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葉簾掀開的剎那,程朗猛地按住夏槿的肩膀,兩人同時伏低身體。
潮濕的腐葉氣息直沖鼻腔,一只多足蟲順著程朗的手腕爬過,他咬緊牙關沒有甩手。
原始人從遮蔽所鉆出的動作像某種大型貓科動物——先探出頭左右巡視,然后整個身軀緩慢舒展。
月光下,他身上的樹葉遮蔽物已經換成某種獸皮,腰間掛著從別墅偷來的調味品,像野蠻版的工具腰帶。
夏槿的指甲陷入程朗的手臂,恐懼感蔓延全身,但她在極力克制!
原始人離他們藏身的灌木叢不到十米,他深陷的眼窩在月光下形成兩個黑洞,鼻翼不斷扇動,仿佛在嗅聞空氣中的異樣。
程朗屏住呼吸,感覺肺部開始灼燒。
終于,原始人轉身向樹林深處走去。
他的步伐奇特,腳掌先外側著地再過渡到內側,像經過特殊訓練的追蹤者。
每走幾步就停下來觸摸樹干,在樹皮上留下閃亮的黏液痕跡。
“跟不跟?我覺得太冒險了,我害怕!”夏槿的唇語顫抖的幾乎無聲。
程朗猶豫的點點頭,從口袋摸出手機調到錄像模式。
他們等原始人的身影幾乎消失在黑暗中,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跟蹤,每邁一步都先用腳尖試探地面,避免踩斷枯枝。
夏槿的棉麻裙被荊棘勾住,她果斷撕開布料,任由裙擺殘缺。
樹林越來越密,樹冠完全遮蔽了月光。
程朗打開手機照明,立即又關上——前方突然出現一片詭異的藍綠色熒光。
兩人躲在一棵直徑至少兩米的古樹后,看到原始人站在一片圓形水潭邊緣。
水潭不過二十米寬,卻散發著不屬于自然的光暈。
潭邊矗立著七八棵異常粗壯的樹木,樹干上布滿瘤狀突起,像是無數張被壓扁的人臉,最令人不安的是,這些樹的根系暴露在水面上,像蒼白的手指般伸向潭心。
“那是什么樹,好詭異!”夏槿的呼吸噴在程朗耳畔,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程朗搖頭,將手機攝像頭對準水潭,雙指放大畫面。
屏幕上的圖像讓他胃部痙攣——水潭中央的樹杈上,赫然躺著三具人形物體,距離太遠看不清細節,但那些扭曲的姿勢絕不是活人能做到的。
原始人踏入水潭,水面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澤,他走到最靠近岸邊的一具“尸體”下方,從腰間取下鹽包。
程朗的鏡頭追隨著他的動作,看到鹽粒在月光下如微型流星灑落。
鹽粒接觸尸體的瞬間,異變陡生。
尸體腫脹的腹部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原始人后退幾步,從獸皮袋里掏出一把程朗廚房里的鋼勺,精準地接住從尸體肚臍噴出的第一波液體。
“嘔...”夏槿捂住嘴,程朗的鏡頭在顫抖,但仍堅持記錄——尸體腹部像被無形的手撕開,成群的昆蟲蜂擁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蚊子,它們的翅膀完全展開有手掌大,透明翅膜上布滿血管般的紅色紋路。
最恐怖的是翅膀振動的聲音。
起初像指甲刮擦玻璃,很快升級為數百把小提琴同時走調的刺耳高頻,聲浪穿透耳膜直擊腦仁,程朗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夏槿突然猛拽他的衣角,程朗轉頭,看到妻子慘白的臉和劇烈收縮的瞳孔。
她指向他們來時的路——無風的樹林正在不自然地搖晃,仿佛有看不見的生物在樹冠間穿行。
蚊群已形成黑云,藍綠熒光中它們像一場微型暴風雪。
原始人仍站在齊膝深的水里,鋼勺舉過頭頂,接住不斷墜落的蟲尸。
他的嘴唇在動,像是在計數或念咒。
程朗比了個撤退的手勢,兩人以蹲姿緩慢后退,每步都確保踩在柔軟的苔蘚上。
退到第十步時,夏槿的腳踝被暴露的樹根絆住,她及時抓住程朗的皮帶才沒摔倒。
就在這瞬間,原始人猛然轉頭,他的視線穿過三十米黑暗,精準鎖定他們的位置。
程朗的血液凝固了——那張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露出鯊魚般細密的尖牙。
但原始人沒有追擊,相反,他舉起裝滿昆蟲的鋼勺,做了個類似祝酒的動作,然后仰頭將仍在掙扎的蟲子倒入口中,咀嚼聲即使隔著距離也清晰可聞。
程朗拽著夏槿狂奔,樹枝抽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減速。
蚊群的嗡鳴漸漸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雷鳴般的心跳和夏槿急促的喘息。
跑了至少十分鐘,他們才回到別墅外圍的銀杏樹下。
程朗的雙腿發軟,不得不扶著樹干干嘔,夏槿的狀況更糟,她的嘴唇呈現不正常的青紫色,眼神渙散。
“他...看到我們了...”夏槿斷斷續續地說,“卻故意放我們走...”
程朗望向黑黢黢的樹林。
月光下,遠處的樹冠依然在無風自動,像某種龐然大物的呼吸起伏。
他掏出手機檢查剛才的錄像——畫面模糊但足夠辨認,尤其是那具腹部爆開的尸體和飛出的怪蚊。
“我們得立即下山報警。”程朗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那些尸體...可能是失蹤的登山客...”
夏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聽。”
起初程朗只聽到自己的耳鳴,然后,逐漸清晰的,是從別墅方向傳來的聲音——后門被推開的吱呀聲,以及...冰箱門閉合的悶響。
兩人僵在原地。銀杏葉在突然刮起的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他們犯下的致命錯誤:他們鎖了前門,卻忘了原始人是從后門進來的。
而現在,他回來了。
兩人二話不說,狂奔至車子旁,急匆匆地啟動車子,程朗顫抖著雙手緊握方向盤,往山下的方向開去。
恐懼還在他們的腦海蔓延,他們慌亂的盯著眼前的山路,生怕一不小心摔下懸崖。
山風吹來涼的刺骨的風拍打著車身,一場暴雨將至,夏槿看著手機錄像,組織著語言,她仍在發抖的身體,不可置信的看著發生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