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
- 無題雜文
- 浮休掌柜
- 2185字
- 2022-10-06 09:31:27
她生于商賈世家,七歲那年,阿娘逝去,她因此高燒壞了腦子,成了傻子。
本是富貴人家,因這場變故,家道中落,一百多口的家族如今只剩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她的阿爹正值而立之年,又是商賈出身,對生意場上更是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幾年后,她的阿爹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好,涉及的地方也很廣,這也是因為她的阿爹想尋找能人異士來醫治她,而這么多年來,絲毫無進展。
七年了,家里的生意越來越好,她的阿爹卻從未有過續弦的念頭,買的府邸不大,府里的仆人也不多,加上他們二人共十一人,她的阿爹想帶著她走四方求醫問藥,但不忍她奔波勞累。
但七年了,她的病情一直不見好。很快她就及笄了,她的阿爹更是著急,并不是怕她拖后腿,而是怕她以后沒有人照顧。她的阿爹知道府里的仆人雖是月錢比常人多兩倍,但也知道府里的仆人在私底下說過她的不是,也會在私底下欺負她,仆人換的多,陌生面孔就多,她容易哭鬧,所以只好增加仆人的月錢。
及笄那日,她的阿爹帶著她出門了。
她的親人只有阿爹,她阿爹的親人只有她。
她的阿爹將她帶到了寺廟,因為寺廟在世人的眼里,是一片清凈之地,人間的紛紛擾擾都不會影響到他們,在她的及笄,她的阿爹只想讓她在這佛門凈地開學地做一回自己,因為看她的是慈悲為懷的佛,而不是猜不透的世人。
二人離開之際,寺廟的僧人送她一串佛珠戴在手腕上,并對她的阿爹說了一句話:有得亦有失,望施主謹記。
她的阿爹謝過了僧人就啟程回府,在路上,看著她陷入了沉思,難道他們如今得錢財而失女兒的健康?但她的阿爹否認了這個,因為他們如今可以說除了對方便是失去一切了。
那天晚上,她睡得極不安穩,她夢見了八年前的那場變故。驚醒后發現手腕上的佛珠竟然散發著淡淡的黃光,又或者是金光,在漆黑的夜里,那道光顯得格外的明顯。她被驚嚇的心情,看著那道淡淡的光芒竟然慢慢地平復下來了。
十五歲那年,她變得越來越多話,但在別人看來,她是自言自語,但只有她知道,她是說給佛珠聽的。她的阿爹見她變得似乎越來越癡傻,但說的話卻是越來越有條理,心理不免有些好奇,偶爾會問她與誰交談,但她卻是抬起手搖搖手腕上的佛珠笑而不語。
十六歲生辰那晚,她在房里又獨自對著佛珠說話,說白日里發生的事。
誰知,佛珠竟說話了。
“生辰吉樂”
她指尖摸著佛珠的動作一頓,雙目也不自覺地瞪大了。
幾息過后,她看著手里的佛珠手串,問,“是你在與我說話嗎?”
回應她的卻是比剛才更強烈的光,相比之前,這些光能一眼看出來是金光。
雖然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但看著佛珠散發的光芒,她的心情是似乎在人海茫茫之中,終于有一個人回頭與她對視那種無法言語的喜悅。
不知過了多久,她睡著了,手里的佛珠卻散發著更加強烈的金光,但那金光卻是慢慢地開始籠罩著她。
第二天,她醒來,來為她梳洗的仆人看她眼神里不再是往日的懵懂,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眼神,因為眼神變了從而覺得整個人也變了樣,看起來不像是癡傻的人,而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大小姐。早上的她一直沉默著,臉上的表情也不曾變過。
一天她都沒有說話,卻會在仆人對她不敬時看向那個仆人,眼里沒有怒氣,卻讓仆人害怕地低下頭,不敢多說話或者不再輕慢。
又是夜晚,她一個人吃過晚膳后站在府邸的大門看著遠處的街市,雙手交疊在腹前,一只手卻是握著戴著佛珠的手腕,中指一顆一顆地推著佛珠手串轉動。
直直地站在門口,不知道是在等人還是在看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
依舊是夜晚,她坐在案前,低頭看著手腕上平凡得看不出有什么異樣的佛珠。佛珠手串她摘不下來,因為一旦手串離手,那就是繩子斷了。
到了深夜,她借著月光上床睡下了。
過了幾天,她的阿爹回府了,是因為她的生辰,但也沒趕上她生辰那日。
她的阿爹進門卻被眼前整理得井井有條的景象驚到了,因為以往,自己若是出了遠門后回來一進門差不多就是雞飛狗跳的場景,而仆人都說是自己女兒的原因,但他又豈是無知,定是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仆人輕慢了,但女兒也未出過事,他也就忍了。
見了女兒后,他才知道女兒不再癡傻。
她變得正常后,經常跟著父親外出做生意,誰也沒有料到,二八年紀的她且是女子,在生意場上的做派竟比她的阿爹還令人佩服。
她問過她的阿爹在她十五歲那年是不是曾有人在她身旁陪過她很久,她的阿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佛珠,便搖搖頭,他從未信過,又怎么會承認呢。
她自然看到了阿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的動作,但她也沒有言語,誰會相信一串佛珠陪一個人聊天且會給一個人做出反應?
是的,她忘記了,忘記了她與佛珠的一切。
每當她想拆下佛珠時,總有一股難受的情緒籠罩著她,所以她沒有再想摘下手串,而是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滾動它或者扶摸著它。
她做生意的名聲越傳越遠,不知何時傳到了宮里,一道圣旨,讓她的生活不再寧靜。
違抗圣旨是不可能的,雖是只召見她,但她的阿爹又怎放心她一個人前往京城,二人帶了些盤纏和雇了一個車夫便出發了。
不知多少日過后,他們進入了一個山林,卻沒有出來過。而是有人替了他們入宮面圣。
不知過了多少年,她手上那串佛珠又重新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如初見那般。
佛珠的光一閃一閃的,似乎在雀躍,又似乎在期待。
光并不強烈,但在這一小方黑暗中,顯得格外的明亮。
就如之前那般,它能言語。它在輕輕地喚她,一如初次那般溫柔。
但佛珠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而她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目光是看向佛珠的。
若真是你將我恢復正常,那你可有料到過,我會有如此遭遇?
佛珠的光芒一直在閃,它似乎一直在等她的回應。不知又過了多少年,那光芒再次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