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顯甩了甩頭,耳邊喧囂再起,仿佛從天國回到人間,熱鬧與嘈雜又不斷沖擊著他的感官。
遲疑間,他集中精神,登時灰色面板再次憑空躍出,映然眼前。
“怎么回事?這面板來的奇怪。突然增加的任務,倒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黑手要推著我,完成某種計劃。”楊顯盯著面前只有他能看見的蝌蚪文字,神情冷漠,很是嚇了對面桌的食客一跳。
“看這面板,任務共有三條,除了第一條可見,其余兩條目前居然是無權限狀態。說明要等到我觸發某個特定節點后,才能獲得相關信息,開啟任務?”
楊顯心頭一動,既視感撲面而來。隨即反應過來,這模式不就是前世的橫屏網游,打通一個副本,獲得關鍵道具,進入下一個副本,如此循環往復。
此時,楊顯心中疑竇叢生,種種光怪陸離的猜測猶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但他知道,這只黑手既然能悄無聲息的影響萬界輪,那自然就不是此時的他能夠對抗的。
于是他摒棄雜念,強行靜下心來,對著面板細細研究,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
“任務中心是六國武術大賽,說明武術在本世界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否則不可能被列強作為決定戰爭結果的砝碼。照此推理,再結合蒸汽動力的時代背景,說明這是一個有著武術傳承,類似地球民國的低武世界?”
“而且任務限制時間是西歷一年,時間很緊啊。”
楊顯看著蝌蚪文字,瞳孔一縮,立馬從桌上翻出日期最新的報紙,看了看發行時間:1909年6月7日,再翻到報紙第一版,醒目標題赫然寫著:
“英格列等國通署協力《六國武術大賽》,1909年10月1日將于九泉城張園舉辦!”
“距離完成第一個任務的時間,只有三個多月?”楊顯臉色發苦,看著面板上‘武道境界:無’的可憐提示,欲哭無淚。
“我這肉身才15歲左右,從小在勞役監長大,缺衣少食發育不良,本就虛弱不堪。又經過煉制人元丹的日夜操勞,更是氣虛血虧,幾乎瀕死了。除非萬界輪立刻批發點朱果、血菩提給我進補一番,否則怎么能。。。。。。嗯?”
這時,楊顯才注意到,雖然他身子依然單薄,但小腹處仿佛有著一輪小太陽,隱隱地散發出滾滾熱量,隨著血液流動,彌散四肢百骸,讓整個身體暖洋洋的,猶如浸泡在溫水當中一般。
“是人元丹?”楊顯一瞥面板上‘大隋人元丹:吸收中’的字樣,頓時了然。
“是了,據林老狗說,人元丹最能增益氣血,加固根基,貝琢磨正是困于內景煉肉境界多年,遲遲不能突破,才狠下血本,煉制人元丹,要從煉肉晉升到煉筋,達到五馬之力。”
大隋武道修煉,內景境界常用馬力來衡量。這里的馬,不是普通拉貨載物的劣馬,而是特指大隋軍中豢養的云鼉馬,據說身體內有極為稀薄的龍獸血統,耐力、速度驚人,全力奔騰起來力達萬斤,是大隋最受歡迎的戰馬之一。
“大隋武道傳承,分為內景五煉、外景三關:
煉皮,從后背肚腹開始,直到煉透下陰和臉部,意志貫通全身上下八萬四千個毛孔,達到控制自如的境界,能夠極大增強力量與防御力,金針難刺;
煉肉,是將周身六百四十塊肌肉全部煉透,控制如臂指使,耐力大增,能夠擁有一馬之力,日行八百里而不知疲倦。
煉筋,則是煉透人身一十二支大筋,強固體質,可以將身體全部力量從任意一點擊出而不用擔心傷到肌肉與關節,肆意揮灑,擁有五萬斤巨力,堪比五匹元鼉烈馬!
而達到煉筋境界,已經是千難萬難,尋常武道天才,也至少要三年以上!所以楊顯你也不要好高騖遠。這輩子能修煉到煉筋,就是你前世里帶來的福運了!”
楊顯耳邊浮現出林元慶的講解,內心火熱。不過是基礎的內景五煉,就能讓人掌握不可思議的偉力。大隋武道強橫至此,令他升起無限敬畏。
忽然,他仿佛看到一個鐵塔似的模糊身影站在面前,狡黠的小眼睛正盯著他。
“貝~琢~磨!”
楊顯此刻想到回歸元洪,很可能第一時間就要和這個牢城營營長,身負萬斤巨力的熊驍大漢對上,就有些膽寒,幾乎想要就此留在這個小千世界,茍且偷安,不再離開。
但旋即,一股怒己不爭的憤怒就從胸膛里升騰起來。
“小千世界不過夢幻泡影,在真空中飄蕩,如同海中單舟,隨時可能遭受滅頂之災,根本不是長久之地。再者,貝琢磨不過小小牢城營營長,內景二煉的境界,我就怕生怕死,腿軟膽寒,白瞎了這萬界輪帶來的潑天機緣!
慫瓜粗茶淡飯,烈士家財萬貫。有這樣的金手指,我還畏首畏尾,鼠目寸光,那才真是該死!”
想到此處,楊顯一掃陰霾,胸中豪情再生,叫到:
“老板,再來一碗餛飩!多加湯!”
突然間的聲音,驚得對面那個食客把湯匙砸進碗里,濺出點點湯水。
楊顯看去,這是個穿著長衫的中年人,年紀大約四十多歲,但明顯操勞過度,已是滿鬢斑白,神情憔悴,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顯然是個本分人。
餛飩端上來,楊顯不再多看,埋頭苦吃,心道:“目前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落腳之地。昨天摸來的幾塊銀元,在九泉這寸土寸金的大都會,連個茅房都租不到。到時候別說要完成任務去參加六國武術大賽,就算是想填飽肚子,都得花上一番腦筋。總不能天天打家劫舍吧。”
思慮間,對面的中年人看著楊顯,小心翼翼的問到:
“小兄弟,你識得字?”
楊顯一抬頭,那人面前的碗已經喝得干干凈凈,甚至連蔥花都不剩一朵。手邊擺著一提油紙包裹,散發出肉食特有的油腥味。
“喏,陳記叉燒。”楊顯努了努嘴,對著油紙包說道。
中年人,明顯情緒高漲起來,但很快掩飾住眼中的笑意,問道:
“那小兄弟,目前是在哪里高就?”
楊顯一看,心里就有了數,這人大概是個小老板,正在街上物色伙計。他正愁在九泉城里人生地不熟,這管飯的就自己撞上門來,于是也滿口忽悠:
“阿叔,我以前在鄉下讀過幾年私塾。昨天阿母剛讓我來城里投靠舅舅,找份活兒干。沒想到我舅舅突然搬了家,這一時半會兒找人不著。我正想著先填飽肚子,再找個短工的活,一邊找人一邊掙錢呢”。
中年人終于笑了出來,把油紙包打開,露出幾片半肥不瘦的叉燒肉,把邊上滿滿當當的鹽花生掃開,推到楊顯面前:
“小兄弟,來,先吃點肉!我叫李繼開,是華通巷上李家藥鋪的掌柜,這么說吧,我那里剛好缺了個識字的伙計,本來正打算去媒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沒想到就遇上你了,真是緣分吶。”
他上下打量楊顯,看著有些瘦弱,倒也不以為意:“我家開的是藥鋪,兼著給街坊鄰里代寫書信,不用下苦力氣,一天大概也就當班五個時辰,輕省得緊。”
說著,李繼開也夾了塊叉燒塞進嘴里,心下盤算起來:這小子能讀書看報,字肯定學的不少。如果去媒行里找人推薦這樣的伙計,按現在的時局,貨鈔貶值的厲害,至少得每個月給三十個銀元工錢,還不算給媒行的抽頭,虧得很。不如就直接招了這小子,看著也吃不了幾碗飯,這就不知道省了多少鈔票。
原來李家藥鋪原先的大伙計水根因為老家母親沒了,半個月前就回家奔喪,店里人手不足。而華通巷附近近三千人口,又只有李繼開一家中藥鋪,街坊們有個頭疼腦熱,不敢去醫院找洋大夫,只能到李繼開這里開方抓藥。
這十幾天可把他忙得夠嗆,實在逼得沒辦法了,今天才想著買上一點禮貨,到媒行里找相熟的薦頭,招一個識文斷字的伙計。
不過他最近手頭有點緊,就算是買東西送人情,也只是薄薄的買一層叉燒,上面用便宜的鹽花生鋪著,裝得滿滿當當的樣子,充充場面。
媒行,又稱薦頭店,是九泉城里專門以給雇主推薦工人為職業的行當,一般都是警察廳里的關系,所以媒行推薦,傭金尤其的高。
且無論是否雇傭成功,雇主都先得給半塊銀元。三天試工期后,如果雇主決定雇傭,得給媒行三天的工資,叫做批賬。而如果工人干得好,干的久,雇主每年三節,還得給媒行半塊銀元,叫做節錢。
當然,媒行抽取這么高的抽水,自然也會負責解決由推薦工人引發的諸如偷盜、潛逃等破事。
李繼開想到此處,心里樂開了花,這不用找媒行,自然剩下一大筆銀元。
楊顯見他臉笑的像菊花一樣,自覺轉換角色,問道:“李老板,工錢怎么算?”
李繼開眼珠子一轉,說道:“每月五個銀元。我家還有余屋,能包你吃住。”
“。。。。。。”楊顯無語至極,又問道:“休息怎么算?”
李繼開從懷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鼻梁和眼鏡架:“早上巳時上工,戌時便可休息!”
“靠,待遇這么低,還全年無休,怪不得你遇上我這么開心。有點追求的人,怎么會去給你打工?”楊顯看著中年人,越發覺得是資本家的丑惡嘴臉,該把他抓去吊路燈!
不過楊顯此時也不過想有個落腳之處,能讓他安穩練功,再做打算。于是他裝作苦惱的模樣,勉強答應道:
“好吧李老板,但除了這些,每月還要按進貨價給我供給些藥品,然后得幫我搞定身份文件,錢我來出。”
李繼開狐疑的看了楊顯一眼。不過大封朝對讀書人都有些高看,此時他見楊顯不過最多十四五歲的年紀,又能識文斷字,想來也不是什么兇惡人物,大概就是家里想讓他在城里落腳,才需要身份文件。忙到:
“好說好說,我在媒行有熟人,警察廳關系搞得來的!老話說得好,姑舅最親,那我現在就是你的表舅!不過,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楊顯。”
于是兩人會了賬,楊顯便跟著李繼開,走過幾條馬路,來到一座老舊的民居前,左右窗戶都破了大半,只有門梁上掛著的一個“藥”字,才稍微體現出店鋪的用途來。
“老板,不是吧,你這哪算得上是藥鋪啊?”楊顯吐槽起來。
李繼開紅了臉,抻著脖子辯解道:“我老李家在華通巷住了五十多年,你問問鄰里街坊哪個不知道?這就是最近缺了打掃,你今天就先把鋪子收拾出來。”
陽光下,兩人大眼瞪小眼。楊顯已經預感到,未來一段日子恐怕會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