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jié)過后，年輕人紛紛外出打工，村里的喜慶氣氛慢慢淡了下來。

周永清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呆傻傻地坐在門口，周大彪等人多次過來看望，他都是橫眉冷對、言簡意賅地回一個字——滾！

起風(fēng)了，已是陽光普照的日子。雪早已人間蒸發(fā)，化作氤氳在廣闊無垠的天邊的一抹云彩。也許某一天，他會不甘心地化作雨，再次降臨人間，與風(fēng)邂逅……

陽光并不能影響無情的風(fēng)在冬日里的威力，周永清坐在門口，雙臉凍得通紅，兩條鼻涕掛在嘴唇上已經(jīng)結(jié)冰。

周小峰的手中拿著一支雪糕，從村頭緩緩走來。一頭古惑仔陳浩南的秀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如刀削般的臉龐棱角分明，清澈明亮的雙眼望著著田野，似乎那里有他的詩和遠方。

他走到周永清面前問：“吃嗎？鎮(zhèn)上找了好多家商店才買到的存貨。雪糕不像女人，只要袋口密封著，你就不必擔心二手貨。你嘗過一口后，就更不用擔心了，因為沒人想吃你的口水。”

雪糕袋印的“和路雪”三個字讓周永清一個激靈，恢復(fù)了神智。他沒接雪糕，卻朝周小峰伸出手。周小峰心領(lǐng)神會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遞給他。

周永清邊往鎮(zhèn)上狂奔，邊撥打他女朋友何璐雪的電話，電話一直在“嘟嘟嘟”的盲音中無人接聽。

彭市鎮(zhèn)最東邊一個大型電影院后面，一條青磚土墻的巷子盡頭，一間破舊的綠瓦屋內(nèi)，何立亮正顫巍巍撈著火鍋里僅剩的幾根青菜，發(fā)出寒號鳥般的哀嚎。

“哆啰啰，哆啰啰，寒風(fēng)凍死我，以后別賭博！”

“璐雪回來沒？”

周永清撞門而入。木門應(yīng)聲倒地，壯烈犧牲，沒能完成最后一次阻擋賊人入侵的使命。

“沒有，這死丫頭過年都沒死回家，家里都窮得揭不開鍋了，一點沒有感恩的心都沒有，還有我那殺千刀的哥哥也好幾年沒寄生活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何立亮罵罵咧咧，準備向周永清開口借錢，誰知周永清轉(zhuǎn)身朝鎮(zhèn)上汽車站飛奔而去。

“喂，未來侄女婿，搞兩錢來花花啊！”

蓬松的頭發(fā)，邋遢的胡須，身上亂搭著幾層破舊棉襖，腰間系著紅毛線腰帶，周永清這身凌亂美的造型，足足領(lǐng)先“犀利哥”10年。

周永清從鎮(zhèn)上坐汽車到武漢，再乘火車到西安，在西安外事學(xué)院問遍了何璐雪的老師和同學(xué)，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又重新坐回到門口闊別許久的凳子上。

此刻，他終于認清現(xiàn)實：他的女朋友真的棄他而去，帶走了他的2萬塊積蓄，他媽臨終前留下的36萬存款以及24萬服裝檔口的轉(zhuǎn)讓費。

一輛本田商務(wù)車緩緩的從周永清家門家駛過。

回廣州前，周勇總是習(xí)慣性地開著小車緩緩繞村里轉(zhuǎn)幾圈，每年副駕駛座的女人都不同。今年是一個四川妹子，五官精致，未脫稚氣。鞋拔子臉的周勇和美女坐一起，被襯托的像一個人口販子或拉皮條的雞頭。

村里人用艷羨的目光看著他，紛紛打招呼。

“勇吖，這幾年服裝生意又掙了不少錢吧?女朋友越換越漂亮啦！”

“還行吧，混口飯吃！”

周勇從本田車里伸出頭，故作謙虛地回應(yīng)，一只手搭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非常騷包的輕撫涂滿摩絲的錚亮頭發(fā)。只是騷不過三秒，一個車輪陷進了泥坑。

“鄉(xiāng)親們，幫幫忙啊！”周勇向眾鄉(xiāng)親求助。

剛才還客套打招呼的村民突然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村長見狀，冷笑嘲諷：“有幾個臭錢就知道顯擺，成天勾搭小姑娘，也不知道掏點錢給村里修修路，遭報應(yīng)了吧!”

這時，胸掛銅鑼的打更人周洛踩著泥濘來到車旁，傻笑道：“一個紅拜拜！一個紅拜拜！”

周勇隨手掏出一張一百塊手中揚了揚，說道：“駱駝，車推出來后，才能給你！”

周洛轉(zhuǎn)頭看了看坐在門口的周永清，對周勇道：“兩張，兩張，還有我兄弟的！”

他接著朝周永清揮手喊道：“元元哥，過來推車拿錢啦！”

周永清怏怏地起身走過來，和周洛將車子推出來，兩人都濺了一身泥。

周勇掏出兩張50甩向周大寶道：“給！兩張，洛勺氣（勺氣，天門方言：傻子）！”說完猛踩油門，車嗖地一聲飆走了，周永清兩人身上的泥漿又加厚一層。

“我要紅拜拜，要紅的，不要綠的！”

周大寶跟著車跑了一段路，悻悻地停下來，朝著車子方向大吼道：“老子今天沒帶棒槌，要不然非敲掉你的卵蛋不可！”

周洛走回來要分一張錢給周永清。周永清沒要，重新坐回到家門口。

經(jīng)歷這件事，心如死灰的周永清突然變得躁動起來，開始天人交戰(zhàn)。

他化身《武狀元蘇乞兒》中的蘇乞兒，一攤爛泥似的躺在一顆大樹旁，洪日慶對他說：“有錢也買不回你失去的東西——尊嚴，自信，還有心愛的女人！”他嘶吼道：“能買回！有錢什么東西買不到？你別忘了我曾經(jīng)用白花花的銀子在廣東包你吃飯，喝酒，嫖妓，過夜。所以，你才會傳我睡夢羅漢拳的！”

他化身《大時代》中被丁蟹父子害死所有家人的方展博。他躲在一個密室里，紙上一遍遍寫著，錄音機一遍遍錄著：我方展博要發(fā)財，我方展博要成為億萬富翁……畫面一轉(zhuǎn)，他西裝革履身處摩天大樓的某個辦公室內(nèi)，望著窗外丁蟹父子一個個墜樓身亡，頓時間心里充滿復(fù)仇的快感。

他化身《圍城》中方鴻漸。和唐曉芙分手后的某一天，他跟一個比唐曉芙更美麗的女人勾手同行。忽然與尚無男友的唐曉芙再次相逢，唐曉芙顯露出無比傷心絕望的表情。他立刻甩掉那個美麗女人和唐曉芙言歸于好。唐曉芙罵他殘忍，欲迎還羞般地別轉(zhuǎn)臉，不讓睫毛上眼淚讓她看見。

他化身一年前的自己，何璐雪指著他的鼻子，頤指氣使道：“跟你媽說過多少次了，讓她帶我做服裝生意，可他每次總是推三阻四。我想要錢，我要很多很多錢！我要背LV的包包、擦Dior的口紅、噴Chanel香水，穿Salvatore Ferragamo的高跟鞋，開紅色保時捷，在深圳海景別墅里，指著大海對那幫瞧不起我的親朋好友說，看！這才是真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這里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這次，周永清沒做任何爭辯，只是全程寵溺憐愛地看著他的女友……

不知過了多久，周永清恢復(fù)清醒，暗暗發(fā)誓：我要掙大錢，發(fā)大財！我要做億萬富翁！你的理想讓我來替你實現(xiàn)！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

他掏出手機打給周樂：“我想去廣州打工……”

周永清收拾好行李，來到后屋，看著周典洋正在換床板，用棺木做成的新床板。

“自謀、半轉(zhuǎn)東西！”周永清罵了一句，摔門而去。（自謀、半轉(zhuǎn)，天門方言：傻子、白癡）

2002年3月1日，周永清坐上了南下廣州的火車，開始了他荒誕的都市歷險。

電影《大魚》中的一句臺詞：他的出生預(yù)告了他奇特的人生，沒啥特別，只是比較戲劇化，他的故事最奇怪的是，總會有令人訝異的結(jié)果。

周永清，學(xué)名周元。嘴很碎，人很賤，生性雖然膽小懦弱，但是偶爾也會勇敢地為愛癡狂。

幼兒園。一節(jié)畫畫課上，一個女孩的畫被一個男孩用鉛筆涂花，他拿起鉛筆戳傷了男孩的臉，差一點戳瞎他的眼睛。

小學(xué)三年級。一次大掃除，一個女孩被一個男生拿蝗蟲嚇哭，他拿起鋤頭追打那個男生，嚇得男生爬上一棵大樹，失足掉下來摔斷了腿。

小學(xué)五年級。一天放學(xué)后，一個女孩被一個男生用自制玩具火柴槍燒著頭發(fā)，他和那個男生扭打在一起，雙雙滾進灌溉田地的糞池里。

初二，一天下晚自習(xí)回家的路上，一個女孩被幾個混混調(diào)戲，他叫上朋友去解圍。對方叫來的二十幾人，和他們10人展開火拼。發(fā)小周洛從土坡上滾下來，頭部撞到一塊石頭上，變成了傻子。

高三，一天放學(xué)后，體育老師在器材室對一個女孩動手動腳，他操起一塊板磚給老師頭上開了花。

鎮(zhèn)上的書攤和書店，但凡看到金庸的武俠小說《神雕俠侶》，他都會將尹志平強奸小龍女的那一頁書撕掉，為此沒少挨攤主和店主的打……

一天，周永清和周小峰愜意地躺在田地邊的草垛上聊天。藍天白云，樹影婆娑，小橋水，碧波蕩漾。單放機里播放著任賢齊的《三分鐘》：

在小的時候抬頭看天空

害怕風(fēng)太大會吹走彩虹

常常做夢躺在云的上頭

有美麗女孩一直陪著我

……

周小峰：一位花季少年，為何屢次戳瞎他人雙眼，摔斷他人雙腿，將人推進糞坑，用石塊將摯友砸成傻子，對授業(yè)恩師板磚爆頭，在書店撕毀金庸先生親筆簽名的全套武俠小說，一年365天看黃色小說，拋家棄子想和妓女一起私奔殉情……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敬請關(guān)注午夜12點小峰說邪事之周壞壞的不歸路！

周永清：“無稽之談，虛假報道，跟一向標榜客觀公正的西方媒體故意抹黑中國一個德性。還有神雕俠侶我才撕了幾頁而已，80后多少人干過這事。你這個完全喪失新聞道德底線的主持人，應(yīng)該和馮家廟那個盜墓的主持一起拉去槍斃！”

周小峰：“聽說你想通過自己的奮斗成為億萬富翁？”

周永清：“是的，我以前沒得選，現(xiàn)在我想做個好人，不，是富人!”

周小峰用手托著下巴，深情地望著周永清。“真的嗎？我不信！”

周永清：“你不育！這tmd什么采訪，換種風(fēng)格！”

周小峰：“你對幼兒園那個女孩是愛嗎？”

周永清：“年紀小，一點都不知道！”

周小峰：“你對三年級那個女孩是愛嗎？”

周永清：“談不上，有好感！才9歲，法海我不懂愛！”

周永清：“五年級、初中和高中女孩，到底哪個算愛呢？”

周永清：“你怎么老是談情說愛，我是演技派，偶像明星才愛炒CP，換個話題！”

周小峰：“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而你，只會轉(zhuǎn)移話題！哦，對了！那些女孩對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表示，都是你單身狗一廂情愿的單相思罷了！據(jù)說你工作后好不容易談個女朋友，還被騙光錢財后慘遭拋棄。恐怕這些都不是愛吧？你懂愛嗎？loser！（失敗者）你真正談過戀愛嗎？談過——談過——談過戀愛嗎？你看人家一對對談情說愛，好不眼紅！”

“消滅某個人的肉體，不如揭露、譴責這種人的動機、思想、用心，太他娘的殺人誅心了！”

周永清瞪著周小峰，雙眼通紅，準備掏出火機點燃草垛，讓周小峰在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周小峰：“嘉賓情緒激動，換個輕松點的話題。為什么你對這些異性都是該出手時就出手，而對朋友甚至是自己遇到校園霸凌時，卻能忍氣吞聲呢？”

周永清：“這個——我這人有時候很沖動，有時候又很理智！在理性和感性的邊緣瘋狂試探，我控幾不住我記幾啊！”

周小峰：“你只對異性才表現(xiàn)出沖動，可以理解為一種性沖動嗎？”

周永清：“弗洛伊德曾經(jīng)說過，一個人有三大硬性需求——求生本能、性沖動和渴望偉大。所以，我并不覺得羞恥！”

周小峰：“異性面前你耍狠，同性面前你犯慫，是不是意味著你很（狠）慫很慫！”

周永清：“開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

周小峰：“好啦！顯而易見，嘉賓前半段被壓制得厲害，下面我將充分發(fā)揮主持人優(yōu)秀的控場能力，給嘉賓足夠的表現(xiàn)機會。當然機會呢！還得靠自己爭取……”

周永清：“十分鐘啦！再嘚吧嘚，我點火啦！之前我這個大魔王居然被塞上毛巾禁言了，看把你們幾個跳梁小丑嘚瑟的！”

周小峰：“來來來！請開始你的表演！”

周永清：“DJ，music！hey，我是張飛，暫時沒有AKA……”

周小峰：“說人話！”

周永清：“哦！”

周小峰：“算了，讓這樣廢話一籮筐的嘉賓自由發(fā)揮，主持人一輩子也別想下班了，還是我引入話題吧！請問你要給母親土葬時，你的幾個朋友不但不幫你，還配合村長將你綁在床上。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周永清：“一群禽獸！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谷不登，禽獸逼人！”

周小峰：“沵彵娘哋箶説仈檤什庅？”（火星文）

周永清：“周達，一心撲在校花身上的花癡。對他感興趣的話題，他三天三夜讓你插不上嘴，然不唧唧個沒完。不感興趣的，你說三天三夜他不插嘴，屎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長相猥瑣，那么普通還那么自信。為人畏畏縮縮，扣扣索索，磨磨唧唧……”

周小峰滿頭黑線道：“十分鐘了，換下一個！”

周永清：“十分鐘一個人，了解！周樂，一心撲在網(wǎng)戀上的網(wǎng)癮少年。除了一點點善良隨我，其他一無是處。以自我為中心，無組織，無紀律，說話不經(jīng)大腦，智商只比周洛高那么一點點。自私自利！只顧網(wǎng)絡(luò)虛無縹緲的快樂，不顧他人感受，裝修工程干到一半說退出就退出。沉淪墮落！以網(wǎng)絡(luò)為媒介的柏拉圖式愛情能持續(xù)多久？持續(xù)到見光死嗎？約的網(wǎng)友不是他被別人嫌棄丑，就是別人嫌棄他難看！顏值上的不和諧，讓他談一個崩一個，海王程度遠勝于我。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沒人知道他是一條——著急忙慌——等著交配的狗……”

周小峰張了張口，沒插上嘴。

周永清：“馮鵬飛，一生不是在裝逼，就是在裝逼的路上。全身上下沒一點隨我，純粹的一無是處。從醫(yī)院抱起他那一刻起，我篤定這不是我的種。我綠了！HLBE大草原的綠！我哭了!這歪瓜裂棗的磕磣樣，是八國聯(lián)軍混血嗎？我要對著鏡頭懟你一臉，你個超級無敵裝逼王！有人說過你裝嗎？還是說裝就是你的真實！你總是口出狂言，說每個人從你深邃智慧的眼神里，可以看到金錢、美女、權(quán)勢，甚至整個臣服于你腳下的世界。呵呵！孤芳自賞！自我膨脹！狂妄自大！從你智慧的小眼神里，我只看到了二哈！你一出生就是來搞笑的……”

周小峰緊張地抖腿，沒插上嘴。

周永清：“馮鵬宇，一心熱衷算命的幻想怪！我不明白，他怎么會和馮鵬飛是親兄弟？一個超級無敵裝逼王，一個自卑、敏感、愛哭，愛幻想的可憐蟲！讀書和算命都是要講究天賦滴，再說算命從古至今有幾人發(fā)財?shù)模覄袼琰c放棄，回家繼承家業(yè)！總比那個好高騖遠、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不自量力的哥哥要強。還有，勸他別整天迷戀老瘋頭（馮正儀的外號），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女人到處都是……”

周小峰擦著手心的汗，沒插上嘴。

周永清：“周大彪，就因為算命的說，他要么成為統(tǒng)領(lǐng)一方的將軍，要么成為為禍一方的悍匪，而且預(yù)判成為后者的幾率更大，讓他多積德行善去改變命運。于是，他就成了一心助人為樂的匹夫！學(xué)武不學(xué)文，枉為中國人！做事有勇無謀、暴虎馮河、憨頭日腦、傻不拉幾，智商長期不在線！在著名的初二戰(zhàn)役中，在敵軍兵力兩倍于我軍之際，不但不率領(lǐng)眾人撤退，保存優(yōu)勢兵力，反而一個勁地喊打喊殺，致使我軍政委周洛同志頭部負傷，摔成傻子，智商清零成了守村人。犯了這么低級的錯誤，就應(yīng)該飲彈自盡、剖腹自殺、五馬分尸、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周小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沒插上嘴。

周永清：“周文、周武，兩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官二代，老村長不成器的兒子。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真替老村長感到不值！要文不得文，要武不得武！文不能磨墨，武不能挑水！最重要的是還敗家。不光自己敗，還帶著兄弟們一起敗。東方不敗西方敗，敗了南方有北方！魚塘、鴨場、錄像廳還敗的不夠嗎？合伙敗完分開敗。一個想在陜西開面館，這不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嗎？一個想去深圳搞攝影，難道沒聽過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嗎……”

周小峰捂住生疼的腦殼，沒插上嘴。

周永清：“周洛，在我眼里他沒有缺點。幾乎每個村都有一兩個看上去有點傻傻的人，由于腦袋不好使，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村頭逛村尾，為人老實不傷人，這樣的人一般被稱為守村人，其實他是地仙轉(zhuǎn)世，是上天派下來幫助村民的。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周小峰翻著白眼，留著鼻涕，沒插上嘴。

周永清：“馮正儀，這個女人我不稀得說！古人云，禮者，修辭令，齊顏色，正儀容！正儀，白瞎了這么好的名字！為人裝瘋賣傻、裝模作樣、裝聾作啞、裝腔作勢，一個女生的愛好居然是看相算命和畫符，瘋瘋癲癲、魔魔怔怔、神神叨叨！像個跳大神的巫婆！連腳氣和青春痘都說成“鬼”附體。這是典型的內(nèi)分泌失調(diào)、更年期早到！整天對別人說要防火防盜防閨蜜，可她哪有閨蜜，防個毛線！整天混在男人堆里，還自詡是眾星捧月的女神。我看她一天到晚做法念經(jīng)，就是個女神經(jīng)！她是從小缺鈣，長大缺愛，腰系麻繩，頭頂鍋蓋，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要是鮮花，牛都不敢拉糞了……”

“不稀得說，還說得最長最狠？”周小峰學(xué)著《唐伯虎點秋香》中的對穿腸一般，仰天吐了半斤血。他捂住胸口接著道：“采訪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見證了一位頂級猥瑣噴子、鍵盤俠、杠精、黑子、水軍的雜交體的誕生！好了，最后，請對你最重要的一位朋友評價一番，請不要吝嗇你的贊美之詞！”

周小峰偷偷遞過去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好好說話，說好話，不然掐死你！

周永清：“最后一個，周小峰，我和他不熟，就像馬云說和趙薇不熟一般。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居然直播間遞支票賄賂我，送他四個字——臥槽無情！我要以佐羅的名義與他決斗，比劍！”

說完他在身下抽出兩根稻草，一根捏著手中，在空氣中劃了3個“Z”，一根拋給周小峰。

周小峰沒接，一臉戲謔道：“比賤！好的，聽了嘉賓心如蛇蝎、心狠手辣、喪盡天良如丁太升般的惡毒點評，我們請出幕后觀眾，周永清的所有朋友，與他當垛對質(zhì)！是非曲直自有朋友評斷！”

不遠處另一個草垛后面，周大彪一眾好友魚貫而出，個個氣勢洶洶，作死亡凝視。

周永清眼睛睜得老大，十指放進嘴里，做出周星馳般驚恐的表情。

“打死他！”

“他不是死了嗎？”

“再打死他！”

“報仇！”

“我要報仇！”

……

草垛上傳來殺豬宰羊般的哀嚎。

周小峰站在不遠處，學(xué)著鄭則仕抽煙甩手的招牌動作，悠閑的吸了幾口煙，開始唱道：“哎呀！我說——命運吶……”

“為女死為女亡，為女去考狀元郎”本該是周永清的理想。可是“為女死為女亡，為女丟掉狀元郎”卻成為現(xiàn)實。人生境遇大多如此，理想和現(xiàn)實總是南轅北轍、東趨西步、背道而馳。

周永清上學(xué)期間因為多次打架斗毆，在學(xué)校不斷記過處分的中結(jié)束了學(xué)業(yè)，跟他爸周典洋的學(xué)起木匠手藝。

他的一眾發(fā)小的命運卻大相徑庭。

周達和馮鵬飛響應(yīng)西部大開發(fā)的號召，一個考上西安交通大學(xué)，一個考上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踏出了光耀門楣的第一步。

馮鵬宇想和天橋的馮半仙學(xué)算命，被他爸吊在樹上一頓毒打后，被迫回家學(xué)習(xí)電器維修。

馮正儀以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本事在市里寶安商場的一個服裝門店做了店長。

周大彪、周樂、周文、周武和周小峰五人命運多舛。開錄像廳，由于VCD碟機的普及而倒閉。承包魚塘，一場暴雨后魚塘漫頂，魚全跑了。養(yǎng)鴨場發(fā)生瘟疫，鴨子死光光。后來幾人學(xué)了裝修手藝外出打工。

一年后，周永清也加入了他們的裝修隊伍，開始游走于HLJ、蘭州和西安等地。兩年后，周樂迷上網(wǎng)戀，為了會廣州網(wǎng)友，退出裝修隊伍，前往廣州制衣廠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