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被欺凌與被侮辱的
- (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 5947字
- 2022-02-22 11:32:21
雖說在此時此刻之前我已見過他許多次,可我依然貪婪地凝視著他;我盯著他的眼睛,似乎他的眼神能消除我的一切疑慮,能夠向我解釋清楚:這個孩子怎么竟然能迷住了她,在她心中煽起如癡如狂的愛情——這種愛情使她忘卻了她首要的職責(zé),使她不惜輕率地犧牲迄今為止對于她是最為神圣的一切?公爵抓住我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它,他那柔和而明亮的目光穿透了我的心扉。
我感覺到,我僅僅根據(jù)他是我的情敵這一點而對他做出的一些結(jié)論,可能是錯誤的。是的,我不喜歡他,而且我承認(rèn),我永遠(yuǎn)也不會喜歡他——在認(rèn)識他的人們當(dāng)中,也許唯獨只有我一個人不喜歡他。他身上的許多東西都是我怎么也不會喜歡的,甚至他那優(yōu)美的外貌也是如此,說不定正是因為他的外貌過于優(yōu)美,所以我才不喜歡他。日后我才明白,就是對這一點的看法我也有欠公允。他的身材頎長、勻稱、優(yōu)美;橢圓形的臉總是那么蒼白;頭發(fā)是淡黃色的,淺藍(lán)色的大眼睛流露出柔和的、若有所思的表情,有時突然閃現(xiàn)出極為憨厚、極為天真的喜悅。他那一對豐滿、殷紅、線條優(yōu)美的小嘴唇,幾乎永遠(yuǎn)帶著一種嚴(yán)肅的表情;因此,每當(dāng)他的唇邊驀地掠過一絲微笑,便尤為使人感到意外,尤為使人心蕩神馳;這微笑是那么天真,那么憨厚,因而不論你的心情如何,你都會感到非立即報之以同樣的一笑不可。他衣飾并不華麗,但總是很優(yōu)雅,看來這種優(yōu)雅對他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是與生俱來的。誠然,他身上也有一些不大好的作風(fēng),一些上流社會的惡習(xí):輕佻,自負(fù),粗魯無禮而又故作謙恭。但他的心靈非常坦率淳樸,他總是自己首先揭露自己的惡習(xí),表示懊惱,并加以嘲笑。我覺得,這個孩子永遠(yuǎn)不會撒謊,甚至為了開玩笑而撒謊他也不會,倘若他也撒謊,那他肯定不曾懷疑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哪怕是他身上的利己主義也有點惹人喜愛,這也許正是由于他襟懷坦蕩,胸?zé)o城府。他沒有任何隱私。他內(nèi)心是軟弱的,輕信的,膽怯的;他毫無主見。欺侮他,誆騙他,就猶如欺侮和誆騙一個孩子,是罪惡的,可恥的。他的天真同他的年齡已不相稱,對于人情世故他幾乎是一竅不通;不過他就是到了四十歲看來也依然會一竅不通的。像他這樣的人,仿佛命中注定一輩子也不會成年。我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夠不喜歡他;他會像一個孩子那樣博得你的憐愛。娜塔莎說得對:在別人的強(qiáng)烈引誘之下,他也會干壞事;不過我認(rèn)為,一旦認(rèn)識到他的惡行所造成的后果,他就會悔恨致死。娜塔莎本能地感覺到,她將成為他的主宰和支配者;他甚至將成為她的犧牲品。她預(yù)先就嘗到了神魂顛倒地?zé)釕偎驼勰ニo她帶來的歡樂,她只是由于愛他所以才去愛他,說不定也就是由于這個緣故,她才急于首先成為他的犧牲品。——可是他的眼中也閃爍著愛情的光輝,他欣喜若狂地瞧著她。她得意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在這一瞬間她忘卻了一切——父母,離別,疑慮……她很幸福。
“萬尼亞!”她嚷道,“我對不起他,我配不上他!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阿遼沙。忘掉我的這些壞念頭吧,萬尼亞。我會贖罪的!”她懷著無限深情瞧著他,補(bǔ)充了一句。他莞爾一笑,吻了吻她的手,還不等把她的手放下便轉(zhuǎn)身對我說:
“您也別責(zé)怪我。我早就想擁抱您了,就像擁抱我的親兄弟那樣;她向我談到過您的許多事情!直到現(xiàn)在我和您幾乎還不相識,不知怎么還沒有成為朋友。我們會成為朋友的……請原諒我們。”他低聲補(bǔ)充了一句,臉孔微微發(fā)紅,但同時又迷人地粲然一笑,這使我不能不以我的全部心意來回答他的這一番問候。
“是啊,是啊,阿遼沙,”娜塔莎附和道,“他是我們的人,他是我們的兄弟,他已經(jīng)原諒我們啦,沒有他,我們是不會幸福的。我已經(jīng)對你說過了……啊,我們真是狠心的孩子,阿遼沙!可是我們?nèi)艘谝黄鹕睢f尼亞!”她接著說,嘴唇直顫抖,“現(xiàn)在你回到他們那兒去吧,回家去吧;你的心簡直是金子做的,即使他們不原諒我,可是看到連你也原諒我了,說不定他們就會對我溫和一點了。你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他們吧,用你自己的心里話說給他們聽;你去想想這樣的話……你得保護(hù)我,救救我;你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訴他們,就照你所理解的那樣去講。你可知道,萬尼亞,倘若我今天沒有碰到你,說不定我還下不了決心這樣做呢!你救了我;我立刻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在把這件事轉(zhuǎn)告他們的時候,起碼能使他們乍一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不至于過于悲痛。啊,我的天啊,天啊!……你替我告訴他們,萬尼亞,我知道,我現(xiàn)在是不可能被原諒的:即使他們原諒了我,上帝也不會原諒;可是即便他們罵我,我也還是要一輩子為他們祝福,為他們祈禱。——我整個的心都在掛念他們!啊,為什么我們不能全都幸福呢!為什么,為什么!……天啊!我這做的是什么事啊!”她仿佛蘇醒過來似的驀然叫道,渾身因恐懼而顫抖,并用雙手捂住面孔。阿遼沙擁抱著她,默默地讓她緊貼在自己胸前。沉默了幾分鐘。
“您居然會要求做出這樣的犧牲!”我用責(zé)備的目光看著他說。
“不要責(zé)怪我!”他再次說道,“我向您保證,現(xiàn)在所有這一切不幸,盡管是很大的不幸,都只是片刻間的事。我完全相信這一點。需要的只是堅定,只有堅定才能熬過這一關(guān);上面這一番話她也對我講過。您知道: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這種家庭的尊嚴(yán),這些毫無必要的爭吵,還有就是那些官司!……但是……(我向您保證,我對這一點想過很久)……這一切都應(yīng)該結(jié)束了,我們大家將重新團(tuán)圓,那時候就會非常幸福了,就連老人們看到我們的樣子也會言歸于好的。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們的婚姻恰恰就是他們和好的開端呢!我認(rèn)為,不可能不是這樣。您看呢?”
“您說:婚姻。你們究竟什么時候結(jié)婚?”我向娜塔莎瞥了一眼,問道。
“明天或者后天;最晚是后天——這是肯定的。您瞧,我自己也還不太清楚,而且老實說,我還沒有做任何安排呢。我以為,娜塔莎今天也許還不能來。況且爸爸今天一定要帶我去見未婚妻(您知道,他們正在給我說親;娜塔莎對您說過嗎?可我不愿意)。所以我還不能把一切安排停當(dāng)。可是我們后天還是肯定要結(jié)婚的。起碼我是這么覺得,因為只能夠這樣。明天我們就要動身去普斯科夫。那兒離我住的地方不遠(yuǎn),在鄉(xiāng)下,有我在高級政法學(xué)校里的一個同學(xué),是個很好的人;我說不定會把他介紹給您的。那個村子里還有一位神父,不過我也不能肯定,究竟是有還是沒有。本來應(yīng)該事先打聽一下,可我還沒來得及……不過說實在的,這都是些小事。要緊的是把主要的事放在心上。不妨從附近的村子里請一位神父,您看怎么樣?——附近肯定會有別的一些村子!只可惜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沒有來得及給那里寫一行字呢,本來應(yīng)該預(yù)先通知他們的。說不定我的朋友現(xiàn)在不在家……不過這件事是無關(guān)緊要的!只要下定了決心,一切都會自行安排好的,不是嗎?此外,到了明天或者后天,她就會到這里來和我待在一起了。我租了一個單獨的住宅,我們回來時就可以住在那里。我不會到爸爸那里去住了,——不是嗎?您可以來找我們,我已經(jīng)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了。我的同學(xué)們會來看我,我要舉行晚會……”
我懷著困惑而悲傷的心情看著他。娜塔莎向我遞眼色,懇求我對他的評判不要太嚴(yán),要寬容一些。她帶著憂郁的笑容聽他講話,同時又像是在欣賞他,猶如在欣賞一個可愛的、快樂的孩子,一邊聆聽著他那不懂事的、但卻是討人喜愛的嘮叨。我?guī)е?zé)備的神色看了她一眼。我心頭感到難以忍受的沉重。
“但是您的爸爸呢?”我問,“您確信他會原諒您嗎?”
“那是肯定的,他還能怎么樣呢?當(dāng)然,起初他也會罵我,我甚至確信他會罵的。他就是這樣,對我就是這么嚴(yán)厲。說不定他還會向什么人去告我的狀,總之,他會利用做父親的權(quán)威……可是這一切都沒有什么了不起。他愛我簡直都愛得神魂顛倒了,他發(fā)過一陣脾氣就會原諒我的。那時候大家都會言歸于好,我們大家也就都幸福了。她的爸爸也是這樣。”
“倘若他不原諒您呢?您想過這一點嗎?”
“肯定會原諒的,不過也許不會那么快。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會向他證明,我也是個性格剛強(qiáng)的人。他總是罵我性格軟弱,罵我輕浮。現(xiàn)在他就可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輕浮?一個人成了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時我就不再是個孩子了……我是說我也會像別人一樣……像別的那些成了家的人那樣。我將自食其力。娜塔莎說,這比咱們現(xiàn)在這樣全都靠別人養(yǎng)活要好得多。您不知道,她對我說過多少金玉良言!我可是永遠(yuǎn)也想不出這些來的;——我不是這樣長大的,人們也不是這樣教育我的。當(dāng)然,我自己也知道,我為人輕浮,幾乎什么也干不了;但是您可知道,前天我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雖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可我還是要告訴您,因為娜塔莎也應(yīng)該聽聽,您也可以給我們幾句忠告。您瞧:我也想跟您一樣寫小說,然后賣給雜志。您會幫助我去跟那些編輯打交道,不是嗎?我一直在指望您,昨天我通宵都在構(gòu)思一部長篇小說,想試一試筆,您可知道:說不定會成為一篇膾炙人口的杰作。情節(jié)我是取自斯克里布[21]的一出喜劇……不過這我以后再告訴您吧。主要的是它能賺來一筆稿費……您不就得到了稿費嗎?”
我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您笑了,”他說,也跟著我笑了起來。“不,您聽啊,”他帶著不可思議的憨厚表情補(bǔ)充道,“您別以為我就像我看上去的這副模樣;真的,我的觀察力非常敏銳;您自己也會看見的。為什么不試一試呢?說不定會搞出點名堂……不過您好像也是對的:我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娜塔莎也這么對我說;不過大家也都是這么對我說,我會成為什么樣的作家呢?您就笑吧,笑吧,可您得幫助我改正;您這樣做是為了她,而您是愛她的。我實話對您說吧:我配不上她,我感覺到了這一點,這叫我很難過,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愛我?看來,我會把我的一生都獻(xiàn)給她!真的,我在此時此刻以前什么都沒有怕過,可現(xiàn)在我怕了:我們在干什么呢!天哪!莫非當(dāng)一個人完全獻(xiàn)身于自己的職責(zé)的時候,果真有人會故意跟他為難,就是不讓他獲得足夠的能力和毅力去履行他的職責(zé)?起碼您得幫助我們,因為您是我們的朋友!您是我們剩下的唯一的朋友了。您可知道我說這‘唯一’二字的意思?請原諒我對您抱著這么大的希望;我把您看成一個最最高尚的人,比我好得多。然而我會改正的,請相信我,我會配得上你們兩個的。”
這當(dāng)兒他又握住了我的一只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洋溢著真摯親切之情。他是那么表示信賴地向我伸出手來,他是那樣地相信我是他的朋友!
“她會幫助我改正的,”他接著說,“不過您也別把什么想得太壞,不要過于為我們擔(dān)心。我畢竟還抱著許多希望,在物質(zhì)方面我們是完全可以有保障的。拿我來說吧,要是小說沒能獲得成功(老實說,我前不久還認(rèn)為寫小說是個愚蠢的想法,我現(xiàn)在提起這件事情只不過要聽聽您的意見),——要是小說沒能獲得成功,在不得已的時候我還能去教音樂。您不知道我懂得音樂吧?靠這種辦法謀生,我并不引以為恥。在這一點上我的思想是非常先進(jìn)的。此外,我還有許多貴重的小擺設(shè)和金銀首飾;它們有什么用呢?我要把它們賣掉,您知道,這樣我們就可以生活很長一段時間!最后,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說不定真會去找個事情做做。爸爸甚至?xí)吲d的呢;他老是催我去做事,我卻總是拿身體不好做理由推脫了。(不過我的名字已經(jīng)在什么地方掛上號了。)他看到結(jié)婚給我?guī)砹撕锰帲刮易兊梅€(wěn)重起來,而且我果真開始做事了,——他就會高興起來并且原諒我了……”
“但是,阿列克謝·彼特羅維奇,您可曾想過,如今在令尊和她的父親之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今天晚上他們在家里會怎么樣,您是怎么想的呢?”
我向他指了指娜塔莎,她聽到我的話變得面如死灰。我毫無憐憫之心。
“是啊,是啊,您說得對,這真可怕!”他答道,“我已經(jīng)想到過這一點,心里很難受……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您說得對:只要她的父母能原諒我們,那就好了!您不知道,我是多么愛他們倆!他們就像是我的親爹娘,可我竟是這樣來報答他們!……啊,就是因為這些爭吵,這些官司!您沒法想象,我們現(xiàn)在是多么討厭這些啊!他們?yōu)槭裁匆臣苣兀课覀兌急舜讼鄲郏蛇€要吵架!言歸于好不就完啦!真的,我要是處在他們的地位,我就會這么做……您的話真叫我害怕。娜塔莎,我和你做的事真可怕!我先前就說過……你卻堅持……可是您聽我說,伊凡·彼特羅維奇,也許這一切會順利解決;您看怎么樣?他們末了總會和解的!我們?nèi)椭麄兒徒狻>褪沁@樣,一定會這樣;他們總不會一直反對我們相愛……讓他們?nèi)ブ淞R我們,可我們還是會愛他們的;他們也不會老是這樣。您不知道,我的爸爸有時候心腸是多么好啊!他不過偶爾皺起眉頭瞧人,可在別的時候卻非常通情達(dá)理。您不知道,今天他同我講話、開導(dǎo)我的時候是多么和藹可親!而我就在今天卻不聽他的話走了,這使我很難過。這一切都是由于這些荒謬的成見!簡直是發(fā)瘋!要是他能好好地看看她,哪怕只和她在一起待上半個鐘頭,那又會怎么樣呢?說不定他馬上什么都會答應(yīng)我們的。”阿遼沙說這話的時候,溫柔而又熱情地瞥了娜塔莎一眼。
“我已經(jīng)十分高興地想象了一千次,”他又絮絮不休地說下去,“當(dāng)他了解了她的時候,他會多么地喜歡她,她會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的。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姑娘!爸爸深信她不過是一個詭計多端的女人。我的責(zé)任就是恢復(fù)她的名譽,我要這樣做的!啊,娜塔莎!所有的人都會喜歡你的,所有的人;沒有哪個人會不喜歡你,”他眉飛色舞地補(bǔ)充道,“盡管我壓根兒配不上你,但你卻愛我,娜塔莎,而我……你是了解我的!而且也并不需要許多東西才能使我們幸福!不,我相信,我相信,今天晚上一定會給我們兩人帶來幸福、安寧與和睦!愿今晚大吉大利!是嗎,娜塔莎?可你怎么啦?我的天哪,你怎么啦?”
她面如死灰。在阿遼沙嘮叨不休的當(dāng)兒,她一直凝視著他;但她的眼神越來越模糊呆滯,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我覺得,到了最后她已經(jīng)不是在聽,而是陷入了一種昏迷狀態(tài)。阿遼沙的驚呼仿佛使她猛然醒來。她清醒過來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驀地向我撲來。她迅速地、仿佛很性急似的從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給了我,似乎想瞞過阿遼沙。信是寫給兩位老人的,是前一天就寫好了的。她把信交給我的時候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我,她的目光宛如已經(jīng)牢牢地粘在我的身上了。這目光充滿了絕望,我永遠(yuǎn)忘不了這可怕的目光。我也陷入恐懼中了,我看到,她直到如今才完全感覺到了自己行為的全部可怕的性質(zhì)。她竭力想對我說點什么;她甚至已經(jīng)開了個頭,卻突然暈過去了。我趕緊扶住了她。阿遼沙的臉都嚇白了:他揉她的太陽穴,吻她的雙手和嘴唇。一兩分鐘以后,她蘇醒過來。不遠(yuǎn)的地方停著一輛轎式馬車,阿遼沙就是乘這輛車來的,他把馬車叫到跟前。娜塔莎坐上馬車以后,像發(fā)瘋一般抓住我一只手,一滴灼熱的眼淚燙得我的手指發(fā)痛。馬車開動了。我在原地還站了很久,目送著馬車遠(yuǎn)去。我的全部幸福都在這一瞬間逝去了,我的一生也斷裂為二了。我痛苦地感到了這一點……我慢慢地沿著來時的那條路回到兩位老人那里去。我不知該對他們說什么,不知該怎樣去進(jìn)他們的家?我的思想麻木了,兩腿也發(fā)軟了……
這就是我的幸福的全部經(jīng)過,我的愛情就這樣了結(jié)和收場了。現(xiàn)在我再回頭敘述中斷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