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公子。”
商陸的大名，賀卿云自然是聽過的，當下認出對方來，便同他行了同輩禮。
商陸還禮的同時，面色不變，眼底的笑意卻褪了幾分：“你就是那位畫工極好的賀卿云。”
聽見這話的賀卿云先是一怔，隨后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身旁的沐聽雨，才道：“是沐小姐謬贊了，賀某的畫工粗淺，比不得公子。”
“她夸你自然是因為你有真本事，你也不必如此刻意貶低自己，不然好像說得她沒見過好畫似的，有失你的風度。”
這話實在是有陰陽怪氣之嫌，與他平日里穩重隨和的樣子不大一樣，惹得賀卿云面露疑惑，目光不著邊際地在他和沐聽雨之間徘徊了兩下。
沐聽雨雖說下意識覺得商陸說話就是這般奇怪，但許靈韻卻不這樣認為，當下連忙湊到前者耳旁，悄聲道：
“你看你看，感受到我說的不對勁了嗎？我覺得這真的不是我的問題。”
沐聽雨看了她一眼，正想說些什么，卻又聽得商陸似是不經意地說道：“正好過會兒就是日落的時候，不如我們一道去山頂，由賀公子現場作畫，也好讓我見識見識。”
剛才被莫名其妙地刺了一句，賀卿云此時自然不會再推諉，當下淺淺一笑：“見識談不上，不過溫公子既然這么說了，那賀某自然不會不答應。”
商陸也是眉頭一挑，輕笑著看他：“好。”
兩人說話都是面上帶笑，語氣也聽不出半分針對之意，但一旁的沐聽雨就是感受到了一股針鋒相對之感。
于是她砸了咂嘴，把原本想反駁許靈韻的話都咽了回去，轉而道：“走吧，一會兒多帶點人。”
許靈韻頓時一笑，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但實際上，顯然是她們多慮了，商陸大公子可沒有動手打架的打算，反而還真心實意地夸了賀卿云的畫兩句。
不過這并不能說明兩人之間就正常了。
反正之后的兩天，商陸總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讓幾人一同相處，而他和賀卿云兩人之間的氛圍則是各種奇怪。
直到他們這一行準備離開青陽山的前夕，賀卿云這才有機會撇開商陸，找到沐聽雨。
“沐小姐，你同那謝震可是有什么過節？”
兩人在寺廟里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沐聽雨聽見賀卿云這么問，也想起了前兩天謝震對她的態度，當下面上做出不解的樣子：“我之前與他怕是都沒怎么見過，真要說有什么過節的話，那也就是前些日子，靈韻和他手底下的人起了些沖突。”
說的是許靈韻從李季手上救了四娘那事，因其丈夫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所以人還住在許靈韻的府上。
賀卿云也沒細問，只是搖了搖頭：“可看上去，不像只是這么簡單啊。”
“他到底怎么想，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沐聽雨輕嘆一聲，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糾結，“反正他那樣子，讓我覺得刑部最近怕是不會怎么太平，他應該是沒那個精力，來同我這個六品小官家的女兒計較了。”
這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賀卿云眸光閃了閃，眼底升起一抹疑惑，但在看了她兩眼之后，終歸是沒有問出來。
也就在此時，商陸和許靈韻正好迎面走了過來。
兩方偶然相遇，皆是有些意外。
不過還是許靈韻最先反應過來，湊到了賀卿云身前：“正好呢，賀公子你在這兒。人家商陸大公子嫌我基礎太差，不肯指點我的畫技，不知道賀公子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賀卿云眉頭輕皺，目光在許靈韻和商陸之間徘徊，眼中也有些不解之意。
許靈韻見此，便又湊近了幾分，輕聲道了一句：“走吧。”
語氣當中帶著幾許勸說的意味，賀卿云最終便也只得一聲輕嘆：“許姑娘言重了，請吧。”
許靈韻頓時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
隨后，兩人便就此一同離開了此地。
商陸見兩人離去，便向沐聽雨開口道：“走走吧。”
沐聽雨本身沒什么事可做，也就沒有推辭。
而在兩人在這四周繞了一圈之后，商陸想了想，再次提議道：“這后院也沒什么好看的了，趁著寺廟前院正殿還未到閉門謝客的時候，我們去前院看看吧。”
沐聽雨眉頭一挑，有些好奇：“你這是突然想去找菩薩求什么嗎？”
商陸眉眼一彎，深邃的眸光落在沐聽雨身上：“當然。”
不知為何，沐聽雨總覺得這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味道，尤其對方還這般看著她，讓她不由地生出了些許錯覺，總覺得他要去求的好像是自己，而且菩薩只是個見證而已……
這想法著實有些“見不得人”，沐聽雨面頰一燙，又怕商陸看出什么來，便趕忙收了心思，心中不斷默念對方已經是在張羅婚事的人了。
商陸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偏不急著點明，只是臉上的笑意無意間多了幾分寵溺。
待兩人來到前院正殿時，賓客早已散的差不多了，但就在兩人準備踏進殿門之時，里邊忽然出來了一位上穿緋色錦緞上衣，下著藕荷百褶裙的嬌美少女，其后還領著三兩個丫鬟。
“溫公子。”
沐聽雨沒想到里邊還有人，先是一愣，隨后就在剛認出對方是刑部尚書的千金，謝震嫡親的妹妹——謝瑜時，對方卻好似沒看見她一般，眼眸一亮，軟糯的聲音甜甜地喊了一聲商陸，并順勢走到了商陸身前，而她身后的丫鬟亦是很自然地就把沐聽雨給擠到了一邊去。
沐聽雨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沒站穩，別了一眼這幾個丫鬟之后，看向謝瑜：“我從未聽說過哪家小姐，會讓患有眼疾的丫鬟跟在身邊，謝小姐眼光還真是獨到啊。”
“你胡說八道什么！誰有眼疾了？”
“溫公子怎么也在這兒啊？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求佛禱告嗎？”謝瑜神色不變，任由后方的丫鬟攔著沐聽雨，“如今在這里遇見，倒還真是難得的緣分了。”
商陸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不著邊際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時目光越過她看向被擠到一旁的沐聽雨，面色也不由地沉了沉：
“麻煩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