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賢王是獫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他居然會親自來到京都，看來他對夏本十分重視，更是為夏本站臺打氣。

玄懿法師臉上多了幾分嚴肅：“密切監視左賢王的動向?！?

隨喜道：“法師放心，咱們的人已經在夏瑞隊伍之中了。按照腳程，最快五日就能到京都了。”

“看來咱們的速度得加快了?！?

正說話間，弦歌進來稟道：“靖善寺來了使者，說兩日后要與相府公開對話，請法師列席，地點定在虔化門。夏丞相已然答應，屆時打開宮門，讓老百姓均作為見證?！?

玄懿法師微微一笑：“籌劃了這么久，終于要見分曉了！”

諦教要與相府公開對話的消息不脛而走，這次對話旨在討論國家的治安和民眾的福祉，一時間引起極大的關注。當然，對于尋常百姓來說，他們也很好奇最近有關夏本個人的諸多輿論。許多人天不亮地就排在宮門口，等待開門的那一刻。

玄懿法師既是朝廷的最高領導者，也是諦教的八僧之一，于情于理都應該列席。

八僧之首的保乘大師依舊沒有現身，或許是為了那句不再和玄懿大師見面，玄懿法師心中免不了有幾分傷感。

領隊的是長老梵敏，其余六僧真寂、覺朗、因崇、了悟、智林和義瑰均身著袈裟，肅穆而立。

夏本也穿著光鮮的官服，領著相府的幕僚。

老百姓們蜂擁而入，在禁軍的吆喝聲中，勉強維持著秩序。

寒暄過后，梵敏長老首先發問：“夏相，我等知國家處于戰時之難，而京都糧貴，百姓的生活受到了嚴重威脅。靖善寺關注到丞相打開了朝廷的倉庫，賞賜給了軍隊，此時此刻，是否恰當？”

夏本答：“保護國家安全，乃吾首要之職責也。士兵需得鼓勵，如此方能更好守衛我等之國土?！?

“但是夏相，民眾饑饉之際，以金銀財寶賞賜士兵，是否恰當？靖善寺收到眾多求助，他們因無法承受糧食價格而求助于信仰?！?

“長老，我們也在盡力解決糧食問題。但戰時需要犧牲，每個人都應該做出貢獻。”

梵敏長老又問：“貢獻是必要的，但道德與公正同樣重要?？撤バ械罉渑c皇宮中的樹木，夏相是否曾思及京都之環境及民生，其長遠影響又何如？”

話音剛落，百姓們群情激奮。

夏本不慌不忙，答：“相府砍伐之木，乃是裝飾之樹木。但若有誤傷，吾將調查，予以處置?！?

“國家之興旺，不單賴于雄厚軍力，更依賴于民眾之安康及領導之公正。靖善寺愿意協助朝廷，提供糧食救濟和支持，也望朝廷能真正關心民眾之福祉。”

此話一出，在場之百姓無不出聲喝彩。

“這個自然。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沒有人比吾更關心民眾之福祉?！?

“夏丞相，最近我聽說了一些傳聞，不知是否確有其事？”玄懿法師見縫插針。

夏本眼皮一跳，卻不動聲色：“法師請講?！?

“我聽聞，京都最近總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官府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不待夏本回答，百姓中就有人高聲呼喊：“那是被夏丞相綁回家做媳婦了！”

場上響起了陣陣笑聲。

夏本臉色鐵青，禁軍喝問：“誰在妖言惑眾？”

可是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譏笑聲，哪里找得到話說之人？

“夏相?！绷x瑰法師直視夏本，“我正好有惑問詢。民間傳聞夏相私自囚禁我教尼僧令譽，可有此事？”

夏本氣不打一處來：“謠言而已，通統竟然也當真？”

“身正不怕影子歪。夏相既然當眾說沒有此事，想來也不怕搜查？”義瑰冷冷道。

“搜查？”夏本沉下臉。

“夏相想必也在為傳言傷神吧？敝教派一部分人，相府出一部分人，再從身后百姓中挑選一部分人，一齊入文明殿搜查，看看是否真的有傳言中的尼僧。在場這么多人見證，若是沒有尼僧，夏相自然洗脫污名，豈非皆大歡喜？”義瑰冷笑道。

夏本眼眸如鷹，冷冷地看著義瑰，沒有回答。義瑰全然不懼，也瞪著夏本。

這時，百姓中有人附和道：“就是??！若沒做虧心事，怕什么鬼敲門！”

“搜他！”

附和聲越來越多，禁軍也有些喝止不住了。

梵敏長老道：“夏相，意下如何？”

夏本不情愿道：“好！吾從未囚禁什么尼僧，自然不怕爾等胡鬧搜查！”

……

文明殿后殿的東暖閣中，郁穆坐在鏡子前，她自醒來就一直坐在這里，沒有換衣裳，也沒有梳妝。自從來到這里之后，時間對于她來說似乎停止了，她對什么都沒有興趣，不想動，也不想睡，就這樣靜靜的發呆已經成為生活的全部。

突然，門外迅速閃進一個人影，還不待郁穆反應，那人伸手捂住了郁穆的嘴，噓聲：“我是玄懿法師派來，救夫人出去的?！?

郁穆的三魂六魄登時回到了身軀，雙眼都亮了。

“請允許我為夫人剃度，一會就會有人進來搜查。夫人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水月寺的尼僧令譽即可。之后會有問詢，夫人只要按照真實情況回答?！?

郁穆有些懵，問：“冒名頂替？”

“‘令譽’只是不曾返俗的‘妙真’，玄懿法師已經打點好所有的名冊。若要驗明正身，夫人便照自己的情況說明?！?

“妙真”是郁穆出家時的法號。

那人語速十分快，又道：“他們就快來了，請夫人讓我剃度！”

郁穆點點頭，在妝臺前坐下。

……

虔化門前，經過一通喧鬧，終于定下了“搜查小隊”的人選。

眼看就要出發，玄懿法師突然道：“且慢?！?

眾人都有些驚訝，夏本不知玄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道：“法師有何吩咐？”

“倘若真有此人，被你們帶到眾人面前，往后她可如何立足？”

夏本皮笑肉不笑，道：“那法師以為呢？”

“蒙臉。”

“那你們隨意拉一個尼姑來誣陷吾，又何如？”夏本忍無可忍。

“夏丞相！”義瑰出聲喝斷，“若真的帶出一個尼僧出來，我自當拿出名冊屬藉，當眾校驗。夏丞相屢次三番阻攔，是心中有鬼嗎？”

“原來是玩不起啊！”百姓中一片片噓聲響起。

“肅靜！肅靜！”禁軍扯著嗓子維持秩序。

“若真是尼僧，頂上空空，即便蒙面，一眼可分辨。”玄懿法師道。

“好！”夏本怒極反笑，他倒要看看這群禿驢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有了夏本的允準，“搜查小隊”浩浩蕩蕩地就往文明殿去了。夏本滿眼恨意地瞪著眼前的一群高僧，心中不斷盤算著搜不到人要如何奚落這些人。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夏本都有些困了。

“來了！來了！”

“是尼姑！真的有尼姑！”

夏本汗毛一豎，抬眼只見“搜查小隊”擁著一名身形窈窕的人往這邊來，那人蒙著臉，沒有頭發。

夏本轉身對梵敏長老冷笑道：“要殺人就直說，費這么大功夫找個替身來誣陷吾！”

義瑰冷冷道：“搜查之人可還有相府的，難道相府之人和敝教聯手，倒戈相向？”

這話噎住夏本了，夏本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隊伍越走越近，終于來到眾人面前，百姓們議論紛紛。

夏本絲毫不慌，已經想好如何質問，叫那人原形畢露，只不過看那“尼姑”眉清目秀的，似乎有些眼熟。

梵敏長老問“搜查小隊”：“敢問相府諸位大人，是在何處發現這名女子的？”

“搜查小隊”中的相府幕僚面面相覷，目光交流了片刻，終于推了一個人出來回答：“文明殿后殿東暖閣。我等進去時，這女子正躺在床上?！?

“東暖閣？那不是……”夏本此刻感受到了心跳的聲音。

義瑰拿出一本名冊，走到那女子面前，道：“說出你的法號和修行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名女子身上，夏本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那女子沒有說話。

“說出你的法號和修行所在。”義瑰放緩了聲音。

全場鴉雀無聲。

良久，那女子道：“我不是尼僧！”

話說間，那女子扯下面紗，露出一張絕美的臉，正是郁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