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若無校，總覺有缺憾。好的是，曾經的這里，有這樣一所小學，名字普通至極：石峪小學。如今，校址宛如，已無學生。更聽不見朗朗讀書聲了。1990年的秋天到1995年的夏天。我就在這所小學待了5年，期間沒有絲毫轉學的念頭。

在這完整的5年里，遇到過5位老師，或者稱呼他們為鄉村教師更為貼切。他們有的是公辦教師，有的是民辦教師，有的只是代課老師。但無論哪種都兢兢業業，奉獻了全部的能量，給了我們充足的知識。

從畢業已經很多年過去，照片中的老師們的年紀，跟我們今天的年紀有些相似。兩兩相望，卻總有些時光穿梭之感慨。

彼時，王宗厚是一校之長，也是我的第一位老師。名如其人，溫良敦厚。教育手法頗得人心。總有如沐春風之感。

他一個人把語文、數學等科目全包了。一年級的我，尚不知如何做題。第一次考試，等到人家全部做完，好像仍未寫幾個字，完全傻了。更有一次去茹家莊考試，貌似是競賽，更是看不懂題目，不知所云，更不知所答。

回來之后，便被此君訓斥一番。其訓斥人之手法也不正面，總是旁敲側擊，以抵達教育之效果。諸如：這次考試，有的學生在考場蒙了，凈去看人家的試卷被吹飛了。如此一說，個中學生早已曉得，也就默默記住了此乃批評話之語也。

初入學，頗有不愿意到學校者，甚至家長拿著玉米秸趕去的，有時，學生被家長放進教室，還是想跑，他就堵住門，唉，此情此景，怎么像在家中趕鴨子呢？

中午休息，必須到校。或趴桌上，或睡地下，尼龍袋子伺候也！以此休息。而宗厚老師，多少次拿著毛筆，試探我們到底睡沒睡。

背誦乘法口訣的時刻，讓你站在講臺沿上，他在你后面，若背不出，教鞭輕輕一戳，你就下去了。然后讓你再上來繼續背誦。如此往復，記憶深刻。

大概到二年級的時候，語文課本上學到《刻舟求劍》，在劃完生詞之后，他就悄然離開，換了別的學校。具體原因不詳。

王宗厚老師走后，有一段空窗期，那時，未鋪磚的教室里，塵土飛揚，學生打寶伺候，簡直放飛自我。直到王宗芳老師的到來才戛然而止。

她是5年之中，唯一教過我們的女老師，又是從五井鎮上而來，一股清新氣息撲面而來，帶給我們這些村里的孩子一些新氣象。

她個子不高，倒挺嚴厲，每逢板書，總會越寫越高，直到自己夠不著為止。有次，鬧出了家長簽字風波，我身在其中。

最后被識破是自己簽名，她讓我把凳子扛著，書包背著，讓我回家。那一刻，有點絕望的感覺，想到此生難道就終結于此。

好的是，她并沒有真的讓我退學回家，大概只是鬧著玩的。課余時間，她拿來了比較時髦的羽毛球，我們學生們也有機會上去一展身手。

在師生之間，如此互動，乃是以前沒有過的。她在的時候，卻能夠如此。總覺得這種關系難以分得清楚。

宗芳老師在的時候，我們負責每天給她送飯。每個學生一天。總能夠奉獻出家中最有品質的美食，也不過是些家常便飯罷了。

后來，她也被調走了，臨走之前，她將學生管飯的次數，折算成了一些錢，給了我們。原本，我們都不要，但她還是執意如此，學生們就收下了。

許其亭當校長的時候，也教過我們一些副科，像歷史和地理。他聲稱自己最愛歷史和地理，覺得其十分簡單。不過，此老師略顯暴力，總會體罰學生，揪耳朵乃其長項。貌似還有挎鼻子。那個疼啊，此生難忘。

土屋之內，教室多有空洞。更有學生在墻壁上挖掘窟窿，用以生火。時而冒煙，時而有火。對此，許其亭乃深惡痛疾也。無數次，他抓了很多現行，揍了無數學生。最終，墻壁上的窟窿被堵上。如果說，一個老師只是被學生記住了其暴力的一面，是不是挺失敗呢？

罷了，這只是我們的直觀印象而已。畢竟，他也是來自于別的鄉村。但作為校長，其應該是有編制的公辦教師吧。也不曉得如今他怎么樣了？

王學領老師是教我們數學的。后來，我的數學就已經不那么跟趟。但他的手法還是比較有效的，也算學到不少。

記憶之中，他總是能以理服人。常說的一句話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還將此寫在黑板上，以警示我們。

可惜的是，那時的我們，大概都不太了解其中真諦。如今才曉得其中一二。如果用成年人的視角去教育孩子，孩子總是不懂其中真諦，而理解總是在多年之后吧！

學領老師，還經常以例子的形式，來告訴我們學習之重要性，細數出村中已經畢業的大學生，每逢此時，娓娓道來。畢竟，這是村中娃唯二的出路，還有一個出路是參軍。

向來，我對數學不感興趣。所以，數學這門課，學得極其頭大，越來越難，越來越難以掌控。

好的是，學領老師的方法很好。我還順利通過了考試，到了初中，來了鎮上。當然，這也是大多數同學的路。

王學標老師是一位代課老師，自從王宗芳走了之后，他就來了。記得他教的第一課是《長城》。他從村里來，又到地里去，這或許就是代課老師的命運吧。

其實，從教學水平上看，他的水準一點不差，每逢講課，他總會讓一個同學站起來閱讀課文，然后默寫或者聽寫字詞。

在他教學的全過程中，沒有任何動怒的痕跡。或許這就是天性使然，他是一個極其平和溫暖之人，大概生活之中，也是這樣的人吧！

語文的教學，其實是頗有技巧的，不能照本宣科，又必須融入自己的情感。這一點比較難。但盡管這么難，學標老師也已經做到了盡力而為。

我并不曉得，多少年之后，學標老師已經離開了講臺，再次成為一個普通的農民。大概，教學生涯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瞬，只是幾朵浪花罷了。

但是，那些他曾經教過的學生應該要記得，曾經有這樣一位代課老師，奉獻過自己的無悔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