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猛地睜開眼，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

那些關于編號2425的記憶碎片還在灼燒他的神經——∞符號的胎記、凝固的撫育者、五彩面具下流淌的代碼。

他下意識去摸左手掌心，卻觸到一道尚未愈合的電子疤痕。

“怎么還在做夢，還不醒來，可能他的記憶比我們的多？”

清冽的女聲從右側傳來。

程朗觸電般轉頭，看見穿著黑色戰術服的少女正抱膝坐在懸浮椅上，碎發下的杏眼映著冷光屏的幽藍。

她指尖轉著個半透明的數據方塊，程朗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最末關節——像是被什么強行截斷的。

“這是哪？！”程朗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他掙扎著從醫療艙爬出來，人造皮膚下傳來芯片過載的刺痛。

謝旖旎嘆了口氣，作戰靴的金屬跟輕叩地面：

“第十七次了，你每次醒來都問同樣的問題。”

她指向占據整面墻的曲面屏，上面流動著數以萬計的監控窗口，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如果這能算'真實'的話，相對于游戲世界，我們都是佼佼者。”

屏幕中央是個巨大的球形結構，表面不斷有數據洪流爆裂。

程朗突然認出那些閃爍的片段：

“他作為2425生活過的撫育所、1618僵硬的微笑、甚至還有更早之前...地球上的記憶？”

“你可以這樣理解，我們都是從游戲里破殼的NPC。”

謝旖旎突然湊近，程朗在她虹膜里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就像你最終發現的那樣——所有世界都是嵌套的代碼。”

她敲擊虛空調出懸浮面板，程朗的完整編號在空氣中燃燒：

Earth-7423-β-2425。下面列著觸目驚心的數據：[覺醒程度92%]、[記憶污染清除失敗]、[底層協議破損]。

“認識到游戲中的世界，才能在這里活下去。”謝旖旎的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疤痕，∞符號突然亮起微光，“否則就會被系統當作故障數據...格式化。”

程朗凝視著少女纖細手腕上纏繞的二進制刺青：

“你到底是誰？”

“謝旖旎，或者按編號你可以叫我Earth-619-α。”她忽然笑起來，嘴角揚起程式化微笑里絕不會有的狡黠弧度，“不過現在，我們有個共同的名字。”

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

屏幕上的球體裂開一道縫隙，無數機械觸須正從中涌出。

謝旖旎甩給程朗一把脈沖手槍，槍柄刻著小小的符號∞

“——叫逃亡者。”

程朗的手指剛觸碰到脈沖手槍冰涼的握柄，一道刺眼的藍光就從他耳邊擦過。

“砰！”

謝旖旎的槍口冒著淡紫色的煙霧，她單膝跪地，戰術服勾勒出緊繃的背部線條。

程朗順著她射擊的方向看去——半空中一只機械蚊蟲正冒著電火花墜落，六片納米級翅膀還在高頻震顫，復眼中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別發呆！”

謝旖旎突然扭頭厲喝，碎發被氣浪掀起的風吹得飛揚。

“這些不是普通蚊蟲，是系統的掃描探針！”

她的聲音里帶著程朗從未聽過的急迫！

“每只都能攜帶3TB的異常數據回傳——快開槍！”

程朗這才注意到整個空間正在被黑壓壓的“蚊群”入侵，它們從通風管道、電路縫隙甚至光線中憑空凝結，發出令人牙酸的嗡嗡聲。

最近的幾只已經懸停在他左手掌心的∞疤痕上方，探針尖端伸出細如發絲的采樣觸須。

“砰！砰！砰！”

三聲連射，程朗的手腕被后坐力震得發麻。

第一槍打偏了，在金屬墻壁上燒出焦黑的∞形痕跡；第二槍擦過蚊群，引爆了其中幾只的微型能源艙；直到第三槍他才找到手感，脈沖光束精準貫穿了三只正要俯沖的機械蚊蟲。

“動作太慢了！”

謝旖旎一個側滾翻來到他身邊，作戰靴踹飛了兩只試圖接近程朗后頸的探針。

她右手持槍連續點射，左手突然按在程朗的∞疤痕上——那觸感像冰又像火，“記住，在這里猶豫0.1秒就會......”

話音未落，一只漏網的機械蚊蟲突然刺入程朗的太陽穴。

世界瞬間變成噪點組成的雪花屏，他看見自己的記憶被抽成絲狀的數據流——五歲那年發現雨滴是二十面體的震驚、十二歲時永恒之泉邊的血跡、領袖12面具下閃過的代碼......

“程朗！”

謝旖旎的呼喊像是隔了層水幕。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感覺少女纖細的手指強硬地掰開他的左手，將∞疤痕重重按在冒煙的機械蚊蟲上。

“滋啦——”

藍白相間的電弧突然炸開，程朗的視網膜上烙滿跳動的亂碼。他聽見謝旖旎咬著牙的冷笑：

“就會忘記我們才是真正的病毒。”

最后一個畫面，是無數∞符號從他們相觸的掌心噴涌而出，化作漫天飛舞的數據刀刃，將整個蚊群絞碎成璀璨的電子雪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