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不我們去山上玩?！睏罘裾f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個，但眼下想不到更好的選擇。

“又去找那個老頭？我不去?！庇谄嫫嬲f道。

“不是，我不找那個老頭。山頂很大的，我們朝那邊走?！彼凑兆约盒睦锵氲碾S手在空中指了指。

也不知道于奇奇有沒有看懂楊否指的方向，他也沒拒絕，說道：“先回去把書包放下再看吧。”

兩個人在楊否家門前分開了，楊否立即跑進家里把書包放下，跟院子里干活的爺爺說了聲就去于奇奇家了。

于奇奇的家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他奶奶。他奶奶正坐在炕上帶著老花鏡用針縫衣服。

楊否跟她打了聲招呼，然后走到于奇奇跟前說道：“走吧。”

于奇奇遲疑了一下，跟著他出了家門。沿著去山上的路走了一會兒，他說道：“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余小琪了?！?

“余小琪？她怎么了？”楊否問道。

“她要跟我說啥，但是聲音都很模糊，我沒聽清。”于奇奇說道。

“怎么模糊了？”楊否問道。

“不知道，當時我就感覺我在往下墜，心里特別害怕，所以沒聽清?！庇谄嫫嬲f道。

“往下墜是什么意思？”楊否問道。

“就是往下掉。”于奇奇回答。

“為什么會往下掉呢？”楊否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庇谄嫫婊卮?，他皺著眉，“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此時楊否和于奇奇走到了山腳下的岔路口，右邊那條寬路是去往師爺那里的，左邊那條窄路能到楊否家田地，也是楊否之前去山頂玩的時候走的路。這次，他帶著于奇奇從那條窄路走了上去。

“我們去哪兒玩？”于奇奇問道。

“山上?！睏罘耠S口回答。

“我知道山上，山上的哪兒？”于奇奇問道。

“山頂上玩?！睏罘窕卮稹?

“山頂上有什么好玩的？”于奇奇回答。

楊否想了想他上次到山上玩時的感受，回道：“山上很寬廣，可以看遠處的山，可以看山下的房子，山上還有許多草。”

他們沿著山路往上爬了一段，于奇奇氣喘吁吁地說道：“這里我還沒來過呢?！?

楊否有點驚訝，問道：“你第一次到這山上來嗎？”

“肯定不是啊，我前天不是還和你上來過嘛，我說的是這條路我還沒走過?！庇谄嫫孓q駁道。

“哦哦?！睏罘穹磻^來，連忙應道。緊接著他問道：“那你覺得怎么樣？”

于奇奇看了看四周，說道：“不知道，我第一次來。”

兩個人繼續往上爬著，爬了一會兒，于奇奇又說道：“這上面全是田地?！?

楊否欣喜地應道：“對啊?！?

“這地里種的是什么啊？”于奇奇隨處看著問道。

楊否也不知道種的什么，搖頭道：“不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爬到了山頂，眼前的風景一下子寬闊了起來，還有風迎著他們的面吹來，吹得楊否心情舒暢?！霸趺礃樱窟@里好看吧。”他對于奇奇說道。

于奇奇淺淡地回道：“嗯?！弊灶欁缘爻闹墉h望著。

楊否對于奇奇淡淡的回應感到有點小失望，但是對他環顧四周時的眼神感到得意：他能看得出來，于奇奇還是挺好奇這里的風景的。

“那不是那個老頭的房子嗎？”于奇奇看著西邊說道。

楊否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果然在遠處看到了那個獨特的小磚房和它前面的兩棵樹?！鞍ィ媸前?，我之前怎么沒看到。”他驚訝道。

“這里怎么有這么多小土包?。俊庇谄嫫娴哪抗獠恢裁磿r候又拉到了近處。

楊否順著他的視野看了看，詫異道“你不知道這是什么？”

于奇奇一本正經地搖頭道：“不知道?！?

“這是墳?。　睏罘裥χ溃澳悴恢肋@是墳？”

“啊？這么多墳？”于奇奇驚訝道。

“這是一片墳地?！睏罘窠忉尩馈?

于奇奇扭頭突然往下山的路走去。

“你去哪兒？”楊否好奇道。

“回家?！庇谄嫫婊卮?。

楊否趕緊走上去拉住了他，問道：“回家干什么，我們才剛上來。”

“這是墳地啊，你跑到墳地來玩?。俊庇谄嫫婊艔埖馈?

“哎呀，不要怕，又沒有鬼?！睏罘裾f道。

似乎是聽到了“鬼”，于奇奇立馬又扭頭開始往山下走。

楊否再一次拉住了他?！鞍パ?，你別怕呀，有我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彼f道，看到于奇奇害怕的樣子，他心里不由得得意起來。

“墳地有什么好玩的。”于奇奇皺眉道。

楊否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四周，說道：“這里不只有墳地啊，咱們去那邊，那邊不是沒嗎？”他的目光指示著東邊沒有小土包的荒草地。

于奇奇這才停下要下山的沖動，朝東邊看去。

東邊除了荒地，還有幾面立起來的土墻，看著挺神奇。楊否和于奇奇朝那里走去。

2

“這是什么？”于奇奇指著立起來的土墻問道。

楊否搖頭說：“不知道?！?

于奇奇看著土墻出了神，好長時間不說話，楊否覺得有點奇怪，問道：“怎么了？”

“我好像在夢里來過這里?！庇谄嫫嬲f道。

“你剛才不是說你沒來過這里嗎？”楊否問道。

“我沒來過呀，但是這個地方我真在夢里見過，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做的夢?！庇谄嫫嬲f道。

“你夢到你來這個地方干什么了？”楊否問道。

“我之前說我掉下來了，就是從這個土墻上掉下來的?！庇谄嫫嬷钢渲凶罡叩淖羁拷巾斶吘壍囊蛔翂φf道。

楊否看了一眼土墻，問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來了，往下掉的時候我看到余小琪在土墻上喊我，但我沒聽清她說什么?！庇谄嫫嬲f道。

楊否觀察著土墻，繞到它背后發現，那里是斷崖，從他站的位置往下看，高度大概有五六米。“你是從這里掉下去的？”楊否問道。

于奇奇也走過來看了一下，遲疑地說道：“好像是?！?

“你怎么會掉下來呢？”楊否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掉下來之前的事我想不起來了?！庇谄嫫婊卮稹?

楊否慎慎地看著斷崖下面，突然感覺這個地方熟悉起來，不過給他的感覺很不好?！拔覀冞€是離這個地方遠一點，你說得對，我也感覺這里有鬼?！睏罘裾f著，就拉著于奇奇朝下山的路走去。

“哎，你怎么突然……”于奇奇還沒說完，楊否呲溜一下跑到了下山路的路口處。

于奇奇追了上來，疑惑又有點氣憤地問道：“你拉著我不讓我走，你自己倒走了，還跑得那么快，什么人嘛?！?

楊否的心思還沉浸在剛感受到的那種不好的感覺過來當中，它越來越明顯，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種既像害怕又像難過的感覺。他能感受到要發生很不好的事情，不過不是發生在他身上，是因為他而發生。

“對不起?！彼麑τ谄嫫婧暗?，這是他此時唯一且最想跟他說的話，或許是出于對于奇奇話的回應，也或許不是，他已經分不清了?，F在，他想要游玩山頂的心情全無，只想拉著于奇奇趕緊下山回家。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很少說話，楊否是因為想弄清楚剛才的感覺在思考一些事，而于奇奇估計是覺得被楊否耍了有些惱火，也不主動跟楊否說話。

走到于奇奇家門口的時候，于奇奇一聲不吭直接回家了，楊否覺得有些抱歉，但是他沒來得及道歉，于是也回家了。

楊否原本因思考而沉郁的心情在走進家門的那一刻開始不自覺地收斂。無論他有沒有想清楚自己正在想的事，他都要收起這種心情展現在臉上的情緒，因為他害怕奶奶和姑姑看到他臉上不開心的樣子而起疑心，又覺得他有心事。自從媽媽走后，因為奶奶和姑姑的對他的反應，他漸漸形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就是看到他們的時候臉上必須不能有不開心的模樣，否則一定會在家里引起一場風暴。

3

吃過晚飯之后，楊否心里的那種感覺幾乎就淡化了，他沒再去思考，就自顧自玩了起來，一直到晚上睡覺。

夜里楊否夢見了余小琪，他好像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夢見她，于是也沒覺得奇怪。他們沒有溝通，不謀而合地朝山頂走去，走了很長時間，楊否率先說道：“山上的風景很寬廣，可以看到遠處的山，可以看到我家和你家，山上還有很多嫩綠的草。”

“哦?！庇嘈＄鲬?。雖然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楊否能感覺到她還是很期待看山上的風景。畢竟在這沒有多少樂趣的年代和地方，游玩山水就成了最好的樂趣。年少的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加入了這個行列。

楊否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山頂，山頂的風迎面吹來，他突然覺得帶余小琪到山上來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他感到心情舒暢，精神也隨之振奮起來。他興奮地向余小琪指著他所看到的美好景象，余小琪也滿心歡喜地看著。

“山上好玩吧？”楊否洋洋自得地問道。

“嗯。”余小琪淡然應道。

“我們去那里，那里更高，能看得更遠更多?！睏罘裰钢鴸|邊的土墻說道，“我猜那里可能是我們這里最高的地方了，能站到那上面看下面的風景，一定會很爽?！彼翂ε苋?，也擺動手臂示意余小琪跟上。

“太高了，我不敢爬?！庇嘈＄靼欀颊f道。

“沒事兒，你看我很容易就上來了，來，我拉你?！睏罘裾驹谕翂ι系男逼律险f道。

余小琪猶豫了一下，把手伸給了楊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