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船一停，張珂立刻趴到船沿邊上吐了起來。

在那片風浪中，周滿艦隊的其他船只都沒有能破開風浪。

只得紛紛掉隊。

只有周滿親自掌舵的主艦。

才依靠周滿自己對浪潮那種幾乎癲狂的快樂成功穿越。

不過船既停下，周滿也失去了剛剛的癲狂。

而是冷靜下來四處張望：

“季辭啊？這是什么地方？”

張珂也是吐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頭來四處張望。

映入眼簾的，是和張珂在夢境中所見到的一模一樣的白霧。

遙望四周。

全都是白。

桅桿和夢中所見一樣直入天際，一直消失在浩瀚的白霧中。

船底像是鋪了一層厚地毯似的，看不清在海面還是在陸地。

四周安靜得宛如春江花月夜。

記得李良在遭遇襲擊前也經歷過這樣短暫的平靜。

張珂也想李良一樣，數了數白霧到底漲到了船底的哪個地方。

然后他猛地如同螞蚱般把自己彈到甲板中央。

差點忘了！

夢中的李良也是在這種狀態下差點被深潛者割喉的！

周滿看見張珂一下子往回蹦，還以為張珂“癲癇病”又發作。

立刻如臨大敵：

“季辭啊！這次又是什么事啊？”

“一定要說明白啊！”

剛剛張珂癲癇病發作，周滿想都沒想就跟著張珂的指令去做。

結果就遭遇了李良等人的掉隊，還遭遇了那么詭異的風浪！

這次張珂又發作了，指不定就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張珂立刻回復:”周將軍，千萬不要貿然靠經船沿！“

“霧里有妖魔鬼怪！“

張珂盡量用簡練的話語先給周滿打好心理準備。

免得面對深潛者時再嚇傻。

也虧得周滿信任張珂。

一下子如臨大敵，振臂高呼：

“全體成員！準備作戰！“

“嘔————“

“嘔——“

兩人這才發現，剛剛一眾船員此時都東倒西歪在地上。

吐得整個甲板都花花綠綠得。

船員基本上都喪失了戰斗能力。

周滿環視了一周。

包括大副在內所有水手都不省人事。

又回頭看張珂。

張珂反而是，除了臉有些發白以外全都狀態良好。

周滿嘆了一口氣：

“唉——你們連季辭都不如。“

張珂：就是。

“不過就是迎風直上而已。“

張珂：沒錯。

“就是多拐了兩個彎。”

張珂：確實。

“差不多了加個速。”

張珂：還行。

“偶爾或許會顛簸一下。”

張珂：差不多。

“大不了在天上翻滾了一圈。”

張珂：……

完蛋。

張珂自己也想起來了。

剛剛穿越邊境的時候，最高潮的時候，周滿直接駕駛主艦穿越漩渦似的洋流。

船體直接倒懸過來，不停翻轉，整一個天昏地暗，日月顛倒。

問題是，張珂是怎么忍住沒吐的？

【因為我。】

張珂嚇了一跳:

”彩虹糖？你不是說自己進不來嗎？”

【我預見到你的無禮，但我這次原諒你。】

【這只是一條留言。】

好吧。

“那么，彩虹糖，呃，星之彩閣下，您這留言的意義是什么？“

【我向你允諾了，所以群星的力量會與你同在。】

張珂于是看清了這股力量，。

這股力量就寄予于張珂的腦海中，正宛如群星般五彩斑斕而又神秘莫測。

就是祂剛剛穩定住了張珂的心神，延緩了張珂的嘔吐，緩解了他的狀態。

張珂稍微試圖去掌握祂。

祂很溫順，大概是因為被星之彩所應允的緣故。

【群星會指引你的方向，但是群星并不會直接告訴你答案。】

【嗯，當然除了這一句。】

【這一句的答案倒真是免費的贈與。】

引領，但不是揭曉答案。

看來，穩定心神只是這股力量的一個方面。

張珂于是試圖將這股力量作用于祂的自身。

【群星的力量：我才說了，你已知曉我的全部，無需我多作解釋。】

好吧。

還算挺智能的。

下一個目標鎖定在周滿身上。

周滿剛剛那種近乎癲狂的狀態實屬可疑。

群星的力量隨之幫助張珂搜腸刮肚。

但很可惜張珂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

好一陣子，力量最后只能不確定地回復：

【其實，我并不覺得這個答案是對的。】

張珂：“很顯然，你利用的是我的學識。“

“所以你覺得不對的等于我也不覺得是對的。”

【好吧，但依然是有價值的，不是嗎？】

“所見略同。”

隨即祂宣告出在張珂學識基礎上得出的總結：

【應該懷疑，周滿其實患有相當程度的陸暈癥。】

陸暈癥，一種出現在連家船民身上的特征。

連家船民又稱疍民，終日漂泊江河湖海，以船為家。

于是疍民們大腦的平衡系統便適應了船上的環境。

反而當疍民們登上陸地，大腦驟然進入不熟悉的環境，就會出現類似“暈船”的感覺。

而在鄭和大明艦隊上，龐大的樓船在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如履平地。

而如果假設成立，周滿患陸暈癥，也就是說，周滿在風平浪靜時，在陸地上時都會是暈乎乎的“暈船”狀態。

而當船只晃動，周滿才能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進而清醒起來，敏銳起來。

很完美的解釋。

如果不是后續周滿浪越大越癲狂的變化的話。

陸暈癥很顯然就說不通了：難道要強行解釋為戒斷反應嗎？

不過解釋不了也沒關系。

反正很顯然，在這個世界除了現代醫學之外，還有許多遠超于人類想象的原因。

當然，那些禁忌的知識還有待張珂去掌握。

現在對準白霧：

【白霧適合掩藏所有適合白天出現的恐怖事物，不是嗎？】

張珂只能說所見略同。

“周將軍！”

“欸！”

脫離了狂風大浪的加持，周滿又回歸了平時憨厚率直的狀態。

周滿正在一個個扶起倒地嘔吐的士兵。

很顯然，并不具有群星的指引的他們，在剛剛的狂風巨浪中可受到了不少心理沖擊。

看著這群虛弱的同僚，張珂只能暫時抱歉了：‘

“周將軍，我們要趕快備戰！”

周滿剛好夾起一個已經七葷八素不省人事的士兵，回頭望了望一片狼藉的甲板。

看著這群東倒西歪的部下，周滿只得面露難色：

“季辭，你看，咱們這個樣子還是先扶持傷員，再作打算如何？“

張珂堅持自己的意見：

“至少要把大炮先都恢復起來！“

畢竟，張珂之前夢境中的深潛者可謂是刀槍不入。

如今深入白霧，還沒有大炮和火銃助陣，那他們這群人無異于案板上的魚肉！

可是，由于張珂等人是強行跨越外部與白霧世界的邊境。

此時甲板上的大炮都因為剛剛穿越邊境的漩渦東倒西歪。

沒辦法。

這些大炮的炮座本都是為了承載向下的載荷而設計的。

而面臨周滿剛剛直接把船開得顛倒哪種狀態。

炮身還能留在甲板上就已經很不錯了。

張珂也看出了這群水手此時一個個東倒西歪。

完全沒有干活的力氣。

而散落在甲板上的大炮本身都屬于真材實料。

出航時鑄銅鑄鐵的炮身都是靠滑輪相互配合才安裝上炮座的。

此時靠一群半虛脫的士兵去搬運，談何容易？

“有什么辦法嗎？“張珂詢問群星的力量。

【如果你說是讓你一手挾一個炮筒安裝上去的那種的話，沒有。】

群星的力量看穿了張珂的想法。

好吧。

【你要聽更理智的方法嗎？】

“不用。”

哪種方法張珂自己都能想到，不用再搜腸刮肚了。

雖說群星的力量已經經由了星之彩的應允，但搜腸刮肚還是無異于一種思維的感染與入侵。

怪難受的。

方法，現在船上能用的無非杠桿與滑輪。

這倒不用張珂自己想了辦法了。

周滿的座駕可是的主艦級別的噸位。

上面肯定會有備用的滾輪和起吊裝置啊。

畢竟都到大明了。

張珂那種中學級別的機械設計能力，就沒必要到古人面前炫耀了。

已經暫時恢復過來的大副看出了張珂的焦急、

而且確實在面對未知的敵人時，恢復戰斗力也是頭等大事。

于是便領著兩三個恢復得還算好的部下，一拱手請求道：

“周將軍，卑職這就領著人去把備用的升吊匠具從船艙里面取出來……“

“千萬別去！”

“萬萬不可！”

張珂和周滿面面相覷：咋想一塊兒去了？

張珂以目示意：你先說。

周滿不介意：“好吧。”

“此時敵暗我明，況且眾兵士都是脫力。”

“假如貿然就勉力安裝炮具，一旦敵人乘此機會襲擊，吾等將再無抵抗之力。“

張珂：好有道理。

我怎么沒想到。

好吧，算了不管了。

反正咱也不是打仗的那塊料。

張珂想到的是另外的方向：

“我不好解釋，但無論如何，暫時不要靠近船艙。“

夢境中，首先是張珂進入后船艙才靈魂出竅。

然后，就是李良忘卻船艙和張珂的存在，經過年老深潛者的提醒才重新想起。

而夢境的結束又恰好就是李良進入船艙，張珂看見面無表情的自己。

結合星之彩說的：

“屬于張珂自己的力量已經拯救了張珂一次。”

很顯然，船艙絕對和拯救張珂所逃離的危險絕脫不了干系。”

甚至，船艙可能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所以張珂的力量才把張珂的靈魂拯救了出來。

像金蟬脫殼一樣只留下軀殼。

然而張珂實在無法向周滿解釋自己的猜想。

畢竟古人很少接觸所謂“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概念。

還好周滿此時自己想出合理的解釋來了：

“難道季辭你說敵人已經鑿破船艙，準備從內部襲擊我們？”

“差不多！”

張珂肯定。

反正能說服船員不靠近船艙就好。

一時間甲板上是人人自危，面面相覷。

畢竟周滿座駕的船底有多厚大家都有數。

這么短的時間里就鑿破船艙。

那絕對是有企劃有策謀的襲擊！

恰逢這時，不知道是木結構損壞的鍋還是神秘力量的問題，船艙門動了動。

還吱呀吱呀地響！

“動了，動了！”

“敵襲！敵襲！”

一時間真就是頭皮發麻。

所有人都鼓起力氣四處奔走尋找武器。

周滿大聲指揮水手們排好隊列，大副努力組織著收拾還能使用的火器。

周滿望向張珂。

而張珂此時也不知道船艙內是什么東西。

他只知道白霧里，是實實在在有能在這群人里面開無雙割草的深潛者的！

于是他奔走在人群中呼吁：“別忘了外面！兄弟們！外面也有敵人……”

周滿大吼：“季辭！”

“周將軍！”

“你說的妖魔鬼怪，”周滿接過大副遞來的木盾與大鐵錘，“祂武藝可如何呀！”

張珂只督了一眼。

周滿的意圖可真明顯到不能再明顯了。

不是把？

這位還想和深潛者單挑？

張珂只能盡力阻止他做蠢事：“周將軍，鄭正使的武藝可算得上強悍？”

周滿想了想鄭和小巨人似地體格，嘴上可不撓人：“與我平分秋色！”

張珂回復：

“那妖怪可比鄭正使還悍勇！”

“那妖怪刀槍不入，即使尋常火銃打了，也只如蚊蟲叮咬般不值一提。“

“只有大炮轟擊，才能將其擊退一二！”

那深潛者的水平可來自李良的親身體會，張珂說得可句句屬實！

周滿也是被張珂言之鑿鑿的語氣給唬住了；

然而大敵當頭，大炮一時間無法恢復。

周滿也就只能摩拳擦掌，看或許能不能抽冷子給妖怪來一下……

就在這時。

“砰！砰！”

甲板上的眾人一下子都停下手來。

“砰！砰砰！”

大家都聽見了。

“砰！砰砰砰砰！”

聲音來自艙門，就來自艙門！

水手船員們一時間直接展示出驚人的軍事素質。

作為周滿主艦上的船員，他們本身就是精銳！

按照古典戰爭中接舷戰的基本模式，盾牌手在前，看上去還能使用的火銃紛紛從盾牌間隙伸出瞄準艙門。

周滿大聲指揮維持秩序、

而眾人身體前傾，隨時準備把力量集中在第一排的盾牌手身上，隨時準備應對沖擊……

“砰！砰砰！”

張珂被層層保護在人群中，眼睜睜看著艙門的門框上已經有了裂痕。

下一刻。

艙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