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二十分，小學校門口。

三年級的隊伍出來后孩子們立刻飛鳥投林，一個女人高舉手臂沖著人群喊：“鵬程，姑奶奶在這里！”

按慣例來接孩子的蘇雨蒙翻了翻白眼，但畢竟親情難割，她也不好阻攔什么。這個趙蕓有時候會不請自來，往孩子書包里塞各種好吃的好玩的。

“孩子他大姨，我今天能不能和孩子吃頓便飯？”趙蕓今天沒那么盛氣凌人，甚至有點低聲下氣。這讓蘇雨蒙不免驚詫起來，轉念一想：嘶~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您事先不打招呼，我們在家都準備好了的。”蘇雨蒙豈肯輕易放手？

“你要不放心的話，我們一起吃個便飯，之后你就帶他回家了。”說完趙蕓扭頭對鵬程講：“今天咱們吃麥當勞好不好？”

孩子歡呼雀躍。麥當勞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可孩子們就是喜歡。

蘇雨蒙聳聳肩，看樣子趙蕓今天鐵了心要粘住孩子了。也成~倒是要看看她葫蘆里賣什么藥？

麥當勞店內。

孩子吃飽喝足就去游樂場玩兒了，趙蕓坐在不遠的位置上看著他。在這種氛圍下蘇雨蒙多少有點格格不入，別別扭扭。恰好有個工作上的緊急電話進來，她起身走向樓梯拐角，那里安靜。

漫長的電話不知道講了多久，總算處理完畢。等蘇雨蒙回到原位時，腦袋一下空白了。

人哪？

難道這個趙蕓憋足了壞水，要搶孩子不成？正在胡思亂想，只見從衛生間那頭走過來一老一少。趙蕓正在給孩子擦拭手上的水，蘇雨蒙一顆懸著心落下來：是我多想了！

孩子還要玩一會，就跑回游樂區。趙蕓一個人走過來，恰巧門口蜂擁進來一群人把蘇雨蒙擋住，趙蕓沒有看到。

趙蕓坐回座位上，眺望著趙鵬程喃喃自語。而蘇雨蒙正好在她身后的位置，把她的話盡收耳內。

“孩子啊，我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看到你呢？姑奶奶舍不得你啊！”

蘇雨蒙內心一揪，怎么？土生土長在這里的趙蕓是要出遠門么？俗話說葉落歸根，這一把年紀了，誰會瞎折騰？更何況天幕市可是有了名的宜居地。

于是，她屏息聽下去。

“孩子，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個媽媽啊，我可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故意刁難她的。只是我一直以來不服氣，因為你老爸死得冤啊。我打聽到他執行任務時分了心，要不然不會犧牲！細想想那一段日子還有誰能讓他分心？只有你那個風流的老媽！”

蘇雨蒙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怪不得趙亮犧牲三年了，這個趙蕓還總象個變態盯梢。原來在她心里一直有個心結！

此時的趙蕓只把空氣當成訴說和發泄的對象，一谷腦地往出倒：“當年你爸那一段時間總是有心事的樣子，我好幾次偷聽到他打電話時念嘮你媽的名字。肯定是那個娘們作了什么妖蛾子，害得你爸連命都丟了！”

蘇雨蒙在她身后深吸了一口氣，恨得牙直癢癢。看樣子這死老婆子還有理啦！

。。。

蘇雨蒙帶趙鵬程回家后，之后往桌上丟了一只紙袋子。

“你們去麥當勞了？”蘇菲洛從打包袋里翻出一只香辣雞腿堡啃了起來。

孩子被打發到自己的房間寫作業。門關上后，蘇雨蒙正襟危坐在蘇菲洛對面，看著她吃漢堡。

蘇菲洛眉毛一挑：“嗯？你今天看著不對勁啊？”她已經從孩子嘴里知道，是姑奶奶請他們吃的飯。

“那個。。。”蘇菲洛本想說“那個老太婆”，又覺得出于趙亮的情面這樣叫多少不妥，就生生咽了回去。“她怎么突然請你們吃飯？”

蘇雨蒙審視著妹妹，此時她的腦子里滿是趙蕓尖酸刻薄的話。難道，蘇菲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當然，她蘇雨蒙是不會被一個神經病的女人帶偏。她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妹妹。只是，趙蕓突然的異常舉動令她憂心忡忡。

“她要離開這里。”蘇雨蒙輕描淡寫道。

“哦？”蘇菲洛喝了一口可樂，“去旅游啊？”

“看樣子，是準備一輩子不回來。”

蘇菲洛差點噴出來：“什么情況這是？”

蘇雨蒙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十指交叉打量著對方。“你也知道那個神經病一直跟蹤你，天天疑神疑鬼。”

蘇菲洛眨眨眼睛，“是這么回事，她說話也陰陽怪氣的。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蘇雨蒙輕咳一聲，把身體向前傾低聲道：“小菲，我知道我不應該提有些事。但現在看來必須弄明白。”

蘇菲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把漢堡放下用手抹去嘴角的殘渣。

“趙亮犧牲之前，”蘇雨蒙知道這是一個大家避之不及的

話題，但她還是要往下說，“你和他是不是有矛盾？”

“這怎么說？”蘇菲洛目瞪口呆。“姐，你在說什么？”

她起身在屋里轉了幾圈，停住扭頭質問蘇雨蒙：“你的意思是我和他的犧牲有關？”

“不是我，是那個神經病女人的想法。”

蘇菲洛逐漸激動起來，兩條胳膊向上揚：“她這是血口噴人啊！我的天！”

“真的沒有？比如感情方面。。。”蘇雨蒙說得更細，盯著蘇菲洛的表情。即便是姐妹，她也不敢探究考驗人性。

“沒有！難道你都不相信我么？”蘇菲洛渾身發抖，想到趙亮不由得嗚咽起來。“怎么會有這么惡心的人，給我潑臟水？”

蘇雨蒙用纖細的食指按了按太陽穴，她也深感頭疼。“那你再想想，當時趙亮有沒有什么異常？”

她耳邊想起趙蕓下午在麥當勞的話，趙亮當年情緒不對分心才導致出事的。

三年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回避這段往事。但現在看來總是要重新面對的。

蘇菲洛坐下來，眼神放空瞪著天花板。過去的點點滴滴，她一點都不曾忘記！只是一直不敢想起。

大約過了五分鐘，蘇菲洛喃喃道：“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好像情緒不好。出事前幾天，陸鳴老打電話給他。最后一次他接到電話就急匆匆出去了。回來后什么話都不說，搭拉著腦袋。”

“會不會是工作上的事情？”

蘇菲洛搖搖頭，“我認識他很多年了，如果工作上的事情絕對不會是這個狀態。”

“那就是私事了？”

蘇菲洛使勁地敲敲腦袋，一頭的秀發被自己揉亂。三分鐘后，她眼睛閃閃發亮咬牙切齒地說道：“再往前回憶，異常的事情應該是，他問過我幾次楊柳依的事情。”

蘇菲洛和趙亮好了之后，偶爾會提起少女時期的那段奇異往事。有時候她會遺憾地感嘆：“一個生命就那樣消失了。除了名字，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是誰，從哪里來？為什么落到那步田地？甚至，不知道最后誰為她辦了后事。”

“不是有二十年的約定嗎？到時候見了她親人，一切就全清楚了。”趙亮當時是這樣安慰她的。

記憶慢慢清晰起來。在趙亮出事前一段時間，他又隨口提到這件事，還問了一些細節。而蘇菲洛只當他是出于職業的好奇吧！

“現在清楚了，趙亮的犧牲肯定是犯罪分子所為。但當時令他分心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在調查楊柳依那件事！”蘇雨蒙的太陽穴象針扎般疼，她使勁按了按盡量冷靜道。

“這件事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他一向訓練有素的，怎么會因為這件事分心？”

“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蘇雨蒙拿了一小瓶清涼油涂在太陽穴上，瞬間提了神。“有一個人肯定能幫上我們！”

姐妹倆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陸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