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內,一個四五歲的女童微微彎腰立在一顆竹子前,只見她身著銀色暗云紋宮裝,外罩湖藍色坎肩,耳邊秀發只用一只瑞鳳釵挽起,露出小巧珍珠耳環,與藍寶石抹額相呼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注視著一根細竹。
那竹子尚不足手指粗,竹上停著兩團胖嘟嘟的喜鵲。女童斂聲屏氣,緩緩探出右手,想要觸碰那兩只鳥。
忽然一陣風起,吹得女童及腰長發飄飄,竹竿晃動。兩鳥注意到了女童,其中一只輕輕蹭了蹭女童的手指。
那女童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側首一看,一個身著緇衣、端莊美麗的女子立在眼前,當真是北風竹下,風華絕代。
“師父!”女童丟下胖鳥,徑直奔向那人。
“棲筠!”那人蹲下身,微笑著摸了摸女童的小腦袋,柔聲問道:“冷不冷?”那人正是玄懿法師。
“不冷!”那聲音甜美,透露出欣喜之情。
玄懿法師微笑:“今日第一次見外祖母和諸位舅舅,就穿這身啊?”
棲筠笑:“藍色多好看啊,像天空一樣!”
玄懿法師微笑點頭,命人取來一件披風,親自給棲筠系上,攜棲筠登上符合公主身份的犢車。這犢車高懸紫色帷幔,裝飾著朱絡網。
棲筠自從被玄懿法師解救,帶到宮中生活,時時小心,處處謹慎,生怕被人恥笑。昨日聽說今天要參加外祖母壽宴,更擔心到了外面說錯話行錯事,急忙忙請女官教導禮儀,反復練習,生怕丟了公主的氣度。
玄懿法師得知,笑道:“未至之事,何必多慮?內侍省早有人往仲府探看,何處受禮退息,何處更衣燕坐。屆時自有女官相陪,你照做便是。不止你我,便是仲府諸人于何處相迎,何處進膳,皆有法度。且逍滑二府與皇室一向親厚,他們家也不是頭一回接駕,彼此都知道的。”
棲筠聽了,只是點頭不語,她心里更在意昨日明明有人報說一個官員將被斬首,師父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反而只是囑咐自己準備參加壽宴。那宦官稟報得那般著急,想來那位官員對師父來說十分重要……
棲筠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心道:“師父無所不能,她必然安排別人去救了,你怎么會知道呢?”
車輪滾滾前行,棲筠滿是好奇地透過朱絡網往外看,只見來到一處宏偉的大門前。幾名守門的宦官見到來車,不慌不忙地打開大門,然后行禮。馬車緩緩駛離大門,大門吱呀一聲,又重重地關上了,將她們與那繁花錦繡隔開。
棲筠別過腦袋去看,那大門上掛著一個碩大的匾額,金字大書“兩儀門”。
“兩儀門是什么地方?”棲筠不禁問。
“兩儀門之內是內廷,是嬪妃、皇子和公主等人居住的。”玄懿法師耐心解答。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內廷。我不知道內廷在哪里,也不知道內廷之外是何處,更不知道京城是如何布局的。師父可以為弟子解惑嗎?”
玄懿法師攜過棲筠白嫩的小手,翻其掌心向上,用指尖在棲筠的手掌上先畫了一個正方形,然后在正方形中央偏上的位置寫了一個“日”字,說:“我們現在就在這個‘日’的上面這個‘口’中,這里是‘宮城’,是至尊辦公與居住之地。下面的‘口’稱為‘皇城’,是文武百官辦公之所。‘日’中間這一橫是一條橫街,左右兩邊各有一門。”
“為何要如此布局呢?”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至尊就好比天上的北極星,所以要住在京城的最北方。天子南面稱尊,故而文武百官需要在宮城南面辦公。應天象就是圍繞北極星的紫微垣。”
“哦,這么解釋我就明白了!那最外面這一圈是什么呢?”
“最外面這個叫做‘外郭城’。外郭城中整齊劃一都是里坊,這才是國民所居之地。適才說北辰是眾星共之,所以外郭城就象征國民團結一心,守衛至尊與朝廷。”
棲筠歪著腦袋想了想,指著“日”字上方,道:“可是這‘日’字頭頂空空,敵人可不就能從北面打過來了?”
玄懿法師摸了摸棲筠的腦袋,微笑道:“棲筠可真聰明,這一點設計京城的大師也想到了。宮城北面是禁苑,是皇家園林與獵場。禁苑中還有禁軍駐扎,專為保衛宮城。不過……”她話鋒一轉,“若要發動宮變,勾結禁軍,從北面打入,最是方便不過了。”
棲筠眨了眨懵然的大眼睛:“師父……”
玄懿法師微笑,續道:“京城的地勢是東高西低,而世人所喜居地勢高之處,所以京城東部的房價高于西部,貴胄之宅多在東部。京城從南到北一共有六條高坡,設計師說這六條高坡正好合了《易經》中乾卦六爻。棲筠,你可知這乾卦六爻?”
棲筠搖搖頭,小聲囁嚅:“師父,弟子不知……不過壽宴結束之后,我會好好研習《易經》的,一定補上!”
玄懿法師柔聲道:“真是好孩子!乾卦六爻:初九,潛龍勿用。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九四,或躍在淵,無咎。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上九,亢龍有悔。一般來說,九二、九三和九五最佳。棲筠,若你是那工部尚書,你會如何安排呢?”
“九二、九三和九五?師父可否再說一遍爻辭?”
玄懿法師便再說了一遍。
棲筠聽玄懿法師說一遍,自己便心里默默重復一遍,想了片刻,答:“師父,我沒學過《易經》,對于這爻辭只能望文生義,胡亂理解。若我說錯了,師父可千萬別笑話我!
“九二是‘見龍在田’,這龍不就是至尊嗎?那么至尊的宮殿應該設置在九二處。九三是‘君子終日乾乾’,在這條高坡上的人應該終日勤奮謹慎,不許懈怠,那應該設置百官衙門,以作勉勵。
“至于九五……龍已經飛騰空中,可是至尊不該高高在上,遠離國民。嗯……弟子倒認為,像師父這等遠離凡塵的得道高人……馮虛御風,羽化登仙……九五之地,可設置諦教國寺……師父,弟子說的對不對?”
玄懿法師不禁對面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頷首道:“一個不假!完全正確!”不禁連連夸贊。
棲筠聽到自己答對了,也有些驚訝,不好意思說:“弟子都是瞎猜的!”
玄懿法師微笑道:“你太謙虛了!”
棲筠心中這才有些小小得意,從簾子向外一瞧,見到外面里坊行行列列無比規整,有如菜畦一般,街道一眼望不到頭,忍不住驚呼:“啊!師父,師父,我們好像行走在一個巨大的棋盤上啊!”
“是啊。”
棲筠趴在窗口上,舍不得移眼,一張櫻桃小嘴合都合不上。行駛了好一會,見車轉角步入一條長街,這條長街十分寬敞,人煙浩穰,街市繁華,顯得壯觀無比。
遠處,烏泱泱圍了好多人,隱隱約約可見軍士的身影。
棲筠不解道:“這是何處?”
“這里是朱雀大街,是整座京城的中軸線。這條街由皇城正南的朱雀門直通京城正北的明德門,街寬達百又五十米。”
“我們拐到朱雀大街來做什么?”
“救人。”
“救誰?”
原來今日便是夏本命熙載斬諸俘將于朱雀街的日子。一時人頭攢動,不論男女老少,還是華夏胡夷,咸聚于朱雀街,要看那叱咤京師的眾官吏是如何個情狀收場。當下一眾昔日猛將給劊子手按在地上,那邊原京師留守汲助與原京兆丞狄羅猶自罵罵咧咧。
汲助出身將門,現任左翊衛將軍,乃是虞帝龍潛舊臣。汲助擔任邊境太守時,凡有來寇,皆親自捕擊,擒即斬之,深為戎狄所憚。虞室漸顯頹勢,群盜蜂起,汲助出擊,無一不克。
狄羅為人剛正不阿,清廉正直。見到朝政混亂,官員紛紛變節、貪贓枉法,狄羅卻不為所動,面對上司也是毫不阿諛奉承。虞帝為嘉其清苦,于是將狄羅破格提拔為京兆郡丞。
此二人均是帝國柱石,受命留守京師。
汲助愈發壯了膽子,罵道:“忘恩負義的小崽子!早克死了他令尊,不是鐘離皇后也不知在哪兒就餓死了!天見的!至尊將澤平交給夏本這白眼狼!畜生!畜生!狗兒都比你有良心!”
素來戰場上的猛將均不善言辭,汲助罵得顛三倒四,一旁觀看的百姓也議論紛紛。
一個道:“哎呦,你們可知道這汲將軍掘了夏公祖墳,毀了夏公家廟!”
另一個道:“啊呀!真是喪盡天良啊!造孽造孽!這夏公明明是來救咱們的呀!”
刑場上一個青年漢子愈聽愈氣,瞥見熙載握著腰間劍柄立在一旁,更是怒不可遏,出聲冷笑道:“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與夏大郎再見竟是死別了。”
這青年漢子名為商承志,乃是京中士族之后,早年與熙載倒是頗為交心。
熙載聽說,輕嘆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
承志冷笑道:“君子坦蕩,小人長戚。汝本蠻夷后裔,不過恃愛夤緣,君子不恥!好自為之!”說罷,將頭仰起直視天空。
熙載聞言眉心一蹙,顧視日影,知道臨行刑尚有一段時日。
便在這時,有一人喊道:“大將軍舉義師匡扶帝室,若挾私報復,如何平息暴亂?!”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叫喊的乃是一位中年男子,這男子姿貌瑰偉,目露堅毅之色。
熙載認出這人是夏綏,現任駒郡丞,他素與夏本有隙,如今夏本新掌京都,豈有不乘勢斬殺之理?
熙載正準備按下稟報,便聽身后有人朗聲笑道:“此話不假,我的確領義師救帝室,爾等阻我興復國家,豈非叛逆?我又如何挾私報復了?”
原來夏本接見完一批來求官的人后,心中怨恨難紓,非要親見夏綏人頭落地才肯放心,掐著時間,領著昨日才被放出監獄的親戚們一塊過來了。
夏本本打算向親戚們展示一下自己是如何看重他們,如何為他們出氣的。怎料自己甫一現身便聽見夏綏胡說八道,面上雖笑,心里恨不得親自操刀上去剮了,便命劊子手準備立刻斬殺諸人。
經濟一直跟隨在夏本身邊,見狀忙悄聲向夏本道:“這夏綏說的在理,爹斷不可因他毀了名聲。”見夏本神色不改,忙跪下再三請道:“兒請免夏綏一死,入兒幕府將功抵過。”
熙載見經濟有如此胸襟,心中不禁欣喜。
夏本不答,劊子手見了便也不好行動,都往這邊看。
熙載情知夏本猶豫,上前貼耳道:“夏綏通孫吳兵法,有王佐之才,不可殺!昔日齊桓公釋管仲一箭仇,終成霸業,何不效之?父親今日還要接見百官,倘或因此失了民心,實在得不償失。”
夏本聽說,沉吟不語,片刻方道:“放了夏綏。其余人照常行刑。”
夏綏因大謝夏本不殺,夏本心里仍是不甘,佯作從容狀道:“無妨。”
熙載拿起簽令筒中的令牌扔在地上。
“時辰已到,立刻行刑……”
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夏本向圍觀群眾朗聲道:“今日所斬諸人只因其‘不從義’,其余無關者當如往常!”當下與百姓約法三章。
眾人無不相顧欣然,高聲喝彩。
“害怕嗎?”停駐在刑場東首的車廂中,一個女子溫和說道。
棲筠緩緩轉過發白的臉頰,緊攥雙手,仰起頭望著玄懿法師,強作鎮定答道:“我不怕!”
玄懿法師伸出一只手,緩緩按住棲筠的肩膀,輕輕說:“正視你的恐懼。恐懼本身并不是錯,你要讓你的敵人更恐懼。棲筠,對不起,讓你目睹這么殘忍的一幕。”
“不,是我自己要看的。”棲筠搖搖頭。
就在準備行刑的時候,玄懿法師捂住了她的眼睛,但是棲筠卻拒絕了。除了本身的獵奇心理之外,這些殺人場景她在民間不是沒見過,她以為不怕。
“我希望你能牢牢記住今日所見,時刻提醒自己:一步走錯,萬劫不復,還會連累你的朋友。看到人頭點地了嗎?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但只要活著就有轉機,所以無論遇到什么困境,有多么累多么痛,都不要放棄。你明白了嗎?”
棲筠咬著嘴唇,垂首深吸幾口氣,轉頭趴在窗口又蹙眉凝視了幾眼刑場,霍然望向玄懿法師,面色堅毅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會牢牢記住的!”
玄懿法師點點頭,吩咐侍從繼續前往仲府,然后雙手合十,為那些忠魂誦經超度。棲筠也學著玄懿法師的模樣,合十祈禱。
棲筠在鄉野長大,記事時又逢盜賊四起,見多了兵刃之下的生命脆弱。雖然有些受驚,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待到超度畢,棲筠問:“師父適才想救的是那個叫夏綏的官員嗎?”
玄懿法師緩緩睜開眼,答:“是的。夏綏就是昨日我所言的兵法老師。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只可惜一直沒有展示才華的舞臺,我不希望他這樣含冤而死。”
“如果沒有人出言求情,師父打算怎么救夏綏呢?”
“我會當眾出聲相救,以諦教高僧的身份和在場百姓的輿論,用天道和虞律威脅夏本放棄殺害夏綏。不過這是下策,現在還不是公開秀鐵拳時候。今日也是有不小的收獲。”
“師父是說夏經濟?他冒風險相救夏綏,趁機招攬,難道也有野心?”
“夏經濟有多大野心,我隨后會差人試探。”
“那師父所說的收獲是?”
“你注意到監斬官了嗎?”
“監斬官?”棲筠思索片刻,“夏本似乎是聽了他的話才釋放夏綏的!看來夏本很看重他啊!可是如果夏經濟不出聲,他也沒打算要放夏綏啊,難道是順水推舟?難道他和師父一樣,都是在等時機嗎?他看起來……似乎和夏本、夏經濟很不一樣,有一種冷漠疏離世間卻又十分悲憫的感覺。他究竟是誰?”
棲筠見玄懿法師并不回答,覷她神色復雜,這還是棲筠認識她這位高人以來,第一次見到她臉上有這么不澄凈的表情。
她恍然大悟,小聲道:“夏經濟似乎和這位監斬官長得很像呢……難道監斬官就是夏國世子夏熙載?那個重傷師父的賊子?”
“是的。世子、你小舅和我,我們三個人從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棲筠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一絲的波瀾,更確切地說是哀而不傷。棲筠一直很喜歡玄懿法師,不僅僅是因為玄懿解救了她,而且棲筠內心一直認為她們倆有相似的特質。
譬如說,玄懿法師對于事物的豁達。棲筠不禁想象玄懿法師立于碣石之上,神色平靜地望著江水滾滾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棲筠看來,玄懿法師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對萬事萬物都沒有欲望。
至于她自己嘛,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什么,自然也無畏失去。
這也許也是一種殊途同歸?
此時的玄懿法師一行已經離開了京城,來到了城南。
“你還記得外祖家的事情嗎?”玄懿法師又在考棲筠。
棲筠仰起頭,對著玄懿法師道:“師父從前教導過我,我記得十分明白!外祖家在城南,那里是仲氏家族和枚氏家族聚居的地方。因每年上巳節兩姓族人做流觴曲水,舉行‘除惡之祭’,所以仲氏所居之地叫‘仲曲’,另外一個就是‘枚曲’啦!京兆士族以這兩姓最旺,故京中人云:‘城南仲枚,去天五尺’。”
棲筠見到玄懿法師滿意點頭,愈發膽大,笑問:“師父,你在城南有別墅嗎?”
“何出此言呢?”
“我總覺得師父很有錢,而且不是尋常的有錢,是那種京畿……哦不,關中首富的模樣。”
“你從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直覺!在鄉野間這么多年,弟子一早便練就了與眾不同的直覺!我看人很準的!師父,我聽蘭若姊姊說你許多年前就上表辭掉公主俸祿了,也不接受靖善寺供奉,可以教教我怎么賺錢嗎?”
“你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錢可是好東西呀!有了錢,就不愁吃穿,不愁沒人幫我,不愁沒人對我好,我就不需要看人眼色了!不過我知道,即便我身無分文,師父也會疼我的!”
“諦法中說錢財當應作四分,一份自食自用,養家糊口;二份經營生業,使錢生錢;剩下一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嗯……挺有道理的!”
“今下京都內憂外患,我實在沒有心思教你,等事情緩一緩了,再說不遲。”
“好!有師父這句話就足矣!那我就繼續說外祖家的事了!論起與咱們皇家親厚,還是仲氏更勝一籌!仲氏許多人都與皇室聯姻。”
“仲氏定著房,按照族人所居位置,分為西眷房和東眷房。外祖家是東眷房的,我娘的祖父和伯母的祖父是親兄弟。外祖的父親是位隱士,曾十次受召不應,自號‘逍遙公’。外祖是第四子,生前乃是戶部尚書、義豐侯,最善治蠻夷諸胡。燕王兄的外祖是滑定公,為國平定內亂立過大功,擔任過兩個州的刺史。”
玄懿法師微笑夸贊:“很好!很好!”
棲筠歪著頭問道:“不過我聽燕王兄說仲氏的高官要么在東都,要么隨皇祖父南巡了,是這樣嗎?”
玄懿法師微笑道:“不任高官就不是蘭芝玉樹了么?”
棲筠想了想,道:“在東都也好,在南方也好,那都是皇祖父最信任之人了。留在京都的難道不和皇祖父一條心呢?彌勒公公說京都里的士族唯師父馬首是瞻,但是他們真的可靠嗎?”
玄懿法師問:“那你怎么看?”
“弟子覺得要知道一個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必得觀察其人言行舉止,仲氏家族那么多人,咱們也不是天天沒事干就盯著他們了,最好把他們都招到一處,放在同一個情境下一起看了——師父也是這么想的吧?所以今日才會親自去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