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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棠溪

  • 牽布
  • 鐘書舍人
  • 6403字
  • 2022-01-19 05:00:00

“永哥什么時候進入服裝行業的?”劉隆慶問。

“2002年。”

斷布機發出滋滋聲在導軌上一個往返后停下,導軌一提一壓,斷開的一段布料躺在裁床墊紙上面,順滑平整,沒有一絲褶皺。第一層布牽好了……

周永清南下旅途的第一站——廣州棠溪村。

這里是眾多打工者的聚集地,尤其是湖北從事服裝行業的人員。它位于白云區南部,距離廣州火車站和省汽車站只有十幾分鐘車程。這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城中村,京廣鐵路由南至北從村中穿插而過。有著先天的地理優勢。

村里最顯眼的地方是鐵路東側的一大片居民房,是地鐵安置樓。前幾年,為了安置因地鐵施工而從越秀區的繁華地段搬遷于此的居民,最前面一座大樓墻上還鑲嵌著一塊巨大的黑色石板,上面專門鐫刻了這段搬遷史。

“是棠溪,不是塘西,你腦子秀逗啦,還是瓦特啦?這都能搞錯?靠!還說是高手!”電話里傳來周樂的聲音,夾雜著斷布機“滋滋滋”的聲響。

“有朋自遠方來,也不接乎!短信地址也不發個!”周永清怒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么多繁文禮節作甚?我忙著牽布,待會給你發過去,白云區棠景街棠溪南天外大街116號4樓景秀制衣廠,過了棠溪針車行就到了。經常后找董民兵董師傅,是我以前的師傅。”

“以前?那你現在人呢?”

“我在康樂村,經過上次恐龍事件后,多少次令我魂牽夢縈的綺夢,她終于出現了!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天生麗質難自棄,回眸一笑百媚生!突然間,我這腦海就沸騰,這心胸就激動,這感情的波濤就往外涌,我簡直控制不住地要朗誦——啊!這是愛情!正好,她們的制衣廠缺裁工,我就過來了!”

周樂抑揚頓挫的腔調震得周永清耳膜生疼。

“看本破小說后開始魔怔啦!網戀的浪漫植根于虛幻的網絡之上的,頂多只能作為生活的調味品或者小菜!趕緊回歸現實吧,騷年!”

“如我這般苦逼的打工仔,頓頓都需要調味品和小菜!你管得著嗎?我勸你還是去深圳找你舅,工廠打工攢錢做生意?想屁吃呢!一只耳,趕緊找你舅舅吃貓鼠去!”

“抗曹大計已定!眾位文武諸官再有提投降曹操的,和這個桌案相同!等我花半年學好電剪和打版,開個裁床或版房,每年攢五六萬,也就三年打工,五年夠本,服裝市場一年爆版發大財的事!”

“我靠,周天真,你當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呢?食神“史蒂夫周”上身了嗎?要不,你再搞個分店,一間變兩間,兩間變四間,四間變八間,八間以后就上市,上市后再集資!接著炒股票!再分拆上市,到時后你就噱翻了!”

“別扯蛋,我說真的!”

“我說你真的搞笑!新手村慢慢練級吧!哇哈哈哈!”

一陣嘲諷的笑聲后,周樂掛了電話。

“喂喂喂!我想和你唱,萬萬沒想到啦啦啦啦啦!嘴炮還沒打完就掛電話,是對對手的極端不尊重,有異性沒人性的牲口!”

周永清口嗨沒盡興,十分掃興地朝一個公交站牌走去。突然,一輛摩托車從旁邊疾馳而過,后座一個戴著大金鏈子的瘦個男子一把搶過他手機。

“誒!我手機!抓小偷!……”

周永清在街上大喊著,追趕出十幾米后,摩托車在呼嘯聲中很快就沒了蹤影。

愛立信rs380,三千多塊啊!這是多么奢侈品啊!算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反正手機是周小峰的,不是我的。但是,畢竟是三千多塊啊!

周永清心念一波三折,突然二十四孝--仰天長嘯。“最煩你們這些打劫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老夫唯有捶胸頓足,扼腕嘆息,嘆這世間何時才能天下無賊?”

終于到了棠溪牌坊,剛才的事情已被拋諸腦后。周永清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盯著牌坊,好似代號“9527”的唐伯虎盯著華府大門一般,充滿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真是一花一世界,一村一牌坊啊!”他負手而立,吟詩作賦。

突然,一坨鳥糞掉到他頭上,一只小狗撒尿在他片片鞋(膠底布鞋)上,一個小孩沖他身上吐了幾口唾沫。

“搞什么飛機?海陸空三軍這樣歡迎我?”

周永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飛小狗,撿起石塊砸飛樹上小鳥,伸手捏了捏小屁孩的臉蛋諄諄教誨。“小家伙,這么小就當噴子是不對的!正所謂——”

突然,一個燕頷虎須、豹頭環眼的彪形大漢從牌坊后跳了出來,愛心爆棚一聲吼。“他——還只是個孩子!”

吼聲間,大漢的唾沫星子噴了周永清一臉。

小孩剛才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舅舅,他打我!”

“誤會,誤會!他剛才沖我吐口水,我就口頭教育一下!沒打他!”

“孩子都哭成這樣了,還說沒打!”

大漢沙包大的拳頭打來,周永清閃身朝牌坊里面跑去。“真沒打,他演技好而已!”

正午的陽光慵懶地灑在街道上,兩邊的店鋪似乎才開門,一群睡眼惺忪的人們處于呆愣狀態,還在來得及恢復活力。采購提著一袋袋服裝輔料有氣無力的走在,時不時扶一下歪了的皮帶。小作坊老板拉著壓滿裁片的拖車,在晃晃悠悠走著S型曲線。三輪車夫的車上堆著高高布料,左右擺動著龍頭,打著哈欠喊著“讓一讓啊”,尾音拉比帕瓦羅蒂還長。拉車客倚靠在面包車旁,緩慢拍著肚皮,呆滯地喊著“沙河、十三行、火車站、白馬、中大……”。貨車司機坐在車里悠閑抽著煙,將腿搭在車窗不停抖動著,隨意翻著《故事會》。

周永清揮舞著手臂,不滿眾人在目光中的表現。邊跑邊喊:“停,精神點!臨時演員也是演員,小人物也是要有靈魂滴!”

大漢在后面緊追不舍,不屑道:“喪家之犬,先顧好你自己吧!”

“溜了溜了,這波我必不可能被抓!”

面對有些擁堵的大街,周永清只得朝左手邊一個狹窄的巷子鉆了進去。巷子里到處都是打開窗戶就能和鄰居握手、四目相對的那種“握手樓”。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只能看到一條縫隙的“一線天”街道。有些陰暗潮濕的小路隨處可見的布碎垃圾,散發著一陣陣臭味。垃圾桶上一只老鼠輕蔑地回應周永清的目光,似在挑釁:“你瞅啥?”

南天外二巷。

一個制衣廠門口,一群工人正在一個大飯桶里搶飯。旁邊一個長桌上放著兩大盆菜。周永清呼嘯而過,一盆菜撞翻在地。

“打死個龜孫……”

工人們朝著周永清遠去的方向罵了幾嗓子,像沒事人似的,回頭繼續搶飯。

做飯阿姨見狀,著急上火道:“有人把菜撞翻了,你們怎么不去追啊?”

“還沒吃飯呢!哪有力氣追?過會飯都搶沒了!”

“對頭,再說,還有一盆菜呢!”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就是!”

眾人七嘴八舌的拒絕聲中,大漢從旁邊跑過,另外一盆菜唱著“我向你奔赴而來,你就是星辰大海”,撲向大地母親的懷抱。

“打死個龜孫,一個菜都不給我……”

一群沒菜的干飯人終于怒了,氣勢洶洶地朝兩人人追去。

一個制衣小作坊的門口。兩個殺馬特青年正蹲著吃飯,模仿陜西八大怪之一的“板凳不坐蹲起來”,他們的頭發的色彩異常醒目,一個雞屎綠,一個馬尾棕。

周永清的人影一閃而過。雞屎綠望影興嘆:“好快的速度!遙想當年在學校當混世魔王的日子,要是有這速度,一定能躲過不少老師的物理攻擊!”

馬尾棕瞬間將雞屎綠碗里的一塊肉夾到自己嘴里,然后用筷子指著逃跑的周永清栽贓嫁禍。雞屎綠像看傻子一樣盯著眼前的馬尾棕準備動手。

馬尾棕敢忙解釋:“每天你都有機會和很多人擦身而過,有些人可能會變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所以我從來沒有放棄任何跟人磨擦的機會。”

雞屎綠拿起筷子猛敲對方的頭。“重慶森林看多了是吧?我幫你補充下一句——有時候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管他呢!開心就行了。”

南天外三巷。

一個女人站在門口凳子上踮著腳,用撐衣桿掛著一件件衣服。身體扭啊扭,像是在跳lisa的打車舞。

周永清路過時,騷包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女人一個不穩,從凳子上摔下來,手中撐衣桿將鐵絲也拉下來,一排衣服瞬間落了下來。一個衣物罩在周永清頭上。

“這下狗帶了!女人衣物套頭要衰三年!”周永清一把扯下衣物,掃了一眼,長長舒了口氣。“是男人的,這下踏實了!”

周永清回頭看了一眼大漢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此刻他全身衣服包裹,雙手床單紛飛,模樣像是《食神》里吃了撒尿牛丸興奮到變身的基哥。

南天外四巷。

一個滿載布料的三輪車夫停車四下打量,似乎迷了路。周永清從后面沖過來,凌空躍起兩只腳踩著左側的墻,兩只手按著布料,身子躺在布料上滾了兩滾,跳到三輪車前面,繼續逃命。

“小子身手不錯啊!”

車夫正感嘆他矯健的身手,車上的布料突然一股腦地全部滾落到地上。

一輛面包車側身攔在巷子岔路口,后門開著,幾個工人將縮水后的布料搬下車。周永清學著“烏鴉哥”跳窗進車,結果半個身子卡車外,后腰磕到窗沿上,頓時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

“哎呀!我的老腰!經典動作不要隨意模仿!聽說烏鴉哥后來因為傷痛退出影視劇,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傷痛造成的。”

周永清從車里的一堆布料上滾過,從后門下車后扶著后腰繼續跑路。

車邊的一個搬布青年開始叫罵:“臭小子,你以為你是成家班的啊!”

南天外五巷。

一個胖子站在梯子上,一邊唱歌,一邊剪著如蜘蛛網般的網線。“太陽出來我爬電桿,爬上電桿我剪網線……”

周永清踉踉蹌蹌從旁邊跑過,撞了一下梯子,梯子輕微晃動后繼續穩坐釣魚臺。

胖子不屑道:“切!想扒拉我!門沒!像我這般舉足輕重的人物,是這么輕易被撼動的嗎?微微一笑很傾城,微微一晃很平穩!哇哈哈!”

笑聲中,大漢跑過后,梯子遭遇大招連擊終于倒下,隨后傳來胖子的嚎叫。

一個小制衣作坊門口,一個女人一夫當關,手持裁縫剪,氣勢洶洶堵住一個男人出門的路。“一大堆衣服還沒做完,敢出去爛賭,現在就戳爛你的腳!”

剛許下誓言,周永清擦身而過,女人的剪刀脫手落下,神號鬼哭聲傳出。

周永清回頭愧疚大喊:“錚錚誓言鏗鏘有力,莊嚴承諾擲地有聲!扎心啊老鐵!安心養傷,不用爛賭啦!”

南天外六巷。

某釘珠廠門口,三個中年婦女汗毛倒立,握緊拳頭,緊緊盯著對面一個頭發蓬松、舉止妖嬈的男青年。

青年渾不在意她們灼灼的目光,纖纖玉指拈著一根細針嫻熟地在一件黃裙上和一盤珠子中來回穿梭。不一會,花瓣領上的珠子便釘好了。

青年提著裙子,搔首弄姿地在身上比劃著,側頭嬌笑道:“哈哈哈,蓬松的頭發,淡黃的長裙!”

“我受不了啦!”一個婦女沖過來一把揪住青年的頭發,將他一陣爆捶。“我讓你浪……”

“你們不要再打了啦!不要再打了啦……”另外兩人過來拉偏架,嘴上喊著不要,腳卻很誠實,不停地往青年的身上招呼。

周永清跑過時,感嘆道:“哎!三女打一男,兇多吉少啊!”

他趁亂拿起一盤珠子朝后面灑去。三人猝不及防,滑倒在地上,一陣罵罵咧咧。

南天外七巷。

一個裁床邊的兩個青年生無可戀地牽著布,看見跑過的周永清發出贊嘆。

“縱情奔跑,青春不老!我們也向往自由,好想和英雄策馬揚鞭、仗劍天涯啊!”

老板沖過來朝兩人頭上猛敲。

“你倆干嘛呢!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干嘛呢?要奔跑是吧?沿著裁床跑起來!氣氛搞起來!”

巷子分岔口。

兩個中年男子看到這一幕,其中的一個眼鏡男準備上去阻止,另一人攔住他。

“阿偉!別沖動!”

“阿偉已經死啦,你挑的嘛偶像!”

眼鏡男生氣地吼道。不遠處一只拴著鐵鏈的狗同時汪汪叫了幾聲,口型與眼鏡男并無二致。看來不只是渣渣輝,連這條狗都很欣賞這句名言,B站UP主要常用此類視頻討要點贊和投幣。

眼鏡男有些生氣,想要掙脫束縛,另一人死死抓住不松手。

“你冷靜一點,我們是少管所的。不該管的少管!

南天外八巷。

一個卡車司機將幾十個半人高的圓桶搬放在一個印花廠門口,氣喘吁吁將單子遞給廠長簽字。“一共40桶,水漿18桶,膠漿22桶。”

廠長打開一桶膠漿正準備查看,周永清沖過來一把抱起桶,朝后面大漢潑去。大漢頓時被澆了一身綠……

終于出了陰暗的巷子,街道頓時寬闊起來。陽光灑在周永清的臉上,他終于看見前方久違的棠溪針車城,心中狂喜。周樂說過,針車城的盡頭就是錦繡服裝廠,如同《一路青森小夢幫倒忙》的小夢說——北海道下面就是青森。

他張開雙臂、面向陽光大叫道:“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天空中突然響起轟隆的一聲旱雷,周永清趕緊縮了縮脖子。心里暗道:看來那位“知行合一”的圣人發怒了,不讓我隨便引用他的名言。

此刻,汗水濕透了周永清的衣衫,沒有任何偶像包袱的他,甩著舌頭朝前沖刺著。后面一個綠幕罵罵咧咧地追趕而來。

棠溪針車城內。一個商家正在給一個顧客演示蒸汽燙機。

周永清跑過時,一腳踢到了下面的出水閥,頓時排水管的蒸汽一陣亂噴。后面大漢不幸中招,發出一陣陣慘嚎。

周永清回頭,扼腕嘆息:“叫你別追我,這下成蒸汽雞——瓦特了吧!”

針車城外右轉角100米處,一幢大樓上掛著景秀制衣廠的牌子。但是,此時百米的路上卻橫七豎八擺著幾十臺縫紉機的臺板架,一輛貨柜車橫亙在馬路上。貨車司機因為結不到賬款,正和一個針車行的老板爭吵中。街道的兩邊,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路人在起哄。

“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邊跑……”

周永清念著繞口令回頭,看見大漢追來,他立刻開始百米跨板沖刺,奔向最后的終點。

跨欄!跨欄!跨欄!周永清立功啦!貨車司機立功啦!不要給熊孩子縱容者任何的機會!偉大的天門打工人,他繼承了天門人滑不溜秋的性格!劉翔、史冬鵬在這一刻靈魂附體!周永清一個人,他代表了毫無跨欄歷史的泥腿子傳統!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不是一個人!支援他的是街道邊吃瓜群眾的吶喊和助威!司機不小心撞倒臺板,成功羈絆、拖延了大漢的步伐……

到啦!周永清到服裝廠啦!周永清坐在樓道,倚靠欄桿上,緩過一口氣后,開始聲嘶力竭唱道:“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end!”(我們是冠軍,我的朋友們,我們會一直戰斗到最后!)

大漢在最后幾節樓梯上停了下來,喘著粗氣不敢上去,咒罵了幾句后不甘心地離開了。

周永清伸出一根手指朝大漢的背影勾了勾。“你過來啊!在我爸眼里,我也只是個孩子,我豪橫了嗎?”

他扶著欄桿緩緩起身,開始打量這棟廠房。這是一幢外面貼著白綠瓷磚的老舊的樓房,n字型,六層樓東西兩面每層各有一間工廠,大概一千多平米的大小,北面的樓一二層是飯堂,上面幾層是宿舍樓。周永清順著垃圾滿地的走廊走著,見樓道轉角處一群男工盯著樓下紡織廠的一群下班的女工指指點點,時不時傳出一陣放蕩不羈的笑聲。

“這個太平了,那個有些夸張了,放了充氣墊,那個厲害了,人間胸器啊!……”

人群中,一個皮膚像腌肉般蠟黃,有些謝頂的中年人,顯得異常活躍,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唾沫橫飛!

周永清朝周圍人打聽,知道這個中年人就是董民兵后,他一陣無語,心里嘀咕:樂子給推薦的什么師傅?不過想想發小那副德性,也就釋懷了。下梁歪的,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周永清上前打招呼:“董師傅,您好!我是周樂推薦過來牽布的!”

董民兵應了一聲,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望胸臺”。

“我帶你先去見廠長,你是哪里人?”

“我是天門彭市周家村的!”周永清答道。

“天門人?看起來不太像!”董民兵仔細打量周永清一番后說道。

“是吧,老鄉都這么說!”周永清嘴上說著,心里卻吐槽:為什么每個人都覺得我不像天門人?難道我是一個不太聰明的亞子?非也非也!我絕不能因此妄自菲薄,我有著無于匹敵的口才,還有引以為傲的賤氣,和海賊王的霸王色霸氣一般,不用出手,單憑著自身“氣魄”,就能震懾住眾人。

周永清胡思亂想之間,已經隨著董民兵走進工廠辦公室。

辦公室四五十平大小,布置非常簡潔。東邊墻上的標語寫著:法制,情治;只能用愛來交換愛,只能用信任交換信任。西面靠墻的是一個四層置物架,上面擺滿了各個布行的色板。南面深色木紋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相框,照片上是5個穿保安服的人和一個白襯衣淺灰西裝褲氣質非凡的人的合影。上面6人周永清全認識。保安是他們鎮上的惡霸劉年末和他的四個小弟。其中一個小弟就是周永清的舅舅張洪亮。正中間那個襯衣男,就是天門人無比崇敬的企業家馮興平,也是周永清的偶像。

周永清朝著馮興平的照片鞠了一躬,一旁的董民兵沒有意外他的行為,也跟著鞠了一躬。

辦工桌后面的沙發椅上,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此刻正打著呼嚕。大背頭,滿臉絡腮胡子,長得有幾分像山木培訓的宋山木。黑白格子襯衣好像隨時會被擁擠的肥肉撐爆,有幾撮胸毛從襯衣的撐開的前襟旁淘氣地探出頭來。隨著呼嚕聲,椅子抖動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個人雖然睡著了,卻渾身散發著一股野獸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此人名叫劉震東,棠溪一個幫派的大哥,人送外號——胡子哥。他曾經和周永清的舅舅是結拜兄弟,后來因為一些事情鬧翻。

“廠長,新招的牽布的來了。”董民兵調整合適的音量說道。

“這種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劉震東說完,鼾聲又開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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