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華的警察人生結束了。他以為退休了,離開了公安局,心結就沒了。然而這以后的幾十年,那個女犯當時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還像烙印一樣刻在黃國華的腦海里,怎么也忘不掉。
他依然固執地認為徐驪不該被槍斃,依然覺得他的一等功是她用性命換來的。整整28年里,他每個周五要理一次頭的習慣也一直沒有變過。一開始是進理發店,后來干脆買個電推自己理,但依然是在星期五這一天。無論走到哪里,這個心結還是一直糾纏著他。
有一次,他提前了一個月和我約好時間要來我家吃飯,至于為什么約了這天,我沒在意,他也什么都不說。等他來了我才知道,這天是他的生日。我想,這些年許是他太孤獨了——不是說他生活里少了吃飯熱鬧的場合,而是缺少可以一起聊心中真正郁結的朋友。
每次見到他,他談及最多的就是他的母親。黃國華年輕時相貌英俊,大家都說他像母親,不僅是長得像,性格更像。他說他母親總是先考慮別人。
從公安局申請早退前,唯一讓黃國華舉棋不定的,是母親對這個決定的態度。他是家里的小兒子,也是三兄妹中母親最疼愛的孩子。黃國華問母親:“您怎么想?”母親只有一句話:“兒子,你想好了沒有?想好了就去做吧。”
退休后,黃國華的生活有些拮據。當警察時,黃國華沒攢下什么錢,單位分的房子房貸還沒還清,兒子也還在讀中學。于是,他去老戰友那兒打些零工,在外地東奔西走。
那是2007年,黃國華46歲。準備離開杭州的行李箱里,除了母親的相片,也裝著他摘掉徽章的警帽和警服。母親問他:“你不回來了嗎?”黃國華說:“回來的,但這身衣服穿慣了,想隨身帶著。”
母親看兒子經常不在杭州,覺得心疼,總是想方設法地湊錢幫他。黃國華回憶:“后來我才知道,那些年,我母親為了能省幾塊錢,每天騎自行車從觀音塘到彭埠,來回16公里,去買最便宜的菜。而那時,她老人家已經73歲了。一直到她生病前都是這樣,來來回回總有五六年的時間,她從生活開支里省下一些貼補我。”
黃國華的嘆息,讓人心頭一酸。也許,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案件,他不會變得那么消沉,生活和家庭也不會變得那么支離破碎,更不會因為辭了工作遠走他鄉打工,而對自己的老母親照顧不周。
講起那天,黃國華的眼里始終有淚:“母親是傍晚送進醫院的,突發腦溢血。我接到妹妹電話,從黃山一路飛奔回城。等趕到重癥監護室,我說,媽,我回來了。她的眼皮動了一下,但是沒能睜開眼睛再看我一眼。我忍不住流淚,母親的眼角也有淚滑落。”
“我問值班醫生,如果開刀能救我母親嗎?醫生說,已經開始腦死亡,做手術最多只有5%的希望。我和哥哥妹妹商量,只能放棄治療。”
“我想起上一次母親住院時,我陪著她。晚上,看到同病房鄰床阿姨病痛搶救的情景,母親不禁觸景生情。她悄悄和我說,如果她以后到了這一天,不希望搞得這么復雜。她希望干干凈凈地走。”
“我母親插的管子,是我到家里給她拔掉的。為母親守靈的那三天里,我沒怎么掉眼淚。看母親的樣子,就像睡著了一樣。我每天晚上和母親講,我說,老媽,你不要和我開玩笑,我覺得你根本就沒有走。”
“母親出殯那天,在靈堂告別儀式結束,棺材抬進去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徹底崩潰了。永遠站在我身邊的母親,永遠無條件支持我的母親,從此真的就天人永隔了。我扒著棺材不放手,我心里明白,只要一進去就永遠也見不到最愛我的母親了。”
這些年來,每到母親的忌日,黃國華總會在母親遺像前擺上蠶豆、鯽魚、豆腐干和紅燒肉,這些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每逢初一、十五,他也會在母親遺像前,點一炷香,念叨一下自己的近況。
有時,黃國華想到母親,也會想起徐驪,想到她回憶自己兒子時的那種脈脈深情。她或許是一個罪犯,但為了兒子,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也在所不惜,兒子是她走過人間地獄的唯一動力。至少,在她兒子心里,她應該是一個好母親。
“我母親知道,我是破了案子,但解不開自己的心結,所以才去剃了個光頭。記得當時她看到我光頭的樣子驀然一驚,但馬上恢復平靜說:‘兒子,只要你問心無愧就好。’有時母親到分局找我,會笑著跟門衛說,我是你們這兒光頭的媽媽。一說光頭,全分局的人就都知道了。這就是我的母親,從小到大,她總是無條件地支持我、信任我、理解我。可是世界上最了解、支持我的母親卻走得那么早,那么猝不及防。我總覺得母親是因為我才走得那么早的,我對不起母親。”
黃國華講,三個孩子中母親最偏寵他,是因為覺得他為家里挑了擔子。在黃國華的人生中,下鄉當知青和當兵這兩件事對他影響最大。
1977年4月,響應政府上山下鄉的政策要求,每個家庭要有一個孩子下鄉去當知識青年。哥哥身體不好,黃國華就自告奮勇地代哥哥去,當時,他還悄悄地把年齡改大了一歲。
下鄉地點在新安江邊的建德下涯鎮。16歲的黃國華,一米八的大個子,身體強壯,挑擔子一點兒也不輸于當地農民,別人挑一百斤,他會挑一百五十斤,直到累得把腰都扭傷了。在秋收最辛苦的時候,黃國華會和同宿舍的知青半夜出動,一晚上把村民的稻子收割完成。然后等著第二天看村民們驚訝、欣喜又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他們躲在一邊偷偷地樂。這以后,黃國華和當地村民結下了濃厚的感情。
一直到現在,他和下涯鎮的老鄉都還常常聯系。村子有什么喜事,大家總想叫上他;只要有時間,他一定趕去,和他們大碗喝酒、閑話家常。
1978年征兵,黃國華家里本是妹妹去參軍。但家里只有妹妹一個女孩兒,父母親和兄長都舍不得,黃國華又從插隊的下涯鎮大洲公社直接出發,主動代替妹妹加入了部隊這個大熔爐。軍旅生涯更加強化了他樂于助人的性格。
黃國華所在的特務連,相當于部隊的精英連,當兵5年,他業務技能樣樣拔尖,一年不到就跳過副班長直接當上班長。在各項軍務技能評比中他總是遙遙領先,甚至連擦槍,也比軍械處的同事干得專業。他還考到了神槍手、特等射手級別,同時他是一個好教官,為連隊帶出了9個神槍手、13個特等射手。那一年,他帶領團隊去南京軍區參加全軍大比武,奪得了團體第一名的好成績。
當班長時,他把該得的所有榮譽統統給了戰士們。如果按照他在部隊的表現,十個三等功都拿到了,但是他一個都沒要。因為他覺得來自農村的戰士更需要,有利于他們日后轉業分配,而自己回城找工作是比較容易的。
1983年,黃國華從部隊轉業回杭州,剛好當時杭州市人民警察學校正在招聘軍體老師。只可惜,當年為了頂替大哥插隊,他高中畢業文憑沒拿到就下鄉去了。招聘方對黃國華的學歷有些遲疑。黃國華不甘心,寫信給當時的杭州市市長,信里表達了他想去警校當老師的心愿,他也在信里問,到底是文憑重要還是專業技能重要。
黃國華回憶:“有人告訴我,寫信找市長,不要在信封上寫‘市長收’,那樣信會被秘書收去,要寫市長的名字。我不知道市長是否真的收到我的信了,但沒多久,我就真的如愿去警校當軍體教師了,主要教隊列、射擊、擒拿格斗。”
在警校,黃國華是出了名的好教官。上軍體課練習倒功,他從不要求學生們倒地時發出響亮的聲音,反倒是要求聲音越小越好。他認為,雖然倒地聲勢浩大更磨礪血性,但倒功的動作要領原本就難,還是安全第一。
學校里,黃國華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老師。學生們想要改善大鍋飯的口味,他就幫著買教工食堂飯票。學期末,他又會把辦公室騰出來,讓給學生用來復習迎考。他跟學生們說:“課堂上45分鐘我是你們的老師,下課后我們就是兄弟。”
黃國華童年時,在杭州天長小學讀書,因為擅長跑步,被選進杭州市少年足球隊。有一次黃國華踢比賽,他父母特意請假半天,到現場來看黃國華踢球。
“我是守門員。大家都想進球,不愿意守門,那我就上了。球隊里總要有人守門吧。守門員的作用就是守住球門,有時還要匍匐在地上。那也是唯一一次我父母兩人一起來看我比賽,我很想能表現得好一些。但直到下場,我才知道,我母親不斷用手蒙著眼睛看比賽。她從來沒有看過足球賽,想看看足球賽到底是怎么比的,但是她看我突然就要去撲球,又緊張地蒙住眼睛。”
“后面,不論是我當教官還是當警察,我總會想起我母親看我踢球的情景。每個孩子,即使已走向社會,走上工作崗位,也還是父母最珍視的小孩。”
1990年7月,一個偶然的機會,黃國華從杭州市警校調至涌金派出所,成為一名治安警察。
剛到派出所工作時,黃國華有些不適應:“不干這行,不會這樣直觀地面對社會,了解各種人間疾苦。我一直以為,人從來沒有絕對的善與惡,有時候犯罪嫌疑人也有可能是受害者。看多了,很多時候會陷入迷茫,會覺得束手無策。幫不到你以為你可以幫助的人,這感覺糟透了。訥河案里的徐驪尤其如此。那個案子結束后,我夢見過徐驪好多次。在我同事看來,我被這件事情繞進去了,有了心結,出不來了。”
在很多人的眼里,黃國華是個有點兒不一樣的警察。
黃國華辦過不少刑事案件,更多的是治安案件。涌金派出所地處上城區,管轄范圍從西湖一公園到六公園,那里是外地游客最密集的地方。而那幾年,警察黃國華一來到這兒,總是需要處理與賣淫嫖娼有關的案子。
在辦理這些案件中,黃國華從來不會去沖賓館房間,也從來不會動手打犯罪嫌疑人,這是他給自己定的原則。黃國華記得他唯一一次動手,是有個線人打傷了和他搭檔的工糾隊員。當時一下氣急了,掄起一把扳手就朝線人頭上砸過去,眼見得一道血流從眉毛處涌出來,瞬時讓他驚出一身冷汗。從此之后,再沒有對任何人動過手。因為他知道,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出手很重。
對兒子的教育也是如此。他從來沒有打過兒子,但警告過兒子,一旦老爸哪天動手了,那一定會出半條人命。有一次,兒子逃學去網吧玩游戲,被黃國華從網吧里揪回家。兒子知道他曾經說過的話,也知道老爸說一不二的脾氣,居然跟當時在一起的同學說,趕快報警,否則回家就沒命了。
甚至,為了時時提醒自己不能輕易出手,他在自己胸口刺了一個“忍”字。而這么多年來,他也確實從未對任何人動過手。
在20世紀90年代,處理賣淫嫖娼案件時,公安部門有一條規定:對嫖客的罰款決定需要書面寄送到家庭或單位。
黃國華說:“如果有當事人請求,不要把治安處罰決定通知寄到家里或單位,我也會同意,并且會當著他們面把處罰通知撕碎。這樣的事情總有幾十次了,雖然違反了工作規定,但我從不后悔。我認為有很多家庭因此避過了風險,也有很多人真的吸取了教訓,再也不會犯此類的錯誤。對這些人來講,只要他認識到錯了,就達到了教育目的。而如果家庭沒有了,或者工作沒有了,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了,也許,他還會自暴自棄。”
有的賣淫女在被關押進婦教所之前,黃國華都會出于工作習慣,問一句,需要點什么東西?如果對方要求,他甚至會把他妻子不穿的內衣也送給這些女人。他說這不是看不起她們,而是她們真的需要。如果每件都要去買新的,自己經濟上也承受不了。而且她們也不嫌棄,畢竟有的穿就很好了。
黃國華這樣的做法,在當時肯定是有些風險的。但他覺得,只有這樣做才合乎人情,也能讓自己心安。
這些事、這些話讓我有特別深的感觸,我看到了這個普通警察那顆樸實的心。我相信,一個人的善良不僅僅表現在一個方面,它貫穿一個人待人接物的始終,會在多側面、多層次、多方位得到映照,它是人性中最溫暖的部分。
黃國華覺得,辦案子有時候就跟行走江湖一樣,法律是依據,是準繩,絕不能忘,但在此基礎上,偶爾也要講“忠義”二字。為人也是如此,這是父親教給他的。
“那時候,我父母親都在醫院食堂工作。周日休息時,有的人家請他們去做婚宴,我總是跟過去打下手。戰友夸我杭幫菜燒得好,尤其是油爆蝦、糖醋排骨,其實,這都是年少時和父親學的。”
“但在我小時候,沒少給父母惹事。和小伙伴打架,因為我個頭高,總把別的小孩打得鼻青臉腫,時常有鄰居來家里告狀。我父親從不為此動怒。父親對我的鼓勵特別多,他常給我講做人的道理,會說我哪一件事情做得不對,為什么不對。”
“從小到大,我爸只打過我一次,但這一次讓我終生難忘。當時,醫院病房有個病人很窮,醫藥費都付不出,吃飯就更沒錢了。我覺得他可憐,我想,反正我父母親都在食堂里面,把食堂的飯票拿來給他,能讓他吃好一點兒。后來,醫院護士發現了,問怎么這段時間這個付不起醫藥費的人吃得好起來了?”
“查明原因后,我父親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我想躲在母親身后,可母親也拉不住。我父親用補輪胎的銼刀在我臉上銼了一刀,這個疤留到現在。它讓我始終記得父親的教訓:任何事情都必須在合法的范圍內進行,哪怕是要助人為樂。”
“我家的管區警察大老王看到我父親,常說,老黃,你家小兒子要管管牢。后來,我立了一等功,也是大老王跟我爸說,你家小兒子不錯啊,我干了一輩子警察,連個三等功都沒有。我爸嘴上不說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以我為驕傲的。”
2012年,黃國華母親去世后,他帶上父親一起在黃山生活。因為他答應母親,會替她照顧好她這輩子最愛的人。
黃國華說,他總在想,一個人要怎樣才算不虛度此生呢?當年一起辦訥河案的同事梁寶年,立了二等功。后來,他當了湖濱派出所副所長,干起活來也是沒日沒夜不要命。但他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去世時不到40歲。對于他的家人來說,一塊冷冰冰的獎章和一個活生生的人,顯然后者更有意義,然而,干上了警察,又不可能尸位素餐,消極無為。
好好活著,好好地陪伴家人,再無奈、再平凡,也是有意義的。每逢春節,一向很少在朋友圈里分享自己動態的黃國華,總會和父親自拍一張合影,寫一句:“祝老爺子春節快樂,身體健康!”有朋友很久沒看見黃國華,一看見合影,就給黃國華留言:“你怎么還是光頭啊?”
此后的大半年里,當我一次次如朋友般走近他,傾聽黃國華的一身苦澀,總會意識到,他的心結,以及他在這個案子里感受到的百感交集,也許并不是個案,每位警察估計都或多或少體會過法律與人情的沖突和撕裂。每一次的選擇都會讓人接受一遍世事無奈、命運殘酷的洗禮。想到這兒,曾從警22年的我,心中莫名涌起一種巨大的憂傷。
尼采曾說,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為什么我們總在尋訪老警察?尤其是那些為城市治安做出過貢獻的優秀警察?為什么警察是和平年代犧牲最多的職業?在對黃國華的采訪中,我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警察的犧牲,不只是生命,不只是幸福的機會,不只是個人的名利,他們這些看起來無比堅強的人,內心也有我們常人無法想象的郁結,而這種情緒和心理上的隱形犧牲,更不為人所知。
也許,在面對危難時,這些堅強的人選擇前進還是后退,并不是最大難題;更難的是,在短時間里,接觸到各種犯罪之下,卑劣的人性,極端的黑暗,慘烈的現場,糾結的人間悲劇。心理不強大,扛不住的人,往往會被這些拖入到灰暗之中。
很多的警察雖然一如既往地辦著案子,但普通人看不出來的心理損耗卻日日夜夜不曾停歇。好與壞、是與非,如火焰一般,在他們的內心搖曳燃燒。他們帶著這些回家,帶著這些睡覺,直到不得不講出來,或者根本沒機會講出來。
黃國華就是這樣,無論走到哪里,這個心結始終糾纏著他。
黃國華告訴我,他余生最大的心愿,除了照顧好父親,就是真的很想見見徐驪的家人。他想告訴他們,他是破獲訥河案的警察,在這個案子沉默如謎時,是徐驪的坦白,才讓案子浮出水面。而讓她主動開口的原因,其實并不是一包衛生巾,而是確認主要團伙成員都已被警方控制,威脅家人生命的可能終于不存在了。黃國華還想說,他見過很多女犯,但徐驪能一直忍辱負重,甚至自己也和魔鬼淪為一丘之貉,都是因為惦念著兒子的安危。
那年夏末,黃國華和我最后一次在我家中碰面。
窗外,天灰暗了下來,屋子里也是灰暗的。對面住家有幾點燈光,在越來越深沉的暮色中閃動,好像很遠,又像很近,仿佛黃國華正在回憶的往事一樣,閃閃爍爍。我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既然黃國華那么多年心結都放不下,我們何不去一趟當年的案發地?
黃國華天性忠厚,為人隨和,他的委曲求全,他的總替別人擔心的習慣,讓他成了這樣一個他。然而,一個人的人生,有多少個28年?28年都受一個問題困擾,代價不可謂不沉重。這沉重到底值不值得呢?是不是有必要來一次現場重組?回到從前,回到現場,直面發生過的一切,讓真實的事實來決定,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應該?什么是值得?什么是辜負?28年前的那個案子,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讓這樣一個原本不應該被裹挾的人,命運隨之改變?
這樣一個大膽的決定,就在2019年的秋天開始實施了,盡管那時我們誰也無法預測,在那片遙遠的黑土地上,還存留了什么,能遇見些什么。那時,我們心中涌起的執念,就是去盡最大努力還原。
2019年9月22日,我和前杭州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真水無香公益基金會秘書長余偉民一起,陪著黃國華踏上了開往齊齊哈爾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