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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將欲取之

  • 惜馀春
  • 明恕
  • 3519字
  • 2023-11-10 21:32:55

玄懿話音剛落,眾人心中皆是一凜,他們雖因玄懿年輕而不大看好其繼任教宗,卻沒想到在如此巨大誘惑面前,雄心勃勃的玄懿會選擇主動退出。不過他們誰都不打算出聲探究,只是默然。

還是保乘大師率先開口:“你可考慮清楚了,華嚴堂議可不容許反復無常!”

玄懿法師淡淡微笑道:“玄懿不敢戲言。玄懿雖僥幸翻譯了幾部經書,于諦法之鉆研實在淺薄,在教中的時日也短,焉敢班門弄斧?老教宗愛惜人才,有意提攜后輩,玄懿有幸得到老教宗的青睞,卻恕難從命。玄懿以為如今時局動蕩,我諦教深得百姓信任,當拯溺扶危,團結一致。”

此話一出,眾僧心中不免對玄懿有幾分刮目相看,都頷首表示贊賞。

保乘大師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尊重玄懿之決定。”

覺朗看了一眼真寂,心道:“難道是這老東西出手了?難不成玄懿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玄懿扶立新君,又臨朝稱制,之前我還在頭疼如何對付玄懿。現下正好免去了一大麻煩,可以專心對付真寂這個老不死的了!”

覺朗當下一心只思慮如何對付真寂,會議上講了什么一概不問。

會議結束之后,在后園的假山角落,玄懿法師與真寂在羅漢松下相對而立。

“如何,可還合真寂大師之意?”

真寂笑道:“公主不愧是公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氣度和雅量著實令人佩服!以公主之才能日后必能領導全教達到一個新的高度,若我當上教宗必然許公主高位,待我圓寂之后,再完璧歸趙將教宗之位還給公主!”

“大師錯愛,玄懿只愿此生能長在壇上講法、普度眾生,實擔不起教中名位。今日也在此預祝大師拔得頭籌,我諦教再創輝煌!”

真寂喜笑顏開,道:“那就借公主吉言了!”

玄懿法師凝視著真寂,微笑道:“我已完成先前約定,希望大師亦能信守諾言。”

真寂一聽,一面笑一面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紫檀盒子,道:“這個自然,公主之寶物真寂豈敢褻瀆,自當奉還。”說著,一雙耷拉著眼皮的眼只盯著玄懿,微笑著緩緩遞出。

玄懿法師接過,打開盒子,只見盒中裝著一串念珠,念珠上系著一枚千瓣蓮玉墜,隱隱散發著香氣。玄懿法師掃了一眼,迅速蓋上,覷著真寂道:“很好,百工堂的手藝越發精進了。日后就承蒙大師照顧了。”

真寂望著玄懿離去的背影,默默地擦了擦額間的汗。會議前一炷香時,玄懿才來到靖善寺,真寂本來也摸不準,只是想詐一詐她,沒成想竟然如此順利。

那玄懿聽他說起這念珠,沒有片刻猶豫就答應了。

“教中能用千瓣蓮紋之人寥寥無幾,又是墜在伽楠念珠上,還是經由保乘大師之手到的百工堂,這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教宗和國賊嫡子有些淫亂緋聞,這恐怕難以服眾吧?公主這些年積攢起來的令聞嘉譽也要前功盡棄了。”

不過真寂想起來也后怕,倘若玄懿和世子熙載真的有什么,對他繼任教宗可是極大的阻礙。

玄懿法師退選之事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夏本耳中了。

彼時夏本在宮城內、內廷外的文明殿中,正為明日要搬遷至文明殿而忙活呢。他打算以文明殿為丞相府,往后就在文明殿前的虔化門處理事務。夏本聽到消息,大喜過望,對身邊的長物道:“真是天助吾也!”

宿安亦笑道:“天意如此啊!”

這時,夏本抬頭遠遠地見一個命婦裝扮的女子端坐在輦轎上,往日華門去了。夏本見那女子生得美貌異常,氣質非凡,心下癢癢,問長物道:“那婦人是誰?”

長物瞇著眼睛辨認了一會,答道:“那是達阇夫人,今日想必是玄懿法師召見。”

“和玄懿法師十分親厚?”

“達阇夫人從前是玄懿法師伴讀。”

“玄懿法師伴讀?難道是廣平公主之女?”廣平公主乃是玄懿法師之姑,下嫁安德公達阇靜禮。

“非也,達阇夫人乃是徐國公之女。達阇夫人自四五歲便為玄懿法師伴讀,其后玄懿法師出家,達阇夫人亦追隨,法號善惠,與玄懿法師共居玄懿寺。待到嫁齡,上皇加恩,令其返俗婚配。”長物忙解釋道。

“達阇氏的丈夫是何人?”

“太子舍人涂少白。”

“太子舍人是幾品官?”

“從六品。”

“這個年紀當到從六品也算不錯!”夏本笑道,“派甲士五十,晚間請達阇夫人來見帥營!”

“她可是徐國公達阇述之女啊!”

“達阇述算個屁!祖上也不過是達阇氏之役屬,從了主人之姓,走運有了軍功,也配登門入室?速去!速去!”

長物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轉身傳達夏本的命令去了。

且說八僧會議結束之后,玄懿法師回到日常辦公的廳堂,她的下屬都維那慧球和功曹慧基皆在室內等候了。

都維那是通統的副職,而功曹是每一位靖善統所專屬的佐吏,輔佐所屬的靖善統處理僧務。

玄懿法師掃了二人一眼:慧球看起來十分焦急,而慧基似乎攔他不住。

慧球也不待玄懿法師坐定,徑直開口道:“通統為何要退出?”

慧基微微搖頭,也看著玄懿法師。

玄懿法師反問道:“真寂與覺朗二位通統近日在忙些什么呢?”

“拉幫結派,相互攻訐。兩位大師平日看起來學問高深、儒雅隨和,可在名位面前卻似變了一個人。”慧球答。

“他們各自都得了對方什么把柄?”

“無非就是貪污受賄之事,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就是沒事也能說成有事。”慧球說著說著,心里咯噔一下,問道:“難道通統也被誣陷威脅了?”

玄懿法師笑:“何以認為我是被誣陷呢,也許我真的貪污呢?”

“這天下都是通統的,有啥可貪污的?”

一席話把整個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玄懿法師微笑:“正是因為我出身皇室,所以八僧之中大多數并不希望我繼任。僧官本就是朝廷為了鉗制教權而誕生的,各國歷代君王都想要通過籠絡高僧來控制諸郡國僧尼。尤其是上皇登基后,逐步取締了地方僧官,并在寺院加派白衣監丞——無異于朝廷插入寺院的一顆釘子,不知多少人恨我呢!如今我選擇主動退出也是順勢而為罷了。”

慧球連連嘆氣,道:“通統德被三輔,聲馳海內,竟為俗事所累!”

“一切因果早已注定了。”玄懿法師沒有表現出多少失落,又問道:“之前著你安排二十五眾主講學和發放通行文書一事,統籌得如何了?”

慧球立刻抖擻精神,昂首挺胸回答:“方案都擬好了,正要給通統過目。如今戰事已停,協調起來就方便多了。只是今下通統身份尊貴,又是教宗大選前夕,若要親臨現場,還需慎之又慎。故而我擬了三個方案,最后還得請通統定奪。”

玄懿法師頷首:“做得很好,你先去忙吧,我另有要事交代慧基。”

慧球得到上司贊揚,心里十分舒暢,滿面春色地離開廳堂。

“慧基,瞧你欲言又止,說吧。”

慧基笑道:“我沒什么可說的,只是在通統手下多年,我以為正是應驗了玄家那句話——‘將欲奪之,必固予之’。”

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想奪取些什么,就得先給予些什么。也就是先付出代價,以誘使對方放松警惕,然后再找機會奪取。

“只是我不明白……這個道理連我一個小功曹都想得明白,想要騙過老謀深算的幾位通統卻沒這么容易。”

玄懿法師微笑道:“你可不是什么小功曹,你是靖善寺通統的功曹!去和慧球好好協調一下講壇安保吧,我不想讓朝廷侍衛出現。”

慧基大受鼓舞,道:“慧基定不負期望!”說吧,踏著穩步離開了。

此時,廳堂上只剩下弦歌和蘭若二仆,蘭若道:“保乘大師必然要問責法師,法師當如何應對?”

僧侶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像世俗之人那般以血緣為紐帶結成緊密的親族關系,所以只能通過師資相承結成法系——這有點類似武林門派或是學術流派,也是諦教中最重要的人脈資源了。故而諦教的僧官常常由某一法系的僧侶所把持,由師生或者同門代代相傳。

諦教名為脫俗,實則是俗世的翻版或縮影。諦教因為得到世人的追捧,占有大量的資產,而僧官擁有支配這些資產的權力。在巨大物質利益的誘惑面前,僧侶不免會覬覦僧官的職位。有些人身居要職之后也擔心職權旁落,自然而然會想要扶持親近之人,所以僧官才會出現法系世襲,并長久維持下去。這是人之常情。

除此之外,還有個很現實的因素——若是不對人家好,誰心甘情愿地跟著你呢?

玄懿法師是保乘大師的弟子,她的每一步都會關系到保乘大師一系的未來發展。即便要退出競選,也應該事前和保乘大師商量,這樣先斬后奏,換了誰都不會高興的。

弦歌忍不住詢問背后緣由,玄懿法師便將念珠一事說出。

弦歌蹙眉道:“大師未免太粗心了吧,這東西進百工堂不就是羊入虎口嗎?讓他遞了刀子!”

玄懿法師聞說,輕輕一笑。

“法師何故發笑?”

玄懿法師捻起念珠,道:“你瞧念珠這形制,應該是將原來那串一分為二了。倘若真寂是從百工堂處所得,必然是有兩串,為何只有一串呢?”

“難道真寂留著另一串為質,以防日后法師反悔?”

“你這個想法很大膽,不過真寂可沒這個謀略。出家人不打誑語,既然我在堂議上承諾退出,我就不能反悔,否則即便當上教宗也無法服眾。”

“那是為何?”

玄懿法師舉起念珠,一邊端詳,一邊微笑:“這必然是世子給真寂的。”

不止弦歌,連蘭若聽了都眼皮一跳。

弦歌又驚又怒,道:“世子?真是令我瞠目結舌,短短幾年竟變得如此狠心,偏偏還是今天……”

弦歌正欲追問,只聽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有人道:“大統傳玄懿通統。”

弦歌的臉色登時凝滯,憂愁地望向玄懿。

玄懿法師微笑寬慰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別擔心,師父最是通情達理。”

說罷,利落地站起來身來,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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