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金蓮帶路，四個保鏢緊隨其后，尋遍了馬房，卻不見孫福來人影。她當然知道孫福來在哪，只說：“這裝神做鬼嚇的是青衣娘子，依我推算得知，孫福來該是哪房妾室的情夫，男鬼女鬼兩人合謀，他不在妾室的廂房里，就在附近哪個隱蔽的角落藏著呢，好生尋找，自然就找到了。”

幾個人立馬去了大殿，叫了更多的人手，重搜妾室廂房這一帶。

孫金蓮眉額微蹙，覺得自己不該呆在馬房，就又去了大殿，在外面候著，隨時等著老爺的賞賜。

*

青衣閣。

孫青衣正憤恨說到明日的婚宴，忽聽外面噪雜一片，孫福來忙從窗戶逃出，可沒跑多遠便被截個正著，直接帶去了大殿。

突覺外面又出奇寧靜，孫青衣出門詢問，看方才出了什么事。她前面不遠距離的閣房出來了一個小妾，她忙上前。

“還能有什么事，不都是你惹出來的事，這幾天哪里過過安生日子，剛才又來了一群強盜，”她把孫青衣讓進廂房，“你看看，這都做的是什么亂，這么小的地方，藏得了人不。”

屋內雜亂不堪，似乎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弄的縱橫散落，放置衣服的木箱，里面也是亂麻一團。

“他們在房內找人做什么？”

“誰知道，從南往北，妾室的廂房一間一間找過來的，我瞧著剛才好像已經找到抓住了，你倒好，剛好找到你那，就不找了，省了這亂。”

“抓住了？”她猛然一驚，福來剛走，就抓住了，莫不是抓到的人是福來。

“是啊，抓住了，我從后窗瞧見的。”

她緊攢拳頭趕緊往外走，出了閣門，特意抬頭看牌匾上的字‘阿嬌閣’。

“謝謝阿嬌姑娘。”

*

到了大殿，眾人見她來，頗為驚訝。

“聽說抓住了裝神弄鬼想要殺我的人，特地過來看看，”她視線落在正被拷問的孫福來身上，吃痛道：“這男人是？”

孫福來聽出她聲，并不抬頭，視線的余光，一直緊盯在大殿角落的孫金蓮身上，眼神冰冷到可以食人心骨。

孫文才笑著道：“本來找鬼的事，竟全查出一些給我戴綠帽的，”故意掃視了一眼還在床角窩著的孫麗人，“這不，之前活捉了一個，現在又逮住一個。”

孫金蓮見她進來，忙往不起眼的角落里躲，嚇得不敢出聲。

孫福來被五花大綁地縛在椅子上，有仆人手執銀針，旁邊放著一碗渾濁的水，沾一次水，刺一次孫福來的大腿。

“你招，還是不招。”

“讓你不招。”

“還不趕緊如實招來。”

......

因為是細小的針眼，孫福來受刑的地方并沒有斑斑血跡，偏偏孫福來隱忍著疼痛，連出聲都沒有，每扎一次，只跟著顫栗一次。可這疼，孫青衣感同身受，猶如有利刃插進自己的胸膛，每刺一次，她心里的聲音便聲嘶力竭吶喊一次，早已經痛入骨髓了。

痛定思痛，她不能坐視不管，掩飾著心底的傷臆，強作鎮定，“是讓他招什么呢？”

行刑的人停了下來，“稟娘子，這人勾搭妾室，正讓他招那妾室名甚呢！”

醒與痛之間，孫青衣的心底，開出了一朵朵無望的花，這花競相綻放，貌如曼珠沙華，花色卻黑如夢魘，一恍惚，她便埋沒入這花從中，整個人被花吞噬，漸漸窒息。

既然不能與君共白頭，能求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鐵定了心意，正欲下跪求饒，孫福來猛咳幾聲，抬頭臉上抽搐著朝孫文才唾棄了一口，深惡痛絕地喊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說完便欲咬舌自盡，卻被人一把抓住了口嘴，瞬間塞進去一坨白布。

與此同時，角落的孫金蓮也撲上前來跪下，顫抖著聲音喊道：“孫福來伙同妾室裝神弄鬼，是奴婢猜測的，奴婢并未親眼看見孫福來的樣貌。”

孫金蓮告密，等賞賜沒等到，卻先等來了一場刑罰。孫福來寧死不屈的姿態讓她動容，她好歹跟他們家相處過好幾年，了解他的脾性，估摸著或許真冤枉他了，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事已至此，她只好靜觀其變。孫青衣一來，那行刑的人又只說孫福來和妾室有染，眼看孫青衣誤會，以為說的妾室是指她自己準備跪下，孫青衣她是暫時惹不起的，才急忙出來阻止，擔心越進行下去，越對自己家不利。

殿里頓時鴉雀無聲，靜的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

孫福來的呼吸，是生不如死的疼痛。

孫金蓮的呼吸，是急促紊亂的慌張。

殿里眾人的呼吸，是平和穩妥的淡定。

孫文才，他的呼吸呢，她聽不見，只聽見自己痛入心肺的聲音，是欲死不欲生的窒息。

*

看見孫金蓮，又聽得她言語，這痛便到達了極點，切骨絕氣到靈魂深處。

“啪”

“啪”

“啪”

......

連續的巴掌落在孫金蓮的臉上，直到她身子輕輕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孫金蓮捂著臉不敢再言語。

“快扶娘子起來。”孫文才道，又看著被打的孫金蓮，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怒吼著道：“意思是，你在撒謊？”

孫青衣被扶到床上躺著，原本躲著的孫麗人急忙掐她的人中。

孫金蓮被打的口血直流，眼神渙散，早已疼的承受不住，自知欺騙老爺更不會有好下場，倒退著仰面朝天，假裝昏迷了過去。

“先拉她下去，關入刑房。”

孫文才怒視剛才朝他唾棄的男人，一只手狠狠地捏著孫福來的下顎，另一只手使勁的按壓他方才受過刑的腿部。孫福來痛不可支，嘴巴被塞住不能講話，雙眼便惡狠狠地瞪著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歷歷在目。他早就想殺了這個男人，一切準備妥當只待八月十五，沒想到，卻原來是不該等的事情。就像月圓剛出生，他想一家三口遠走高飛，卻一拖再拖，拖到自己的婆姨成了別人的小妾，他好不悔恨。頭快速地閃開，下顎從他手里掙脫，帶起被綁的身子用頭狠狠地撞向孫文才的額頭。

孫文才沒防備，被撞的向后一仰跌倒在地上，好不狼狽。他就勢盤腿坐在地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并沒人敢上前來扶。

這時候，孫青衣醒了過來。

她強撐著起身走到孫文才旁邊，啞聲道：“老爺，能否讓人全部退下。”

孫文才正覺得有點窘意，喝聲道：“全部都退下，把他先給我關進刑房，跟那女人分開。”

孫麗人在木箱里翻出一件老爺的朱子深衣，裹在自己的身上，趕緊跟著人群溜了出去。

孫青衣，她準備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