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會這日,天光正好,白芷乘著馬車前往皇宮。蘇茯苓坐在她身側,看著有些緊張:“阿姐,我從未參加過宮宴,會不會失禮……”
“無妨,跟著我就好。”白芷倚在軟墊上,指尖輕敲著車窗邊緣,似在等待什么。
話音剛落,馬車猛地一頓,外面傳來商陸冷厲的呵斥聲:“什么人!”
白芷掀開車簾,只見三名黑衣人持刀而立,腰間的令牌寫著碧落二字,為首那人冷笑一聲:“金主有令,來送君行。安寧郡主,有人花錢買你的命,到了黃泉路上,可別怪罪我等。”
“我竟不知道我的命如此值錢,竟然請來了碧落山莊的羅剎手。”
黑衣人不再廢話,刀光驟起!商枝身形如電,長劍出鞘,直指最近那人的咽喉,黑衣人旋身后仰,刀背與劍刃相撞迸出刺耳錚鳴。商陸立在馬車前,指尖銀針飛射,另一名黑衣人閃避不及,肩上瞬間滲出血痕。
白芷神色自若,拉著蘇茯苓退至一側:“當心。”
黑衣人攻勢凌厲,卻始終未能近身。商枝劍勢如虹,商陸的銀針精準狠辣,每一擊都恰好封住對方殺招。幾個回合后,黑衣人互遞眼色,突然收刀后退,為首者冷哼一聲:“今日算你走運!”三人縱身躍入街巷,轉眼消失無蹤。
白芷看著他們的離開的方向,她輕笑一聲,眸底冷意漸深:“走吧,赴宴。”
“阿姐,他們……就這樣走了?”
白芷微微一笑:“這羅剎手厲害,商陸商枝的功夫也不差。”
馬車重新啟程,商陸與商枝對視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御花園內,千金小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說笑。白芷一踏入園中,便引來無數目光。
陸雨眠站在一旁,她瞳孔驟縮,指尖狠狠掐進掌心,怎么可能?!碧落山莊辦事從未失手過!她花了重金雇碧落山莊的羅剎手,在白芷赴宴的路上解決了她,可他們不僅沒殺了她,還未傷到她一根頭發!
李子衿遠遠瞧見白芷,故意提高聲音:“喲,安寧郡主終于來了,莫不是當了郡主,架子也變大了?”
“就是,她本來就囂張慣了,這當了郡主,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
陸雨眠調整好表情,柔聲開口:“郡主或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來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
“同樣都是嫡女,她跟陸小姐相比可差太遠了。”
白芷看向陸雨眠,她看似為自己說話,可眼底的不屑她可瞧得真真的:“諸位若是閑得慌,不如去幫宮人搬花,也好過在這兒聒噪。”
“我們又沒說錯……”
景行聞言快步走來:“阿芷的郡主是父皇親封的,你們這般不滿,莫非是對父皇的旨意有意見?”
李子衿和其他小姐頓時噤聲,臉色十分難看。李婉儀將李子衿拉在身后:“子衿她絕無此意,她只是性子直了些。”
“哼!李小姐可要好好管教你這個妹妹,省的再丟了李大人的臉!”
李婉儀微微頷首:“公主教訓的是。”
沈疏月姍姍來遲,謝念安緊隨其后,身著淡紫羅裙,裙上銀絲蓮花若隱若現,她的目光在沈疏月的衣裳上輕輕一掃:“姐姐這衣裳上的牡丹繡得真是華麗,不過臣妾素來覺得,還是蓮花更好,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沈疏月聞言臉色微沉,謝念安竟敢嘲笑她艷俗張揚!
李子衿見謝念安開口,立刻討好上前:“貴妃娘娘說得極是,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實乃花中君子。”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蓮花雖清雅,但這牡丹才襯得上皇后娘娘的國色天資。”
“你這小丫頭慣會說話。”沈疏月因為白芷幾句話才重新舒展了眉眼:“這位是?”
“這是我表妹蘇茯苓。”
沈疏月拉著蘇茯苓的手仔細打量:“倒也是個標致的孩子。”
謝念安心中不悅,沈疏月什么時候跟白芷這般親近了?還特意為她舉辦了這個賞花會,莫非是有意讓她嫁入東宮,好拉攏白家?
“今日既是賞花會,不如就以花為題,請諸位小姐賦詩一首,彩頭嘛……”她示意宮女端上一對翡翠玉鐲:“便是這對玉鐲。”
李子衿率先作完一首:“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眾貴女躍躍欲試,白芷卻興致缺缺,每次宴會不是吟詩就是作對,實在無趣。但礙于皇后和貴妃在場,她還是提筆寫下一首《詠梅》:“寒枝獨立雪中開,不借東風亦自來。莫道孤芳無人賞,清香自有蝶徘徊。”
皇后拿起她的詩作,贊許點頭:“好一個‘清香自有蝶徘徊’。”
這彩頭自然落到了白芷手中。
李子衿站在一旁,指尖微微收緊,她本想借機在眾人面前表現一番,卻被白芷搶了風頭!
宴席散后,白芷正要離宮,卻被一名宮女攔住了去路:“安寧郡主,貴妃娘娘有請。”
白芷跟隨著那宮女來到永寧宮,謝念安躺在美人榻上,指尖捏著一顆葡萄送入口中,看到白芷,抬了抬眼:“安寧郡主今日可真是出盡了風頭。”
白芷俯身行禮:“臣女不敢當,不過是兩位娘娘抬愛。”
“本宮聽聞,圍獵大會上你救了太子一命?”
白芷抬眸,對上謝念安探究的目光:“臣女是在自救,若不然就成了那刺客的劍下亡魂了。”
“是嗎?”謝念安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郡主不必緊張,本宮只是隨口一問。”她頓了頓,語氣柔和了幾分:“其實,本宮請你來,是有別的事。”
“娘娘請講。”
謝念安微微一笑:“本宮的兒子景瑕,年歲與你相仿,尚未婚配,本宮瞧著郡主頗有眼緣,不如你做本宮的兒媳可好?”
白芷心猛的一顫,但很快鎮定下來:“這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臣女不敢自專。”
謝念安笑意不減:“婚姻大事確實馬虎不得,改天再請郡主來永寧宮一聚,也好與瑕兒見上一見。”說罷不等白芷說什么,揮了揮手:“本宮乏了,你先回去吧。”既然沈疏月想要拉攏白家,那她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得爭一爭。
“是,臣女告退。”
走出永寧宮,白芷只覺得遍體生寒,謝念安這是想假借婚事之名,拉白家下水!逼著一向保持中立的白家不得不做出選擇。
“阿姐。”白芷遲遲未歸,蘇茯苓擔心她出什么事,正準備讓人回白府找人時,遠遠瞧見白芷的身影:“阿姐怎么去了這么久?貴妃娘娘可是為難你了?”
白芷搖了搖頭,剛要踏上馬車,察覺一道目光落在背上。她回頭,見一老道站在不遠處,一襲白色道袍,手中拂塵輕擺,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林逸塵喃喃自語:“有客踏星來,浮生兩渡歸。”他瞇起眼,想起十五年前那次占卜的卦象,十五年前冬天降生的人,除了這位安寧郡主,還有戶部尚書二千金李子衿,宰相的孫女陸雨眠……
“阿姐,怎么了?”
“沒事,回去吧。”
馬車緩緩駛離宮門,白芷望著漸行漸遠的宮墻:要變天了啊。
白芷回到護國公府時,白術正在房中擦拭他那柄隨軍多年的佩劍。白芷來到松月園,將永寧宮的事告訴了白術。
白術將佩劍歸鞘,發出一聲輕響:“哼!白家手握兵權,你又被封為郡主,他們就打起了你的主意。皇后舉辦這個賞花會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本欲辭官,可陛下不允。縱有千般不愿,白家也身在局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