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吳有財因為整日煙熏火燎、辛苦勞作,皮膚泛著蠟黃之色。而現在,他的膚色就白了兩個度,連帶著整個人都顯得俊秀了一分。
可與之相對的,吳有財的鬢角隱約多出了一抹白色,眼角也多出了幾條細小的魚尾紋。
僅僅是在迷霧里呆了一會,吳有財就好像蒼老了許多。
除了膚色,整個人的外貌從三十余歲變成了四五十歲的模樣。
簡十初急忙伸出雙手查看。
手背上皮膚依舊白嫩光滑,泛著瑩瑩白光,絲毫不見皺紋,昭示著這雙手主人旺盛的生命力。
一品無漏,雖戰力上沒有立竿見影的區別,可踏入修行之門,終歸與常人不一樣了。
簡十初長吁了一口氣,但隨即目光就又集中在迷霧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這歇息一會的功夫,迷霧又向兩人靠近了幾分。
“大人”,一旁的吳有財緩過氣來,又給了簡十初一個埋怨的小眼神。
簡十初揮手讓吳有財莫開口,示意他一起仔細觀察迷霧的動靜。
吳有財疑惑地盯著迷霧邊緣,一雙小眼睛睜瞇成一條小縫,可突然又睜得如同杏仁一樣。
“大。。。大人,這霧是不是在動?”吳有財大驚失色地問道。
兩個人都這么覺得,那就不是錯覺了,這個霧真的在靠近!
簡十初頓時毛骨悚然,這白霧離小鎮可只剩七八里地了。
為何?
如此遮天蔽日的迷霧,為何在小鎮中看不見?
簡十初心頭滿是不解,連忙將吳有財攙扶起來,沿著來路磕磕絆絆地向鎮里走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迷霧。
。。。。。。
鐵匠鋪中。
高大漢子一手拎著暗紅色銅錘,另一只手中懸浮著一塊遍布星星點點的奇特礦石,神情若有所思。
“大人”,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鐵匠回頭,只見吳有財的妻子牽著幼女的手,顫巍巍地站在門口。
“大人,鎮南面都沒人了,半夜鬼氣森森的,不知這幾天能否讓我們母女在這住幾天?”吳有財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但此番詢問并沒有得到回應,鐵匠僅僅只是瞥了一眼,便將目光聚焦到手中礦石之上,對于站在門口的母女連問一句的心思都沒有。
吳有財的妻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感受著掌中女兒的小手,還是哀求道:“大人,我丈夫跟著初十大人去求援了,我們這孤兒寡母的,求大人給條活路?!?
然而,即使面對此等情形,鐵匠依舊面不改色,仿佛鐵石心腸。
當簡十初攙扶著吳有財回來時,正看到吳有財妻子跪在鐵匠鋪前低聲啜泣,其女兒下意識地也跟著嚎啕大哭。
吳有財原本還需要簡十初攙著,但目睹這一幕,一股熱血涌上頭頂,原本虛弱的身軀中忽然涌現出一股怒氣,當下就想竄出去與鐵匠討要個說法。
幸虧簡十初眼疾手快,見吳有財神色不對勁,一把將其按住,“老吳,冷靜點,這個鐵匠是個高手,比王亭長還厲害。”
吳有財一聽王亭長,條件反射般打了個哆嗦,待反應過來簡十初的話,立馬沒了剛剛氣焰,如氣球泄了氣般,顫顫微微地去安撫妻女去了。
鐵匠見簡十初去而復返,遞來一個疑惑的眼神,仿佛在問“怎么回事?”
簡十初隨即將迷霧之事娓娓道來。
鐵匠聽完一臉凝重,待聽到迷霧遮天蔽日且常人待片刻就仿佛衰老三分時,更是臉色大變,驚呼道:“怎么可能擴張到這了?圣人呢?圣人怎么可能放任至此?”
簡十初剛來此沒多久,一時間沒明白鐵匠的話中之意,只能靜靜等待著鐵匠解釋。
不想鐵匠說完這些后,來來回回踱步了許久,卻遲遲沒有下文。直到簡十初耐不住性子,忍不住要開口時,鐵匠才開口:“你可知道南方的異族?”
簡十初眨巴了下眼睛,“南蠻?”
鐵匠點了點頭,“知道就好?!?
而后接著解釋道:“兩族族運互不相容,此消彼長。氣運相抵之下,便在兩族相交之處形成了一條醒目的邊界?!?
簡十初一下子反應過來,旋即不可置信的問道:“就是那白霧?”
鐵匠凝望著南方,沉重地說道:“可那白霧理應在南面,離此地還有千里之遙,怎么可能突然降臨?”
簡十初心頭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董冶和黑衣人的威脅還如鯁在喉,怎么又會突然冒出這一茬來?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女子的哭嚎,“當家的,當家的,你怎么成這副模樣了?”
原來是吳有財妻子見到吳有財短短時間內面白如紙且蒼老了好幾歲,一時間不知所措。
鐵匠打量了吳有財一番,又轉頭看向了簡十初,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倆,進白霧了?”
見簡十初點頭,鐵匠咂舌不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進了這白霧就代表入了異族之地,你體內蘊含的本源對于異族族運來說便是最肥美的食糧。你好歹修成了一品,周身圓滿無漏,尚可在霧中撐些時間,否則便要如他那樣了。”
說著,鐵匠往吳有財那努努嘴,“你可知道,就他那樣子,被吸去了部分生命本源,起碼折壽十年?!?
簡十初看著吳有財蒼老的樣子,心中五味成雜。此人畢竟是因為他才出的鎮,又是因為他的緣故才冒險入的迷霧,此時不知不覺間少了小半條命,令簡十初心頭沉甸甸的。
簡十初深吸一口氣,重回正題,“現在去北面郡城求援的路絕了,前輩可還有其他法子?!?
鐵匠沒好氣地回復道:“現在還想什么求援,趕緊跑路才是正經。白霧侵襲至此地,說明邊地肯定出狀況了,再不跑等異族攻來,有一個算一個,都得玩完?!?
簡十初痛苦地揉著眉頭。
千思萬慮之下,還是離不開一個跑字嗎?
初見董冶時是跑,夜釣遇險時還是跑,王亭長身死時依舊是跑。
除了逃跑,還能做什么?
簡十初不是圣人,此地鎮民與他實際才相識幾日,算不上多熟悉。可這終究是百余條性命,力所能及能救一條是一條罷。
況且,跑哪去?往哪跑呢?
四面八方都是迷霧,小鎮如一座孤島。
鐵匠看出簡十初的糾結,冷冷開口道:“還想著救這些凡人?看看姓王的,眼看著到手的地境,現在命都沒了。你若想法子幫我破封,我還能試試帶你逃出生天?!?
簡十初苦笑著回答:“前輩,我不過是個剛剛入門的一品,您太高看我了。”
鐵匠也知道這是自己一廂情愿了,但想著距離此地不過七八里的迷霧,額頭就開始直抽抽。
深入白霧中,莫說是他,圣人也討不了好啊。
這時,門口吳有財一家哭天喊地的哭聲安靜了下來,簡十初一側身就看到吳有財希冀的目光。
吳有財焦急萬分,原本經歷了一趟迷霧,臉蛋就雪白了幾分,如今沒了血色,更是白得不似個活人。
簡十初嘴角扯了扯,就聽到身旁鐵匠已經先聲奪人:“別想了,我這不是客棧,想來就來的。你能在這打地鋪,已經是看在姓王的多年的情分上?!?
簡十初剛準備厚著臉皮向鐵匠求情,當下只能訕訕閉嘴,給了吳有財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但鐵匠的話也給簡十初提了個醒。
外面的迷霧威脅暫且不論,單單說如今這鎮中,除了鐵匠這,也只有客棧還安全幾分。
陳清焰和鹿無眠兩人,一個多財多寶,一個妥妥三品巔峰的戰力。而且看樣子兩個人還來頭不小,想必董冶也不愿節外生枝,與這兩人為敵。
想明白的簡十初給吳有財打了個手勢,示意稍安勿躁,而后向鐵匠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前輩,你當初是犯了什么忌諱才被封印于此?”
鐵匠挑了挑眉毛,而后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以人祭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