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來了，隨著落葉輕輕飄來，隨著清清漣水河淌來。只是在秋天，少了點活躍，少了點氣氛罷了。

十一長假，天氣好清閑。父親讓我跟他去河邊洗鞋：“冬天時，總要穿雙干凈點的棉鞋吧。你這么大了，自己的自己洗。”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書，嘟囔著找理由拒絕。可是父親不依不饒：“你要不去洗，你冬天就穿臭鞋，或者我把你的臭鞋扔了，你打赤腳，或者我到大門口貼一張廣告——‘嘿！瞧我們家的臭姑娘，她的鞋兩年都不洗！哪個要？’”

爸，你也太損了吧？于是，就這樣，兩個上穿秋季長衣下著夏季短褲腳趿拖鞋手提棉鞋的古怪父女穿過了大街又拐進了小巷……漣水河的水清澈得要命，攔水壩上的石板隨著水和時間的流過而磨得清亮光滑。幾個婦女在上面邊洗衣物邊聊天，見來了我們父女這兩位不速之客，就把聲音壓低了幾分。

父親沉默著，不慌不忙地把棉鞋一雙雙整整齊齊地碼在岸邊，然后熟練地認真洗起來，可不比那些婦女手藝差呢。

我在攔水壩上開心著呢，從岸這邊走到那邊，又從那邊走到這邊，感受著水從我腳背上流過的樂趣；時而輕輕一踢，濺起水花；時而略停下來，因為我看見了水中的小游魚，得研究研究它們的童話世界……父親大約是擔心我掉到水里，不時悄悄地朝我這邊張望，溫和地笑了笑，又干著手中的活。

過了一陣，我感覺有點玩膩了，看了看父親，于是就想幫他洗幾雙鞋，至少這樣才不虛此行吧。

我學著父親的程序，浸濕鞋子，撒上洗衣粉，拿起刷子刷刷刷。很容易呢，我得意地笑笑。父親邊洗邊瞧我洗，不時指點幾句：“鞋跟那里多放點洗衣粉，鞋尖里面要多刷刷。”那語氣卻像是指責。我不高興了，撇了撇嘴，剛提起的那點勞動的興趣“逝者如斯夫”了。繼續玩唄，我才不洗呢。

收拾鞋子要回家時，父親對我說：“你洗的那幾雙等于沒洗，我又洗了一遍呢。”我突然覺得自己在幾個婦女面前丟了臉，就板著臉，提著一袋濕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吸滿水的棉鞋沉重無比，很快，我的手就提痛了，我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斜著身子往前掙。

“好手難提四兩呢。讓我來提吧。”父親說。

我雖不服氣，但就是沒骨氣，就把沉重的包袱甩給了他，樂得空手大甩跟在后面。

水從袋子底下淅瀝下來，在地上畫出一條長長的細線，沉穩、綿長。我回頭瞧一下我剛才留下的水線，呵呵，左右搖擺，顯得毛躁。

我踩著父親身后那條勻稱的水線，頓時有了些許慚愧和自豪……

2015.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