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你可以對我說，我能聽到

我捧著掌心的雪花，揚起臉看向何諾航：“師傅，我以前小時候可想到這山上來看雪了。每次城里的雪下到地上就化了，然后我有一個哥哥告訴我說，山上的雪落到地上不會化。它會堆積在路上，在樹枝上，在草叢上，還有花朵兒上。”

我好像又想起了小時候航哥哥認真的給我描述山上的雪景時，那個特別讓我著迷，也讓我沉醉的畫面。

何諾航溫柔的笑著，也伸出手來接了一朵雪花，然后把手伸到我的面前，用他那特別好聽，也能夠讓我在不知覺中就放松下心情來的聲音說道：“我的小妹妹也是，特別想讓我?guī)齺砩缴峡囱┚啊！?

何諾航的眼睛里有一團光暈籠罩著我：“我本來想白天帶你來的，可是今天的雪是晚上下，而且下的時間不長。所以，我就只能在這時候帶你來看了。”

我的眼里滿是欣喜與雀躍，就像我的心一樣，好像小時候的愿意被實現(xiàn)了，雖然帶我來實現(xiàn)的不是小時候的那個航哥哥，而是現(xiàn)在這個“師尊”。

小時候的航哥哥答應(yīng)要帶我到山上來看雪景，還告訴我山上有一個天池，天池里有一汪有時候碧綠，有時候湛藍，卻是永遠都深不見底的水。航哥哥說，這個天池是神仙下凡的時候，特意給人們留下來的，是一個特別特別美的地方。

航哥哥是很認真的答應(yīng)我的，我知道航哥哥是真的認真的，因為他對我說的話從來沒有失信過。

就在我每天翻看著日歷，看什么時候到航哥哥生日的時候，我媽卻不讓我跟航哥哥玩了。

我媽說，女孩子長大了，不能天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

我媽說，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樣兒，得矜持。

我媽說，航哥哥沒有好心思。

……

那時候，我狠狠的哭了一場，那么好的航哥哥，哪里會沒有好心思？他的心那么好那么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跟我爸爸媽媽一樣親近與重要的人。那時候，航哥哥的重要，甚至都超過了趙鈴兒。

我媽是個非常強勢的人，強勢到她說啥就得是啥，不管是我，還是我爸。哪怕是鄰居，我的哭鬧不但沒有換來我媽的服軟，她甚至開始不喜歡起航哥哥的家人起來。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以前我媽對航哥哥的媽媽笑是真心的笑，可是她不讓我跟航哥哥玩后，她看到航哥哥的笑都是假笑了。

我為此傷透了心。

或許我跟我媽的對抗精神就是那個時候養(yǎng)成的，我媽不讓我跟航哥哥玩，我就偷偷的跟航哥哥玩。夏天的中午，航哥哥在他房間的窗下看書寫字，我就偷偷的溜進去，靜靜的趴在一旁看航哥哥讀書寫字。

然后我會記得我們的約定，我會問，航哥哥，還有多久你才生日啊？

航哥哥會抬頭笑吟吟的看著我，然后摸摸我的頭，說，下雪的時候航哥哥就過生日了啊。

想到這里，我甜甜的笑了起來。

“我們到了。”何諾航說。

我這才放眼看去，原來我們已經(jīng)走到山頂了。

從這里能夠看到遠處城市的燈光，而這里，雪花在落，山野靜謐，真的好讓我感動。

何諾航站在我的旁邊，高興的看著遠處的燈火，好像也進入到了他的回憶里：“我答應(yīng)我的小妹妹，來看山上的雪景，來看遠處城市的夜景。小毛頭，你喜歡嗎？”

我沉醉在這種能夠讓內(nèi)心感覺到寧靜，能夠讓我感覺到天地間一片純凈的世界里，竟然沒有聽出來他叫我小毛頭的時候，毛和頭兩個字中間是有一個細微的停頓的。

我轉(zhuǎn)過頭去，我知道我有一張干凈而甜美的面龐，這張面龐上在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歡笑：“師傅，謝謝你！我小時候的哥哥說，下雪的時候，就是他的生日，他就帶我來這山上看雪景。師傅，你說，今天會不會是我哥哥的生日？”

何諾航疼愛的看著我，說道：“小時候的事情，你都還記得嗎？你一直都記得那個哥哥嗎？”

我用力的點點頭：“當然，在我的心里，那個哥哥就跟我的親哥哥一樣，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不過，”我語氣轉(zhuǎn)低，難過的垂下頭去：“我哥哥一家人搬走了，我已經(jīng)好多年好多年沒有再看到過我那個哥哥了。”

可能是氣氛的渲染，何諾航伸出手來，放到了我的頭上，我覺得他好像想摸我的頭，就像，想摸一只可愛的小動物一樣。但是他只是輕輕的拂了拂我的頭發(fā)，好像是撣掉了落在上邊的雪花。

我很快又揚起了臉，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了，我記住我的那個哥哥就行了。”

何諾航心疼的看著我：“如果再讓你見到你的那個哥哥，你會責怪他這么多年都不回來看你嗎？”

我甩了一下頭發(fā)，轉(zhuǎn)頭看向了遠方的城市：“他要是再出現(xiàn)，我不是責怪他，我是一定不會原諒他。他都不知道，他走了后，我就再也沒有哥哥疼愛我，照顧我，保護我了。不過，他不會回來的了，他走的時候，我們都還好小的，完全就是個小孩子。”

我笑道：“小孩時的約定，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但我還是面對著城市的方向，雙手合什，閉上了眼睛。

我在心里說，航哥哥，祝你生日快樂。

雖然已過了18年，中間你已經(jīng)過了18個生日，可是對于我來說，今天這個日子，才是你在我心里的生日。

因為，今天下雪了。

因為，今天下雪我來山上看雪景了。

何諾航跟著我雙手合什，閉上了眼睛。

我轉(zhuǎn)過頭笑道：“師傅，你在許什么？”

何諾航看向我：“我許你的哥哥一定沒有忘了你，一定會回來找你。”

我心中一暖，覺得眼眶都熱了起來，幸好是在夜色之下，不能夠看得太真切。我繼續(xù)看向遠處的夜景，這個世界多么的好啊，這么溫柔，這么真切，這么的踏實。

何諾航的眼睛一直跟著我，有點擔心的叫我：“小毛頭？”

我趕緊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快速的轉(zhuǎn)過頭來，裝作很輕松的問道：“師傅，你知道我許的是什么嗎？”

何諾航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接著又很肯定的說道：“……但是，我知道一定是跟我有關(guān)。”

我笑了起來，雖然我的祝愿和他無關(guān)，但是我也不打算騙他：“錯了。我在許一個生日祝愿，18年前就想在這山上下雪的時候，對我那個哥哥說的一句生日快樂。只不過，他不知道在哪里呢，也聽不到我的祝福。”

何諾航兩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扳過我的身子面對著他，說道：“你可以對我說，我能聽到。”

我笑：“生日快樂的話只能對生日的人說。”

何諾航認真的說道：“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