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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群情激奮同生死 黃白虛無走黃泉

  • 宋元英雄兒女情
  • 左卿衛(wèi)
  • 5512字
  • 2022-05-11 17:46:24

話說簡莊主帶領(lǐng)興合中隊三十幾個團(tuán)丁扼守著咽喉要道鵝項頸。云霧坪上一夜的激戰(zhàn)風(fēng)云,眾人未曾合上一眼,嚴(yán)陣以待,不得有半點怠慢。

簡莊主站在鵝頭——鵝項頸前面的山堡上,凝望著東方冉冉升起的朝陽,以及血染般的火紅朝霞,把半邊天都映成了一片火海。加上經(jīng)過云霧坪帶著余燼的西風(fēng),完全是一派火藥的硝煙味。再看著那元軍飄拂的黑三角龍旗,心中不覺尋思起來:

“上寨兵多彈足,鐵炮木炮眾多,為啥只打響一炮后就銷聲匿跡?那高大的寨門和堅固的寨墻,元軍又怎么能輕易得手?”

“簡莊主聽著!”

突然上寨東寨門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說:

“號稱固若金湯的天險云霧坪大寨,如今已被我大元神兵一舉拿下。負(fù)隅頑抗的張云飛,趙海龍等通通斃命。數(shù)十門鐵炮木炮均被繳獲,而且彈藥豐足。如今已搬移至寨墻邊,直指下寨。況且你石筍山雖然寨墻高聳,卻低于云霧坪,完全在我炮火控制之下,好似孤島一個,形如累卵。豈能抵擋得了我橫掃一切的驍勇善戰(zhàn)的元軍攻擊?如果簡莊主你識時務(wù),顧大體,舉白旗繳械投降,我軍絕對保護(hù)爾等身家性命,財產(chǎn)安全。若是執(zhí)迷不悟,負(fù)隅頑抗,云霧坪大寨的結(jié)果,就是你們的下場。限你一日之內(nèi)速作決斷,否則,我軍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必定殺你一個雞犬不留,血洗石筍山!”

說話的正是黑炭,話音一落。嗖的一聲射下一支穿云響箭,直落在簡莊主陣前。

團(tuán)丁拾得箭書,連忙呈上簡莊主。

簡莊主拆開一看,書中內(nèi)容,與剛才黑炭講的大致雷同,不由得細(xì)細(xì)思索起來:

“堅不可催的上寨尚且不能自保,而下寨地處下方,一切都暴露在元軍的眼下。況且只有百多號人馬,從數(shù)量上和戰(zhàn)斗力上都不是元軍的對手。在前幾次簡家洞大戰(zhàn)中元軍又死傷數(shù)十人。若是繳械投降,元軍又怎么會放過我等?若是化裝潛逃,山下四面元軍又層層封鎖,即使逃脫,哪兒又有立身之地?”

簡莊主拿著元軍的勸降書,邊走邊思考,來到男石筍寨內(nèi)的天王殿中急忙召開會議商量對策。

不久,趙甲長和中隊長云常,涂正興、王維國、趙明堂四人,及部份小隊長,紛紛來到天王殿中。

首先簡莊主將眼前的形勢簡介了一遍,然后,將元軍勸降信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接著又把自己的種種考慮說了出來。

“事已至此,元軍期限只有一天,大家看如何是好?”

結(jié)果沒有人應(yīng)聲。

兩眼驚惶的趙甲長終于發(fā)話了:

“既然元軍有勸降書,又保證生命財產(chǎn)安全,我們又不是元軍對手,不如保命要緊……”

云常一口接住說:

“元軍話雖如此說,但真能放過我們這些血債累累的人嗎?若是繳械投降,無異于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若是撤離山寨,則是放棄天險,置地利于不顧。我處又有糧又有水,又有充足的彈藥,元軍豈能輕易得手?無論如何,也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

簡莊主尋視一遍眾人后說:

“我是無路可走,只有與元軍決一死戰(zhàn),至于你們,有不愿留此處者,就報上名來,允許出寨下山,決不強(qiáng)行阻攔你們,拖累你們!”

幾個中隊長和小隊長紛紛表態(tài):

“愿隨同莊主,與山寨共存亡。”

趙甲長也只好說:

“愿與莊主一起固守山寨,只是我手無縛雞之力,萬望各位多加關(guān)照。”

這時簡莊主呼地?fù)艹龆痰?,割下胡須,高舉手中,向眾人說: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今天我就下決心,與元軍拼了。堂堂男子漢,七尺大丈夫。寧愿站著死,不愿跪著生。我們要同生共死,死守石筍山!”

“愿隨莊主同生共死,死守石筍山!”眾人齊聲回應(yīng)。

簡莊主親自給每人斟上一碗酒。

眾人齊舉酒杯,一飲而盡。

會議散后。趙維新趙甲長心中一直是七上八下,惶惶恐恐,坐立不安。于是便找來街道中隊長趙明堂說:

“老賢侄,你如今鎮(zhèn)守東大門,就請你行個方便,讓我出寨回六合場,我這把老骨頭在這山上實在是熬不住了。”

“大伯,你孤身一人出去行嗎?”明堂說,“不如先派出一個人到六合場看看再說,先把情況弄清楚再行事。白天出去恐怕不大方便?!?

“那就先派出趙五去探察一下,晚上我再約上趙世中一起出寨……”

“可是簡莊主有令,要緊閉寨門,禁止任何人出入。”

“簡莊主會上不是說,允許出寨嗎?”

“可是,你當(dāng)時沒有報名,而且又喝了發(fā)誓酒的,真叫賢侄難辦……”

這時,趙甲長從腰間掏出兩錠大銀,塞到明堂手中說:

“老賢侄呀,別說那么多,收下吧,只要你放行,誰還會阻擋?簡莊主守他的鵝項頸都忙不過來,哪里還顧了那么多。即使你不放行,依我的老臉,就親自給簡莊主說了,他也會同意的。不過,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說完又掏出兩錠大銀說:

“明堂,你就別給我耍嘴皮子,拐彎子了?,F(xiàn)在該行了吧!”

明堂望著四錠白花花的大銀說:

“大伯的吩咐,侄兒照辦就是,何必如此呢?”

“快收下,別人看見多不好?!?

趙甲長抓住明堂的雙手,硬將大銀一起塞進(jìn)了明堂的衣袋中。

趙甲長安排妥當(dāng),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于是悄悄收拾好行囊,只等趙五回山,晚上行事??墒堑搅税胂挛纾闹胁幻庥址钙鹆藫?dān)心:

“自己年老體弱,六十多歲了。隨行的趙世中,趙五又武藝平常,萬一途中遇到元軍又怎么抵擋?”

這時想起了武功高強(qiáng)的石英,于是帶信到玉皇頂上,叫石英下來商量。

石英來到趙甲長房中,見趙甲長滿臉堆笑,和顏悅色地說:

“英子,請坐。”并雙手捧上茶盅,“我有要事給你商量一下。”說完后,便輕輕掩上房門。

“老叔公,何必這樣客氣?有話直說好了。”石英接過茶盅,坐下說。

“英子呀,你受傷我沒有來看望你,多有不是,請你多多原諒。別生我的氣,以前我對你家關(guān)照不夠,我甚是覺得慚愧。我今天聽到趙五從六合場回來說,你爹的腰痛病又發(fā)了。天天躺在床上呻吟不停,叫著你的名字,非常想念你,你想不想回家吧?”

“我爹不是腰痛好了嗎,怎么又犯了?”

石英臉上布滿了愁容。

“你母親一個人支撐家庭,真的太艱難了,實在是需要你回去幫助。”

“可是……”

石英顯得有些猶豫。

“你不必?fù)?dān)心,今晚我們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山回家。”

“家中的父母我當(dāng)然十分想念,可是……”

石英又不好把玉珠、云香的事情說明——而且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你父母有難,當(dāng)兒的責(zé)無旁貸,不盡孝道,豈不枉在人世。”

趙甲長的話語如利劍唇槍,簡直叫石英無由反駁。

石英尋思了一陣說:

“那好,不過我還有兩個兄弟也一同隨我出去?!?

“英子,你真犯糊涂,在這危險關(guān)頭,你顧自己都還來不及,那能還顧得上什么兄呀弟的?況且夜間行事,人多勢眾,多不方便……”

“只叫我一個人走,我不會走的。”

石英雖然說的聲音不大,趙甲長卻明白了石英的意思。

于是,趙甲長從腰袋中掏出兩錠大銀和一根金條說:

“英子,別再猶豫了,你收下。也可以用來為你爹治病,還可以修房子,娶個漂亮媳婦。你已經(jīng)不小了,今后的事情,我會照顧你的。你不能不考慮,何必在這山上坐著等死呢?”

白花花的銀錠和金條,的確令人心動。石英本來要伸手接過,卻又縮了回來。同云香、玉珠在白夫人面前的誓言又在耳邊響起。真叫石英不好回答。

趙甲長見石英遲遲不伸手接過,便說:

“英子,你收下吧,你實在不愿意下山,我也不勉強(qiáng)你,這點銀兩,就算給你的保護(hù)費也行,你把我們送下山,再回寨也行。”

趙甲長說完,正要將金條和大銀塞進(jìn)石英口袋中。

突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趙甲長一驚,連忙收回金條和銀錠。

“伯公,我今天費了好大的力,轉(zhuǎn)了好多圈路,才回來了?,F(xiàn)在六合場上倒是平靜。有幾個元軍也不多,那我們今夜就下山吧!”

路途辛苦的趙五,一說起來就沒有個完。

石英心想:

“剛才不是說趙五回來了,怎么這時才到。看來父親犯病是假,騙我保護(hù)他們下山才是真。”

于是石英起身說:

“表叔公,剛才說的事,讓我去商量一下,再說吧?!?

說完后,辭謝出門而去。

趙甲長沖著趙五瞪了一眼說:

“你真他媽的戳鍋漏,早不回來遲不回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闖進(jìn)屋!”

夜已經(jīng)很深了,躺在床上的趙甲長,翻過來也睡不著,翻過去也睡不著。

巖石縫中的蟋蟀彈琴鼓瑟和夜松的風(fēng)聲不再是動聽的音樂,而是系在心窩上的繩子,令人心驚肉跳。窗外團(tuán)丁巡查的腳步聲就像踩在心尖上一樣,不時地令人冒冷汗。趙甲長這只就要飛出囚籠的小鳥,多么想聽到趙明堂前來呼喊的聲音??!

在油鍋中熬了半夜的趙甲長,直到快打四更才聽到咣咣的敲門聲:

“大伯,該我值班了,趙世中和趙五在外面等著,快走!”

話音剛落,趙甲長騰地起床,背上行囊,跟著趙明堂順利地出了石筍山大寨門,又順著東延小路直達(dá)東寨門,與趙世中和趙五會合后。趙明堂立即開啟寨門,三個黑影消失在暮色中。

趙世中在前面開路,趙甲長居中,趙五斷后。借著初起殘月的微光,或穿越樹林,或沿田邊土坎,專擇僻靜處行走。

眼見快下到平地了,趙甲長已是汗流滿面,忙招呼說:

“等一下,歇會兒再走。”

“天要快亮了,要是遇到有人盤查怎么辦?”

“就說,我們是幫人干完活回家。”

“我說是走親戚后回家,或者說做生意后回家?!?

“你們二人聽清楚?!壁w甲長警告說,“只要能搪塞過去,怎么說都可以,就是不能說是從石筍山上下來的,也別說鉆過簡家洞。以后都要裝著沒有事一樣,不得向任何人吐露真情。”

“大伯說的是,眾口難防,至死也不能亂說一句?!?

趙五催促說:

“快動身,天快亮了,更不好行動?!?

三人起身快步下到平地,剛走不遠(yuǎn),突然從路邊的樹林中冒出七八口明晃晃的刀攔住了去路。也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三人圍在核心。

其中一個小頭目問道:“你們是何人,何去何從,快快從實招來!”

趙甲長突地癱倒在地上,張著嘴巴,說不出聲音來。

趙世中慌忙作揖說:

“各位軍爺,我們是幫人干完活后回家的?!?

“哼,什么干活幫人,這荒山僻野的,你給誰干活,簡直哄鬼。”

“他們就是昨夜從關(guān)帝廟中逃走的團(tuán)丁,我們找了一天多都找不著,現(xiàn)在你們卻送上門來了。”

元軍手起刀落,早把趙世中和趙五斬成兩段。濺起的鮮血灑了趙甲長一身。

趙甲長跪在地上,不住地?fù)v蒜似的磕頭:

“別,別,別殺我呀,我手無縛雞之力,決不是團(tuán)丁,你們放過我吧,我家中還有八十歲老母啊。”

誰知其中有一個身穿民服的人站出來,指著趙甲長的鼻子說:

“你是什么做生意的?我認(rèn)識你,你就是六合場上的趙維新,趙甲長,你家中根本沒有什么八十老母,純屬騙人的?!?

趙甲長抬頭看了一眼。

“嘿嘿,你不認(rèn)識我嗎?告訴你,我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袁文宣,我在六合看見你在雜技臺子上多威風(fēng)呀,多會弄錢呀!”

袁文宣的話,卻一下提醒了趙甲長:

“袁大哥,袁大哥呀!你行行好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將所有金銀給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

滿臉淚水橫飛,鼻涕長流的趙甲長,用顫抖的雙手,打開行囊。拿出一個紅布包,攤開十根金條和十錠白銀,送到袁文宣面前說:

“袁大哥,軍爺們,小人將這些全部奉上,萬望行個方便,我一個泥巴都快到頸子的人了,還能做得了什么。若是讓我再當(dāng)甲長,我一定把六合一帶治理得好好的。”

袁文宣一把抓過紅布包,掂了幾下說:

“這黃貨白貨倒也不是假的,不過你一個小小的甲長,幾十年中竟然在六合場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刮了這么多的油水,可見你的本事倒還很高明。”

袁文宣收好紅布包笑道:

“好,看在你的一片誠心的份上,就放你一條生路吧……”

趙甲長聽見如此說,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說了聲多謝,邁開大步匆匆而去。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慌什么,你還是回去當(dāng)你的甲長吧?!?

袁文宣說完,右手一揚,一支飛鏢,重重地插在趙甲長的背心上。

正是:

欲用金銀逃性命,

誰知飛鏢不饒人。

話說石英在石青山峰頂磐石上,被玉珠一陣搖晃,腳下也不自覺地晃動起來。又看見玉珠那雙淚水盈盈乞求的眼睛,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愛情的烈焰熔化。

石英正在兩難之際,突然傳來云香的喊聲:

“石英哥,劍雄哥,快點下來用早餐了!”

石英連忙分開玉珠的手說:

“別忙,下去吃飽了飯再說。況且這白日青光的,四處的元軍會看見,又怎么走得脫身呢?”

玉珠只好揩干淚水,跟隨著石英下到老君廟用餐。

在李老君廟青牛前的佛臺上擺著一盆由玉米粒和大米煮的黃白相間的稀飯。旁邊有一碟紅豆腐和一碟咸豇豆。云香用小勺子盛好四碗稀飯,先端上一碗到母親面前說:

“伯娘,你將就吃吧,昨晚你就沒吃了,你吐血后身體也不行。這峰頂上比不得彌陀寺……”說完淚水滴了下來。

玉珠看見那大半碗稀飯,心想,這么點,還不夠我一個吃,不如省了算了。我真是不速之客。

云香見玉珠遲遲不動手,便端上一碗送到玉珠手中說:

“劍雄哥,多少都吃點吧,別餓瘦了?!卑琢艘幌卵壑橛终f,“免得三哥說我對客人照顧不周……”

白夫人吃了兩口后,見石英仍然一動不動說:

“英子,吃飯吧,你們?nèi)值軇e謙讓了,誰挨了餓,我都心痛!”

石英、云香、玉珠三人都忍住口,慢慢地咀嚼著玉米粒。直到白夫人擱下碗,石英便把剩下的稀飯給云香和玉珠各添了兩勺子。然后,把飯缽上粘著的余粒刮到自己碗中……

早飯后,玉珠指著地上說:

“伯娘,這幾根草連地面都沒蓋住。你住下怎么得了,讓我去弄些干草來?!?

“劍雄賢侄呀,你別為我擔(dān)心了,這光不溜秋的山峰上,又到哪兒去弄干草喲?”

玉珠指了指南面巖下說:

“娘,那山峰腰上不是有許多干枯的茅草嗎?讓我去把它弄上來。

“別去,那么高的懸崖就猴子都爬不上去,要下去弄干草,談何容易了。”

這時玉珠從腰間解下麻繩子,系在廟子左邊的欄桿腳下說:“伯娘,我有這根繩子,還愁弄不上來干草嗎?”

說完玉珠便抓住繩子,雙腳蹬在懸崖上的廟基石上,慢慢向下滑去。

“小心了,別摔著了。”石英怕玉珠失手。

云香卻說:

“去就讓她去吧,這陡峭山峰,下去容易上來難。”不覺用右手緊緊抓住石英。

玉珠到了長著干草的巖縫邊,站在巖石上,就一把一把地扯起干草來。不久,用繩子捆了一大捆說:

“拉!”

于是,石英和云香一齊使力拉干草。兩人的臉蛋不由自主地挨在了一起。

云香真想狠狠地吻上石英幾下,可母親就在身邊,不好意思多此一舉,只好抿著嘴向石英展現(xiàn)多情的媚眼……,

而石英又一次嗅到了云香那噴噴的香味……

不久,云香和石英又拉上來第二捆。

玉珠又用繩子捆了第三捆。正要喊拉時,突然腳下的浮石一滑,“哎呀”一聲,一個仰面朝天,接連幾個倒栽蔥,骨碌碌滾下山巖……

正是:

攀巖爬壁尋干草,

滑石懸涯急死人。

不知玉珠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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