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商業的作用力

我的背景是一個工程師。我準備先從科學的角度來研究一下商業體系中的各種作用力，用“力場分析法”對構成當今社會狀況的各種作用力進行闡釋、識別和梳理。社會心理學奠基人庫爾特·勒溫（Kurt Lewin）是最早對群體動力（group dynamics）和組織發展（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進行研究的人。他提出的“力場分析”（Force Field analysis，FFA）這一工具不僅改觀了社會科學，也常被當作戰略規劃的工具使用。

從圖1-1里可以看到這一技術分析的框架，它可以幫助人們分析任意場景下的各種因素（作用力），弄清哪些作用力推動目標實現（動力），哪些作用力阻礙了目標實現（阻力）；同樣，我們的傳統體制，以及這種體制下的每家公司，也有類似的兩種力在起作用。

圖1-1 “力場分析”技術框架

不管分析什么系統，識別其中的所有關鍵作用力都是難點所在，之所以難是因為人的世界觀本質上會給人造成局限，個人或群體的世界觀提供了我們理解世界的框架，但也將一些本可觸及的信息屏蔽在了自身世界觀的框架之外。

在人類認為地球是平的時代，無法想象可以航行到新大陸上，甚至從未想過有這樣的大陸存在；在人類把地球看作宇宙中心的時代，不可能真正理解行星是如何運行的。我們現在對組織業績創造過程的認知，正是我們的挑戰點，這個挑戰讓我們去超越固有的世界觀，只有這樣才能理解經濟交換系統中所有的作用力。

每個新發現都在挑戰舊范式，舊有“正統觀念”對新東西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仍試圖從舊框架尋求解釋；當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既有范式無法完整闡釋這個世界的運作模式時，新范式就開始演生。在新范式出來之前，舊范式無法完全解釋的作用力就被人們權且認為是一種神秘或神奇的東西。

例如，詹姆斯·克拉克·麥克斯韋（James Clerk Maxwell）[6]提出的電磁學說表明光和電、磁現象一樣，也是一種在場中傳播的電磁波，麥克斯韋把這樣的場叫作“以太”。這個理論雖然推動了經典物理的發展，也解釋了以前無法解釋的一些現象，卻沒能說明“場”是由什么物質構成的，又是如何施加影響的。于是“以太”又被看作一種神秘的存在，直到量子物理的出現，才揭開了亞原子世界的面紗。

同理，人類經濟體制中的作用力就像是“以太”一樣。比如，亞當·斯密（Adam Smith）[7]在解釋市場自我調節性質時，這樣寫道：“人以這樣的方式調整著自己的行為，在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同時，這個過程中及其他很多過程中，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帶著人走向某個結局，盡管人開始時并沒這樣想過。”

就像麥克斯韋經典物理中的“以太”概念一樣，亞當·斯密也只知道有一種強大的力在起作用，但無法解釋那是什么東西。時至今日，大多數經濟學家依然認為存在某種我們無法理解也無法看見的力在調節市場。

2010年9月2日的《紐約時報》上有這樣一個標題——“伯南克[8]表示自己未能發現金融系統缺陷”。這位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在文中這樣說道：“讓我沒料到的是，這個金融體系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缺陷和弱點的，以至于放大了次貸危機的沖擊，使之演變成更嚴重的危機?！?/p>

無論人們是否看得懂，作用于某個系統的作用力一直都在，根據“力場分析”工具，有些力是促進的力，有些力是阻礙的力。伯南克及其他一些人也發現了，有的力可見，有的力雖不可見但影響巨大。

拿兩個做同樣事情的團隊來打比方，其中一個團隊高度協同而另一個相當混亂，協同得好的那個團隊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那個混亂團隊雖然也在做事，但想成功卻更難?！皡f同”這個看不見的力在決定這兩個團隊誰能勝出的過程中起了關鍵作用。但是，正是因為“協同”這個因素像是“以太”中那些看不見的“場”一樣，很多管理者并不考慮這個因素，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處理。同樣，不知不覺形成的組織文化既可能為群體注入活力，也可能成為群體變革的阻力。

有的力還會帶出暗處的力，微軟的功成名就使得它染上了一種目中無人的習氣，這正是隨著成功而來的陰影，這種目中無人導致了全球很多監管機構都在找微軟的麻煩。由于我們手中“地圖”的信息有限，這種藏身于陰影中的力所起的副作用常常讓人難以預料。

暗處的力不見得都是不好的，也有另外一些能促進成功的作用力，問題在于我們手中的“地圖”無法幫我們辨認出它們的存在。心理學家卡爾·榮格（Carl Jung）指出，如果人能把自己的陰暗部分整合起來，就能收獲更多的成熟和智慧。同理，商業和資本體系也一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商業可以推動社會進步也能阻礙社會進步。只有深入了解基本作用力，才能收獲榮格所說的“智慧”。

面對今天的危機，我們只能去理解所有影響到結果的作用力，包括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明處的、暗處的。對這些作用力，高效的管理人士會找到新辦法來理解、使用它們，一旦知道了如何運用它們，就能在改進自身、改進企業、改進社會方面實現飛躍。

蘋果公司、全食超市、“容器商店”等在嚴峻經濟條件下取得的成就給我們上了很好的一課，我們接下來將以科學的方式探索能解釋這些現象的作用力，包括動力和阻力。

對那些因我們現有范式所限而不可見的作用力，我們也努力使之顯性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理解并釋放所有組織身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