬別急?!辩坨勰菑埣贝俚哪樕厦芍粚芋@慌之色。
“嗯?!彼就窖┑ǖ狞c著頭回應著。
“娘子,侯爺,侯爺——”那話如堅硬的石頭哽咽在她喉中難以說出。
“翁翁怎么了?”司徒雪那平靜的面容上多了一分擔憂。
絨絨也跟著走上前來,一塊同司徒雪看著半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幺幺。
“娘子,侯爺的墓地被焚毀了?!?
這一句猶如五雷轟頂的驚雷,瞬時驚得司徒雪差點暈厥過去。
幸得絨絨在一旁攙扶,才不至于出現洋相。
“幺幺,你——”她艱難的反過身子,一把緊緊捏住幺幺的肩膀。
她那破碎的眼眸之中瞬時涌出萬分的怒氣,好似要生生將她活刮,而那眼眸中散發出的火氣,亦是能生生將人融化而不剩一點殘渣。
素日無心無肺的幺幺,現下頓時心驚膽戰。
這一面容,從前從來不曾在她臉上見過,此刻,幺幺頓時感覺到了自家姑娘的兇惡之處。
再也顧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司徒雪拖著一身素凈的長裙,赤裸著腳,匆匆跑出上陽宮,殿外侍從看她這般狼狽模樣,紛紛識趣的低下頭來。
無極殿里,慕容瑾和丞相呂瑋正不知該如何將此事告知司徒雪而發愁時,殿外的小廝直接進來稟報了司徒雪的行蹤。
“梅嬪,還請自重。”殿外侍衛伸手將她阻攔,“陛下正同丞相在殿中商議要事,請梅嬪勿要做出出格之事?!?
“什么算出格之事?”幺幺氣鼓鼓的盯著那人。
司徒雪怎會就此輕易聽了他的話而無所作為,殿外嘈雜的吵鬧聲分分鐘傳入殿中,儼然已經打擾到殿內之人的談話。
“陛下。”內侍碎步跑了過去,“陛下,梅嬪在外求見陛下。”
見他久久未有回應,內侍也是默默地站在那兒等候著皇帝的回答。
在呂瑋的勸說下,慕容瑾經過好生一番思慮,隨即著人將被攔在殿外的她給喚入殿中。
一入殿門,便瞧見呂瑋默不啃聲站在那兒,手里還拿著適才送來的情報。
得見司徒雪這般不顧形象,他亦連忙將頭默默低下。
“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蹦饺蓁S即讓人將那一紙書信遞了過去。
元安九年,西瑀突現百年來一場大火,都城郊外方圓數百里生物無一生還,連帶著西伯侯的陵寢也一并焚毀了去。
這場大火卻來得十分奇怪,多年后,也不曾有人知道那火從何而來,由何而起。
此消息一出,百姓之間頓時嘩然一片。
下了車,一眼望見眼前那一望無盡的廢墟,殘枝碎片,司徒雪整個人差點窒息暈厥過去。
腳下泥土黝黑難看,每走一步,心下便痛一步。
忽的看見那廢墟下掩埋的墓碑,司徒雪便再也無法繼續上前。
轉而“噗通”一聲倒跪在地,繼而用手揪著自個兒的袖子拼命擦拭著碑上落下的厚厚的灰漬。
直至[西伯侯],[穆遠],還有一側刻有[穆姎翊]這樣的字幕出現在司徒雪的眼眸之中,那高掛在睫毛上的顆顆晶瑩的淚珠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接著一滴從彎彎的睫毛上直線躍下,勇猛的擊打著身下的石碑......
“娘子——”幺幺不忍看到她這般跪倒在地,隨即想要上前將她攙扶,卻被一旁的絨絨給制止。
現下這情形,或許只有放聲痛哭一番,那破碎的心下方能獲有一丟丟的輕松之感。
而她那破碎孤冷的身形亦是深深映入慕容琂的眼眸之中。
也不知從何開始,他越發瞧不得她這般孤獨無依。
他的心亦同她的心一般被高高懸掛在熊熊的烈火上灼燒。
“王爺?!苯q絨率先對之行禮。
“嗯~”慕容琂隨意點了點頭,而后小心走上前去。
待他緩緩蹲下身來,抬起的手還未放下,司徒雪轉頭便倒在一邊捂胸嘔吐了起來。
或是悲傷至極,又或是心傷至極,亦或是腹中之人感受到了母體的變化而有意為之。
可不管哪種原因,他皆不得知。
“娘子——”幺幺再也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三幾兩步跑到她的身側將她安撫。
他蹲下的身子即刻站了起來,伸出的手也默默收了回去。
現在身份成了他倆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隔閡。
“衛彧。”
“是,公子。”衛彧隨即給去身后仆從一個眼神,他們著即便拿起手中的工具甚是小心的開始了清理的舉動。
如今這地方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可做清理的了,那墓上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能化作灰煙的都已化作煙塵永遠消失在這人世間。
司徒雪清楚的知道著。
后宮中人很快就將這一消息四散開來,本就不受寵愛的司徒雪與自個兒的上陽宮,轉眼就成了后宮之中飯前飯后的談資。
“娘子——”幺幺甚是小心的端著些許食物走上前去。
可她此刻儼然如枯田里的雜草孤零無所依,一旁的人兒看了心中亦是好生不快。
“幺幺,給我吧?!辟廨p輕握了握幺幺的肩膀。
得見兮的到來,本就愛哭的幺幺一下破防了。
“兮姑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狈瓷碇苯訉⑺龘肀?。
“我知道?!辟廨p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放心吧,她會沒事的?!?
“嗯~”幺幺如犯錯的孩子點頭回應著。
“你們都先下去吧?!鞭D身同一側的丫鬟們說著。
絨絨同幺幺也隨之出了上陽宮,只得默默的在殿外等候著兮的叫喚。
如今,這偌大的宮殿里只剩她們二人的身影。
兮轉手端起桌上的一碗吃食緩緩走上前去。
“來了。”司徒雪甚是平靜的握著那老舊的香囊。
“嗯。”兮輕聲應著,“陛下召我進宮來瞧瞧你。”
“是嘛?!?
“嗯。”隨手放下手里的東西,繼而與之面對面坐下了,“最近可有不適?”
“還好?!?
“還好就行。”說罷,直接拉過她的手,接著將那枚舊物用那碗吃食相替換,“我不是來勸你,吃不吃在你,也好趁這個時機把她從你身體里拿出來,這樣對誰都好?!?
“激將法沒用。”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你既已做了選擇,當知母親十月懷胎甚是不易,邊城那邊我已派人前去事先做下安排?!?
“這東西很舊了,你也該放下了。”隨之將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陛下已允準將侯爺的遺骨遷回邊城與王妃同墓而葬。尤玚也暫時調出西營作為護送之人,一切皆已安排妥當,只待你拾好自己的情緒?!?
兮知道她在聽。
“兮,你說母親在天之靈會不會怪我這不孝女,連翁翁的陵墓都護不好。”碗下已空。
“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闭f罷,兮轉身站了起來,“時間擁有輕易改變一切的權利,我們作為時間的隨從,想要改變,就得付出數十倍的努力?!?
“你說的沒錯!”緊了手下的力氣,生不得將那碗一把捏碎。
兮沒再言語,轉而直徑出了這座幽冷的宮殿。
而她司徒雪此刻也在心中默默做下一個主意。
借著這黑夜,她又一次褪下了身上的華服,跟著披掛上那一件黑色夜行衣,獨自出了這座華麗的皇城。
她自會去尋那所有埋藏在時間長河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