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虛幻。

阿亮怔了半晌，他有些理解黑曜石老頭說的這些，但他不理解為什么要告訴自己。

他坐在地上，在寧靜中思考，像是在修行。但困惑還是讓他張了嘴。

“為什么選我作為第二個傾聽對象。”阿亮問道。

“你想在巴城大發橫財。”

“這個說法不成立，巴城不止我一個要大發橫財。我只是個普通人，哪怕在冊的研菌員也有成百上千。你的模型假說，在這一場發酵過后，只有我一個存活，這不現實。”

“沒什么不現實的，不過我現在告訴你的原因是你快死了，就像我上次告訴你的那樣。”

“我沒感覺到生命在流逝，你知道我不信任你的原因有很多，這就是其中一項。你只能在靈境里說這些，但現實里我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影響。”

“你會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所在的巴城是發酵最快的地方，你會逐漸體驗到生命流逝帶來的影響。”

“我會衰老對嗎？還是少一個胳膊，少一條腿，還是像嗨藥小子一樣，少了自己的眼睛。那他媽可真夠草的。”

黑曜石老頭搖了搖頭，他摘下身后樹的兩片葉子。

“他們是一棵樹上的兩片葉子，但是生命流逝所表現的都不一樣。你也不盡相同。”

“你叫我來不一定只說這些話吧。”

黑曜石老頭沉默了一會，他打算帶著阿亮在沙漠之中往前走一走，直至停在一片汪洋的邊上。

“這是回去的路。”“這是大海，會淹死人的。”

“但靈境里不會，這只是一片過去的故事，過去而已。任何人不會死在過去的故事。”

“你不會告訴我，我游過去，然后我就悟了你要告訴我的話吧。那你不妨直白點，至少我能死的明白些。”

“我只能回答你打算問的，但不會告訴你想知道的。”

“那我能不能問一問，王寄是怎么死的。”

“他沒死。他和[偉大]是一批進入到規則。或者說他作為實驗品成為規則的一部分。”

“那他的肉體還活著嗎？”

“還活著，你想救他。我可以幫幫你。”

“這算什么？投名狀？還是向我示好。”

“哈哈，這只能算你給你的小禮物。我不常給別人小禮物，但或許你今后能成為我的一員，或者成我的朋友。”

一顆發黑的石頭，捏起來就像個石頭，看起來也像個石頭，攥在手里還是個石頭。

“在你找到王寄的時候，塞進他的嘴里，或許有機會能夠讓他脫離靈境。”

他站在原地像一顆人形的石頭，再也不動了。

阿亮上前摸了摸，仿佛是一座沒有靈魂的雕塑，再也沒有人在這片沙漠里回應了。

他嘗試呼出靈境的商店，就像缺失通訊功能的真實世界，你的真實只存在于眼前。

現在擺在眼前的，就是一片海，看不見盡頭的海。

只要遠離黑暗的深海，不存在任何羅網，陷阱和詭計。

現實，虛擬。

他一頭扎進海里，讓海水侵犯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在失去力氣和意識之前不斷的向前游動。

王鷸早就發現樓下的安保特警的奇怪動作。

他們先是測量方位，然后打開了多頻段的信號干擾器。

并且開始啟用備用蓄電池，連接著的電磁脈沖塔開始向，已經架設好的倒三角裝置注入能量。

之前看到的基座，是德川制造外部控制臺，作用是平衡這里所有的裝置。

他們并沒有打算對這棟樓上的居民和商戶的動武，只是恰好住進了一個包圍圈。

屋外開始震動，這些震動讓其他住戶也感到不安，有不少人打開窗戶叫罵著。

王鷸側著身子，看著他們文明的交涉。

先是發出一聲爆炸，是槍聲。向幾個開窗戶的住戶示警，然后向周圍所有頻段傳輸安全警告。

‘通知，本區域暫時由安保特警掌管。本次簽署文件為征用文件，目的是清繳鼠患。可登錄相關頁面，進行查詢。簽署人：安保特警SPG。’

又是鼠患，他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能不能編個其他的瞎話，王鷸心想。

“怎么還沒有回來。”

她有點焦急的在小窗外觀察著阿亮的是否離開靈境，又不斷的在窗口前觀察著安保特警，她隱隱的有些不安。

‘通知，十一分鐘后將發出巨大爆鳴聲，請各位準備好預警。’

“媽的，什么鬼通知。”

沒有辦法判斷它們的巨大有多巨大，她轉頭進了衛生間，提前準備阿亮離開靈境的急救設備。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呼，操，他媽的差點就死在那里了。”

阿亮趴在桌面上，盡量感受身體已經在流逝的熱量，失去重量般的疲倦感，讓他無法直立起來。

“快，把我支愣起來。”

他覺得此時此刻需要站起來，至少要讓心臟感覺到砰砰跳，害怕坐著坐著就永遠失去了意識。

“你發生什么事情了。”

她從急救箱里拿出一件干凈的衣服，給阿亮換上，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他拽了起來。

讓墻作為支點，用力的托著，讓阿亮不至于摔下去。

“你真他媽夠重的。”

“閉嘴。給我兩分鐘，兩分鐘。我一定恢復過來。”

他嘴里默默的倒數著，只聽著外面發出巨大的爆鳴聲，眩暈感襲來。

他想起來在靈境的時候，養了一只名叫米辣辣的貓，它的脾氣很壞。

它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給它買了一幢漂亮的小房子，四周是漂亮的小院。

它已經變成一只聽話的小貓咪。它喜歡躺在自己的房子里，聽主人的語氣，感受溫度對自己毛色的改變。

米辣辣屬于阿亮的專屬寵物。

今晚，樓下聽到了許多的貓叫聲。阿亮在現實世界不曾擁有一只米辣辣，它只存在于靈境，但是他付出了真實的感情。

他能記起，米辣辣只有聽到自己呼喚時，會變得是否興奮。

也能記起，自己蜷縮在靈境的時候，會摩擦摩擦自己的臉頰。

現在只有深夜和他陪伴，他披著一張毯子，坐在窗戶前看著他們一直對地底進行不斷循環往復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