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玲瓏的事務所出來，黃大海長長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天色，陰沉沉一片，狂風暴雨就要到來了嗎？

他沒有去安小遠那里，而是回了自己的家，跟妻子通話了一個多小時，閉上眼睛，安穩地睡去，腦子里已經有了另一個想法，他得讓安小遠設身處地的一心為他，像王筱希一樣，甘愿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才不枉這么多年來他對她的養育和付出，也算是有了想要的結果。

這個點子還是和白玲瓏溝通的時候她給的，想必是被安小遠騙過，也想讓她吃點苦頭，才想出了這么一出。

電視劇里英雄救美的場面太多了，尤其是古裝電視劇，美人生死一剎那之間被英雄所救，之后四目相對，含情脈脈。美人對英雄也是從這里開始頓生好感，在心底種下愛的種子，無不仰慕愛戀著英雄，個個愿意以身相許，非英雄不嫁。

只是故事要是放在現實，實施起來也并不那么順利，光天化日之下更不可能，現在處處都有攝像頭，故事只能發生在黑色的夜晚。

準備了良久，可黃大海始終覺得這件事實施起來有點費神，于是直接放棄，他只消幾句話，測出安小遠對他的心意來，然后再作定奪。

只是他不曾知道在安小遠的心里，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想要她去做的，她怎么可能不從，她吃住花的都是他的，也沒有任何理由不從。

“天哪，我們這是多久沒有見過面了。”回到家發現沙發上坐著的人，立馬跑去在背后雙手環抱起來。

黃大海笑，“多久？”

“我才不會去數有多久呢，那樣多顯得我像一個獨守空窗的笨蛋。”

他滿面笑容地回應：“你不就是我的小笨蛋嗎！”

“怎么樣，事情進展的順利嗎？”繞過沙發，坐在他身邊。

假裝凝神，嘆一口氣，“有點棘手，讓人悶得慌。”

“怎么了？”她關切地問，拉著他的手輕輕摩挲。這張手寬大，厚實，卻并不溫暖，不及黃文棟，讓人安心。

“算了，你不知道比較好。”又是一聲嘆氣。

“怎么了嗎，什么叫我不知道最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說呀！”手依舊拉著他的手。自從和黃文棟交往以來，她再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動向了。仿佛既留戀萬鼎勛對她的愛，又留戀黃大海給他的關愛，還舍不得放開黃文棟給的摯愛。她記得自己曾經痛苦地問過上天，可不可以讓她同時愛上兩個人，現在，她又想祈求上天，能讓她同時活在三個人給的愛中，游刃有余。

“說起來都讓人頭疼，改天再讓你知道吧！”

“不行，不是已經擁有那個柯若楠的股份了嗎？還有什么可頭疼的。”

輪到黃大海驚訝了，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覺得我付出這么多年，區區那么一點股份，就可以打發我嗎？”

“哦，那你是想...”

安小遠真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最蠢的人，只會看見眼前的事物，絕不會反思其他的關聯，非得讓別人提醒，才會‘哦’的恍然大悟。

“那你以為我想怎樣呢？”

“我沒有多想，腦子太簡單了。”

黃大海摟著她靠緊自己，“沒關系，我就喜歡這樣簡單的你。”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我討厭這樣不聰明的自己。”

“錯了，你很聰明。”

“我哪里聰明了，我要是聰明，就不會等到別人說結果，我才恍然大悟了。”

“真的，你很聰明，你會演戲。你要知道，白玲瓏是何等精明的人，你取得她的信任，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這就是你的天賦，你絕對是聰明的。”他引導她，一步一步，把自己想說的話，從她的嘴里親口說出來。

“可是，現在也幫不了你什么了。”

“沒事的，你在我身邊，就是在幫我了。我能有你，是我一輩子的幸運。”

“可是我一直覺得你是我人生的救星，如果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象。”

“那就不要想，以后多去白玲瓏那里鍛煉自己，跟她學學。”他還是做不到親口告訴她，需要她幫忙去殺人這回事。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的小姑娘，也罷，一切就靠白玲瓏了。

晚上，兩人正在纏綿，黃文棟打來電話，安小遠爬起來看了看，立馬將手機關機。

“怎么不接電話？”

“我剛才拿著電話準備接呢，后來一想，電話不接一會可以回過去，或者明天可以回過去，可要是你一會又要忙，起身要走，明天都不回來，我衡量了一下，還是你重要。”這玩笑說的她甚不自在，可為了掩飾掛掉電話那刻的失落和不忍，她只能強顏歡笑，逗他，也逗自己。

“小嘴真甜。”

第二天醒來，黃大海已經走了，想著昨天掛掉的電話，他肯定又是一夜擔心了，趕緊開機給他回了過去。

“是我，你在干嘛？”

“在上班呀！你沒事吧？”說完打了哈欠。

“哦，我沒事，你昨夜沒睡好嗎？”

“沒事就好，那我繼續上班了，下午有時間嗎？”

“我今天要去一個朋友那，好久沒聯系的朋友，可能下午也會和她在一起，女的哦。”怕他多想，故意提醒了一下性別。

“知道了，我們最近也常加班，我先忙了，你掛電話吧！”

“嗯。”

每次他都會等她掛完電話自己才掛，習慣讓安小遠心疼，可自己不掛，那邊也絕對不會掛電話，只好依了他。

安小遠總是在想，如果萬鼎勛是自己的過去，黃大海是自己的現在，那么黃文棟就是自己的未來，可是這未來，是要將現在進行到什么時候？得進行多久？才能到達那個未來！她不知道，曾經她憧憬過和黃大海的婚姻，可現在，她更留戀黃文棟給我溫暖和充實。

她只有在黃文棟身上，感受到過真正的幸福。

今天是要去找白玲瓏的，國慶玩回來之后，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她那里，她都沒去，心里總有一個疙瘩，她是壞人。

拿了程虹送給她的牛角梳，從XZ回來她什么也沒帶，除了黃文棟送給她的那件藏袍。回來后在機場分別的時候，程虹從挎包里取出三把梳子，給她們三個一人一把，說留做紀念，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推門進去，先迎上來的是彼此都不自在的笑臉，但很快，兩人就又恢復了往日的嬉鬧。

“送你的，國慶去了趟XZ，這是專門給你帶回來的，牛角是一種能清熱解毒，降壓祛濕的藥材呢，長期用這個梳頭，不但能減輕精神壓力，還能預防頭痛，增強細胞免疫力呢。”在來這的路上，她一路都在記憶，把網上了解來的知識轉為已有，擔心自己說這些明細的時候會結巴。

“是嗎？”白玲瓏打開包裝的盒子，在頭上梳了起來，“好像是耶，一下子感覺爽快多了。”心里想的卻是，你這段時間不來，我都快頭疼死了，可你來了，我怎么好像更頭疼了。

“嗯啊，這是由純天然的原料純手工打磨的，每一把都與眾不同，每一把都獨一無二。”

“謝謝你逛的時候還能記得我，哈哈！”

“呵呵，當然記得你了。”

笑完之后一時兩個人都沉默了，但也并不很尷尬，白玲瓏用梳子梳著頭發，安小遠專注地看著她笑。

白玲瓏快速的理了理思緒，打開話題說：“你不知道，最近我可忙死了。”

“是嗎？忙什么？”

“上次你來的時候我不是在見客嗎，我還告訴你沒那個客戶就沒我這個事務所，不知道你還記得不？”心想如果安小遠回她不記得，那她真得對安小遠裝的本事刮目相看了。

安小遠聽到這個話題兩眼放出了光彩，“記得啊，怎能不記得，怎么了？你在為這事忙嗎？”

“說出來怕嚇到你，你也必須得為我保密。”

“嗯，我不怕嚇到，絕對會幫你保密，你說怎么了？”

“也不算是我的事了，上次我后來不是給我的另一個大客戶打電話嗎，兩個客戶杠上了。”

安小遠聽罷心里陡然驚住，她說的另外一個，不就是黃大海嗎？一時心急，脫口而出，“怎么杠上了？”

白玲瓏并不理會她的表情和緊張，自顧自地說：“這事說出來真有點嚇人，有錢人的世界咱不懂，不過你也是個有錢人，可以幫我琢磨琢磨。”

“嗯，你說。”

“有錢人有多少錢，才算知足呢？”

“這個...”她真不知道說什么好，有錢人的世界，她又何嘗真正了解過。雖然幾千塊錢的包、上萬塊錢的衣服她都可以隨便買，可奢侈地花的在他看來只是小錢，在她看來卻是望塵莫及的大錢。

“呵呵，我的這個客戶黃總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呢，都不怕最后被象踩在腳下。”看著安小遠一臉急切地表情，連眼神都開始慌張。她只掩飾自己內心的舒暢，喜形不顏于色。

“怎么個說法呢？”

“上次我的大客戶來，是來立遺囑的，我替他爭取了股權，他竟然不知足，想花錢讓我更改遺囑，遺囑是那么好更改的嗎？人又沒死，更改什么遺囑不遺囑的。”

“我沒理解。”

“就是說，有一個大集團的董事長，身體快不行了，來我這里立了遺囑。而這個集團的總裁呢，就覺得人家身體快不行了，自己又為這個集團勞累了一輩子，就想花錢買我替他改遺囑，我倒是愿意要他給的那筆巨款呢，可是人家董事長還活著呢，改遺囑有屁用，”她故意說的慢條斯理，用安小遠不但能聽懂而且能一一理解的語速，勻勻說道：“人家要過年的時候在股東大會上發表遺囑呢，他也只能賭那老頭在發表之前就死掉，也只有這樣，我才肯敢和他合作。要不然連累的我，受殃是小，坐牢可就不值得了。”

“哦，意思是在沒發表遺囑之前，只要富立的董事長死掉，你就會和他合作，幫他更改遺囑內容？”她說的簡單明了，卻沒有發現白玲瓏并沒有像她說起富立，這會她腦子正在快速地轉動，也沒有發覺。

白玲瓏從冷笑到大笑，想停止也停止不住，她笑自己真真的被安小遠騙了，聽錄音的時候她相信了，但是還總站在安小遠的立場去想，現在聽到她那么順口地說出富立，她笑身子都跟著微微顫動起來。

“你笑什么？”

“我笑我本來可以有一大筆錢，現在幾乎要被打水漂了，我只能天天詛咒那個老頭突然死掉，可這太沒有勝算，人家醫生說他還有半年的時候，說不定他心態一好還能多活幾年，可憐我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邊說邊偷偷的看安小遠的表情，只見她不停地擺弄著那裝著牛角梳的盒子，幾乎要將盒身撕開。見她久久不講話，又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樣子，接著說道：“這個老頭還有一個可惡的情婦，如果誰能假借他情婦之手，讓這個老頭犯病，那真是萬無一失的妙計呢。”

安小遠抬頭，臉色又是一變，問：“假借，是什么意思？”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我除了喜歡研究心理學，更擅長研究犯罪心理學，假借，就是借刀殺人呀！”

“借刀殺人？”默然地跟著她的話說道，當她說到在發表遺囑之前，只要柯永鋒死了，就會幫助黃大海更改遺囑的時候，自己的思緒已經跟著動搖了，這會又聽她說借刀殺人，不免引起興趣。

“對，借刀殺人。”白玲瓏臉上浮現出勝利的笑容。

白玲瓏不慌不忙地說：“一般來說，對現場最了解的就是犯人，犯人只需要了解被害者平時的喜好，尤其是好吃什么，好玩什么，好出現在什么場合，身邊平時都有些什么人，具備了這些信息，那就可以開始制定完美的犯罪了。”

“完美的...犯罪？”

“對，完美的，犯罪。一般發現尸體之后都得追查三個問題，死者身份，死亡時間，死亡原因。最重要的是死亡原因這里，會排查嫌疑人，嫌疑人會有一個殺人動機，排查的嫌疑人之中，如果有不在場證明的，就會取消對這人的嫌疑。可是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

“可是，不是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

聽見她這么說，白玲瓏不咸不淡地嘲笑道：“你沒事可以去公安局轉轉了，多和那里面的人溝通溝通，問一問天網恢恢是什么，疏而不漏又是什么！最好能有一兩個熟悉的朋友在里面，就可以知道不留痕跡毀尸滅跡是什么，逃之夭夭又是什么了。你要是好奇，我倒可以介紹一兩個警察朋友給你認識。警局檔案里未破的案子那么多，能是因為什么呢？”

安小遠聽的入迷，身臨其境，并沒有反應過來，為什么白玲瓏說她沒事可以去公安局轉轉，還要介紹公安局的朋友給她認識。

“世界上還有沒破獲的案子嗎？”

又是一陣大笑，似乎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識問題，這笑聲似是在嘲笑，又似不是。只笑的讓安小遠瞬間感覺自己才疏學淺，孤陋寡聞，可是這些她應該知道嗎？

“當然，有未破獲的，有含冤入獄做了替罪羊無從辯解的，多不勝舉。而且一旦過了公訴時效，即使真正的罪犯出現了，也有可能繼續逍遙自在，隨心所欲地活著。”

“隨心所欲嗎？”

“對，借刀殺人，有替罪羊，犯人就可以跟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繼續過自己的生活。你先在這里，我出去一下，想起來有點事情。”想起自己和她講了這么多，只為了讓她幫忙去殺人，感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好借口出去，也順便留充分的時間讓她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