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王總我敬您一杯!”路晚毫無痕跡地避開放在腰間的油膩大手,整理好裙擺站起了身來,她笑得客套,端起了眼前那杯盛滿了的紅酒。
不料,手腕靈巧地一翻轉(zhuǎn),酒水沾了王總滿臉。
“你個臭娘們兒瘋了?”
王總噌地站起身來,顧不得擦臉,從西裝口袋里拿出帕子擦拭他沒有幾根毛發(fā)的頭頂。
“老娘今天就要瘋得徹底。”路晚面無表情地握住了白酒的瓶口,她高高舉起右手,再度給他淋了個當(dāng)頭,“吃羊肉湯吃熱了?來,我為您降降火。”
“給我回去告訴徐煜城,這個合作黃了!徹底黃了!”
“沒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頂頭上司了。”
“先不談這個。”王總瞥了一眼在場的各位,渾濁的眼冒出了精光,“既然你已經(jīng)進(jìn)了這個房間,那你認(rèn)為自己還能夠輕松離開嗎?”
“那感情好。”路晚從手包里拿出一把彈簧刀,刀刃閃著鋒利的光,映在了她黑色的瞳孔里。
見此,眾人立馬變了臉色。
“給老娘下藥?老娘玩這些的時候,你還只是個跟在別人屁股后面的哈巴狗!另外,我能保證,你的咸豬手要是再往上爬一厘米,就不只是潑你酒那么簡單了。”路晚一把揪住了王總的領(lǐng)帶,踩著尖頭高跟鞋的她居高臨下,“老家伙,要么我進(jìn)醫(yī)院,要么你進(jìn)。”
包廂門驟然彈開,徐煜城匆忙趕來,他瞧清了這一幕,薄唇有些煞白。
路晚莞爾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刀,“抱歉徐總,這爛攤子可能要交給您收拾了,最后一次,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無視滿座的詫異和驚慌,路晚慢條斯理地收好刀,還有閑心整理自己的裙擺和發(fā)型。
她拿著手包往外面走,徑直略過徐煜城,連多給他一個眼神都覺得浪費(fèi)。
“晚晚!晚晚!”
心像是被挖了一塊兒,徐煜城下意識就想去追,卻被那個所謂的王總攔住了腳步。他的嘴臉貪婪,學(xué)不會滿足,對接下來將得到的補(bǔ)償饞涎欲滴。
“徐總,事實就擺在眼前,是您的人惹了事,可不能讓我白白受罪啊!精神損失費(fèi),還得算上我這套西裝的清理費(fèi)用,來談?wù)劙桑撛趺促r償。”
“這話合理,看您這狀況,那自然是要好好賠償?shù)摹!?
話音剛落,徐煜城面色陰沉地一腳踹到了王總的心口,嚴(yán)謹(jǐn)筆直的褲腿下,肌肉繃得緊實,想必是用了極大力氣。
那笨重的中年男人倒地不起,像是一攤爛肉任人宰割,這局面越發(fā)失控,在座的人徹底噤了聲,能夠坦然圍坐在這里欺負(fù)一個女性的,又能是些什么好貨色?
“餓狗可是喂不飽,收拾一頓就老實了,商人嘛,不僅要講求收益,還要講求效率。”
“稱你一聲總,還真把自己當(dāng)什么人物了?”
徐煜城拿過一旁的濕巾擦了擦手,戾氣不減半分,瞧著那男人縮在墻角,露出了可憐的恐懼相,他倒是怡然地笑出了聲。
“稍后賠償款會轉(zhuǎn)到你的賬戶上,以我的個人名義。如果還有什么糾紛無法解決,那就法庭上見,我徐某人自然奉陪。”
“請王總享用得盡興,我就不多打擾了,你也無須出門相送。”
徐煜城向著走廊深處而去,肩寬腰窄,身體挺拔而緊實,那量身定做的高級西裝壓制不了他流在骨子里的狠戾和血性。
街道上車水馬龍,身穿黑色職業(yè)裝的路晚晃悠著前行,高跟鞋被她提在手里。也許是被晚風(fēng)迷了眼睛,凌亂長發(fā)下,是隱約閃爍的晶瑩,只敢趁著黑夜綻放。
早在來酒宴前,那封辭職報告就躺到了徐煜城的辦公桌上。她如往常那樣,將那些待處理的文件整理給他,只是順手放了一封辭職報告。
猝然結(jié)束,她做習(xí)慣了的工作,還有她長達(dá)五年的戀愛,見不得光的戀愛。
黑色眼線糊著往下蔓延,路晚強(qiáng)行抑制住心臟的顫抖,坐到了滿是塵土的花壇邊。
輕吠聲悄然湊近,溫?zé)岣凶阅_背傳來,路晚朦朧著視線往下尋,瞧清有只小流浪狗挨著她。
“什么嘛。”
路晚破涕為笑,從手包里找出了她早上放進(jìn)去的面包,她用手指輕捏一小塊,試探性地放到了小金毛的嘴邊。
“住手!你在做什么?”
尖銳的叫聲刺痛了路晚的耳朵,她不耐煩地直起身子來,面包掉在了地上。
那年輕女孩意味不明地瞥了路晚一眼,連忙將狗抱在了懷里,跟對個寶貝似的。她匆匆離開,還不忘隨時提防地往后看一眼。
“小乖啊,怎么跑到這里來啦?快跟媽媽回家。都說了不要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要聽話呢……”
路晚喉嚨哽著一口氣,不知是因為被人當(dāng)成了瘋婆子,還是因為親眼目睹了連只小狗都有人來這樣愛著。
她拿出化妝鏡,看清了自己現(xiàn)在這幅鬼樣子,想了想,還是該慶幸,那只狗不是被迫到處流浪的。
城市的夜空不見星光,被大片妖冶的霓虹浸染。
路晚仰頭看天,雙目被淚水沖洗得晶亮透徹,她喃喃低語:“媽,你好久都沒給我包過餛飩吃了……”
——晚晚聽話啊,我暫時抽不了身,以后有時間再來看你。
每回都只會是這樣的說辭。
跟小女孩賭氣似的,路晚將一只高跟鞋投向了不遠(yuǎn)處的垃圾桶,可惜沒中。她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撿回了鞋子,再扔,就重復(fù)著這樣無聊的動作。
媽媽,以后別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了,我已經(jīng)是個年近三十的成熟女人了。
況且,如果真的要把她當(dāng)成小孩哄,那至少得先給個像樣的甜頭。
什么都沒有,她什么都沒得到,甚至,她的媽媽已經(jīng)組建新的家庭了。
大城市的晚風(fēng)最涼,她孑然一身,難免會受些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