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隔世經年(2)
- 冬獵
- 酔影清秋
- 7810字
- 2022-03-12 22:34:58
更衣室里正在換警服,吳桐煙推門而入。我下意識的用手遮擋著胸前,她對此翻了個白眼兒,之后走到她的柜子前換起衣服來。我看了看她輕聲問道,“晚上我請她們吃個飯,咱倆一塊兒去吧。”吳桐煙停下動作,緩緩轉頭看著我。我不說話只是真誠的看著她,片刻,她眼中閃過一絲水氣,趕忙轉回頭去,一邊把警服套上一邊說,“我才不去呢!晚上男朋友帶我吃飯!”盡管看上去很不屑,但聲音里那絲波動還是被我捕捉到。我不免有些心疼她,美麗又倔強的外表下,那顆心早已傷痕累累了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暗暗嘆道。
“去了少喝酒啊,當心她們給你扔外頭凍死。”她忽然說,我回過神兒來,抬頭看她卻已經走了出去。心里一寬,不禁莞爾,這個朋友算是交下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各部門的女同事從自我介紹拉家常終于是繞到吳桐煙身上,章桂梅過來人似的拍了怕我的肩膀說道,“妹子!我跟你說,離那個妖精遠點兒!那可是個勾魂的玩意兒!”我笑了笑并不說話。對面的女警春陽也說,“你聽張姐的沒錯!你雖然離婚了,可以后也得找男人不是?她呀,專門勾搭有婦之夫,別吃了虧!”我點頭應付著,暗自覺得這些人可憐又可笑。有這時間一致對外,還不如完善自己,把這個距離縮小來得實際。說白了,就是心懶。
“當初那個誰,小杜不就是因為她氣的辭職的!”章桂梅說著還沖大家使眼色,春陽連連點頭,“可不么!勾搭人家小杜的男人,害得人家離了婚,結果這妖精還把那男人甩了,你說這不坑人呢么!”大家連連說是,最后章桂梅推了推我,“哎,我們可都是好意啊,你可得往心里去!”我想了一下,微笑著說,“前輩們是為我好,我知道。不過畢竟是一個屋里的同事,互相尊敬著也就是了。”
“咳!咱們也是這意思啊,就是提醒你,別啥事兒都和她說!有事兒啊來找我們,我們幫你出主意!”章桂梅擠眉弄眼的,我心里著實有些討厭。只是能來到警察廳工作的,哪怕是個燒鍋爐的背后都會有些背景,所以也不能太深的得罪她們。于是我只能假意點點頭,然后說些別的話岔了過去。
散席的時候,大家張羅著去結賬。得知我已經在去洗手間的間隙結完了,眾人又說著頭一次聚就讓新人請客多不好云云,我也客套著說什么新人請前輩吃飯是應該的。總之大家沒花錢吃了頓馬迭爾,礙眼的人又沒來,各個喜氣盈盈的。而我出了門分開后,是真的笑不出來了,這頓飯昂貴到夠老百姓半年的開銷了。
翌日上班,原以為吳桐煙會問我昨天的飯吃的怎么樣,結果她好像并不關心,來了就拿著個小鏡子照來照去。倒是佟鶴川走過來問了幾句,然后又說,“姐,今天下班沒事了吧?一起走吧。”我立刻做出為難的表情,“還是得去找房子。”佟鶴川點點頭表示理解,“是得好好找找,這住的地方可不比其他的。”
“下班我陪你去!”
吳桐煙忽然說話,著實把我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只見她還是那副懶得搭理人的模樣,心里不免有些懷疑剛剛自己聽錯了。見我許久沒反應,她一眼橫過來,我趕忙說,“好的好的,謝謝你。”她又那樣翻了個白眼兒,然后繼續(xù)照鏡子。我和佟鶴川不禁交換了一下眼色,他也輕手輕腳的回去了。午休操場散步的時候,佟鶴川又來到我旁邊,和我并排散著步聊天,“姐,吳桐煙人還行,不像傳的那樣。”
“我知道。”我盡量用一個以上對下,老大姐的語氣對他說。這種微妙的定位很重要,甚至可以直接決定以后的關系走向。然而并非我覺得這家伙對我有意思,悄悄相反,我敏銳的感覺出他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找不到緣由,但就是讓我不安。之前偷偷觀察過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俊朗出眾的外貌,笑起來如星辰般燦爛。可就是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兒,卻又哪里有些不對勁兒,有些違和。
“姐,這話我只能跟你說。其實我挺瞧不上那些女人的!從我來這兒起她們就那樣兒!吳桐煙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待著,也從來不去招惹她們,她們就處處針對人家。”他一副跟我自己人的樣子,我也正好順著他的話了解一下更多的情況,順便也了解了解他,于是我說,“我怎么聽說是因為小杜的事情?”
“她們昨天吃飯的時候跟你說的吧?”佟鶴川嗤笑一下,“那是小杜男人不檢點,約吳桐煙去跳舞。吳桐煙也是個狠人,把這事兒告訴給了小杜,結果小杜在舞廳大鬧一場,還被自己的男人打了一頓。警察廳是沒臉待了,所以她才辭職的。”我點點頭,“這樣啊,這是啥時候的事兒了?”佟鶴川邊想邊說,“就去年入夏那會兒,那會兒我剛到才警署半年,真是驚掉下巴!”我也很是唏噓的樣子點點頭,暗自稍稍放下心來。他最晚應該是三二年的年初來到哈爾濱,和秋江寒在警校的時間對不上。
“所以姐,你可別被她們給騙了。”佟鶴川囑咐我說,我抬起頭看著他一笑,“不會的。”佟鶴川也是一笑,之后又感嘆,“但是也別把她們想的太簡單了,能進警察廳的都不是等閑之輩。吃飯那會兒你和吳桐煙坐在一桌,她們的眼睛跟刀子似的。姐,警察廳是個講人情世故的地方,凡事太出挑了不是好事兒。”聽出了他話中之意,然而從他的敘述中,我對吳桐煙已生出了些許欽佩來。都說什么中庸之道,我盡量誰也不得罪也就是了。再說,總不能一個辦公室待著還要互相針鋒相對吧?那日子不就難過了?更何況我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知道,謝謝你啦。”我輕聲說。佟鶴川看了看我,“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我剛要說沒有啊,卻想起了雅茹姐教過的,對于這樣的問話不能立刻否定,否則會顯得做賊心虛。于是我也看了看他,然后笑而不語。這個很很溫柔的笑容代表很多意思,至于怎么解讀就看他了。果然,他輕輕的一嘆說道,“我在這里算是外鄉(xiāng)人,雖然大家表面看起來都挺和氣的,但有時候就是分了親疏的。姐,你不知道你來了我有多高興!有個同鄉(xiāng)人心里就有了著落似的。”
心像是被輕輕的攥了一下,接著隱約傳來微微的酸楚。可轉瞬我就警醒自己不能輕信任何人,于是順水推舟繼續(xù)打探,“你說的對,人在他鄉(xiāng)確實孤單。那和你同屆的警校學員也沒有一起調來的嗎?”他眸色一閃,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扯了扯嘴角說,“我沒上過警校。奉天出事兒那年我就往北走,最后哈爾濱也失守了,躲無可躲。當時又需要維持生計,不得已干了這行。”不得已,還能來警察廳?我覺得這番話水分太大。可是不能試探的太深了,不然會引起懷疑。于是我唏噓的一嘆說,“真是世事無常。”
“是呀,人生無常,誰知道又遇見了你。”他感慨著。我心里有些莫名,轉而去看他,只見他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住我,似乎要將我包裹住一般,“姐,那天看見你第一眼,我的心里就....”
“你倆還有完沒完呀!”
一聲輕喝嚇了我一跳,回過頭就見吳桐煙站在花壇旁邊,嘟著嘴嗔怪的看著我們。見我看她,她舉起手腕晃了晃,又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盤,“午休結束啦,還不回去!”我和佟鶴川相視一眼趕忙往前走,走到花壇那里,吳桐煙拉起我的手快步往回走去。佟鶴川身高腿長,原本不過兩步就可以跑回去,但還是壓著步子走在我們后面。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我,而我如芒在背。
“哎,怎么回事兒?”吳桐煙自坐位上偏過來些身子,小臉兒滿是嚴肅的問。我一時不解,“什么怎么回事兒?”她沖著佟鶴川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小聲說,“那小子。”我恍然大悟,然后笑著說,“他就是覺得我們是同鄉(xiāng),多和我說了幾句。”吳桐煙一副鬼才信的表情,倒也不再多說什么。我悄悄松了口氣,暗自感嘆這才來了幾天呀,就這么多人情是非找上門兒來了,看來以后日子還真是要如履薄冰了。雅茹姐說的那話忽然闖入腦海,她說潛伏工作并不比正面戰(zhàn)場容易,甚至比正面戰(zhàn)場還要酷烈,而我所要面對的警察廳無異于修羅場.....
雅茹姐的話讓我一下午情緒低落,好容易到了下班的時候,我竟然忘了看房子的事兒,還以為終于可以清靜清靜。結果更衣室里吳桐煙的一句話把我拉回現實,“想好在哪兒租房子了嘛?”內心崩潰也只是一秒鐘,然后迅速整理好情緒,邊想邊說,“嗯,傅家甸兒吧,那里距離山街近,房租也便宜些。”
“傅家甸兒?”吳桐煙驚詫的看著我,我又一次不解,“傅家甸兒怎么了?”吳桐煙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說道,“那地方就是一個雜吧地兒!魚龍混雜不說治安還差,你一個警察廳的女警住在那地方,平時鄰里鄰居竟事兒找你就算了,萬一讓恨滿洲國的人給你黑了可怎么辦?”彼時我們已經換好了衣服一起往外走,我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于是點了點頭。吳桐煙一挽我的手臂,“走吧,還是我?guī)闳フ曳孔影桑巯热ブ醒氪蠼帜沁厓骸!?
“哎哎哎......”我嚇得趕忙拉住她,“中央大街就算了吧!那地方寸土寸金的,我可租不起!”她一個白眼兒,“不懂行了不是?我還能帶你在中央大街正街上找地方啊?跟我走吧,包你滿意!”我只好半推半就將信將疑的被她帶到了中央大街。那個時候的中央大街雖然熱鬧卻沒有現代繁華,四周也沒有高樓,更沒有如今的車水馬龍,故而難免還是會顯得冷清些。當然,在這個時代中央大街已經算是最熱鬧繁華之地了。吳桐煙帶我走遍了每條道里街,最終在側街的盡頭處找到一所還算滿意的住宅區(qū)。
“喏,這個公寓就不錯,價格不算高,距離南崗也近。里面住的多數都是經濟條件還不錯的中國人,交流相處什么的也容易。”她指著面前的樓洞說。彼時我已經累的雙腿麻木,一步也不愿意多走了。吳桐煙見我不愛動就上來拉我,“快走吧,進去看看!”我不情愿的拖著步子隨著她往里走,邊說道,“要不咱還是找中介介紹吧。”她只管拽著我走進門洞,“那可不成,中介嘴里沒啥實話。”
走過門洞眼前豁然開朗,四座三層高的具有巴洛克建筑風格的紅磚樓圍合形成一進的院落,正樓兩邊延伸出來木制樓梯,連接著的回廊與外廊雕刻著精美的楣子。這種中西合璧的風格后來被稱為中華巴洛克建筑,既有西方浪漫主義的美觀,又具有中式的實用主義。那個時候建成時間不算長,院落干凈而寬敞,不像后來人們增建了許多小倉庫小屋子,堆放很多雜物,臟亂不堪。
吳桐煙的魅力又讓我嘆為觀止,因為還沒一會兒就有一個身穿長衫的男士自一樓出來搭話,吳桐煙只用了三言兩語就了解了這個院子的情況。長衫男士還特別紳士的給我們指引,“東邊兒二樓第六戶要往外租呢!我?guī)銈內枂枺∵@家原住著母子兩人,兒子成婚了要接他媽去香坊那邊住,這房子就決定租出去了。”說話間已經來到了這戶人家門口。男士自告奮勇的敲了敲門,之后走出來一個老婦人,了解了情況后就帶我們進去看了一圈。原以為屋子會很小,沒想到竟是個寬敞的套間。其實說套間也不準確,其實是第六戶和第五戶打通了,南邊是臥室,北邊是客廳,中間用紅木推門隔斷。
“家具有些老舊了,以后要重新買。這個屋子面積雖然不算小,還有個獨立的廁所,只可惜是東偏房,夏天熱冬天也不暖和的。”吳桐煙的聲音不大,卻剛好夠我們四個人聽到。我心里清楚她是看好了才會這么說,那句話說的好,褒貶才是買主。老婦人自然也清楚,不過看得出來是個有文化底子的,說話慢條斯理不卑不亢。最后吳桐煙替我拍了板,租兩年。也不管我如何殺雞抹脖的看她,拉著我就和人家簽了合同。交完租金走在街上,整個人都虛脫了....
“看你那摳門兒樣!這地方這房租不算貴了!要是南北向的正房還要貴一倍呢!”吳桐煙撇著嘴看著我說。我苦笑著,“可是傅家甸兒那邊兒比這便宜不少呢。”她嗤之以鼻,“就那雜吧地兒,你愿意去我還擔心你的安全呢!”我心里一暖,抿抿嘴不再說什么。吳桐煙以為我還在心疼錢,無奈的一嘆說,“安全重要還是錢重要呀?跟你說啊,在警察廳這么多年,傅家甸出的命案是最多的,你可別拎不清。”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聽你的就是啦。”我挽上她的胳膊。吳桐煙先是嘟了嘟嘴,之后傲嬌又滿意的一笑,然后說,“走,帶你去個好地方!”她身高一米七左右,我只有一米六,她往前一走我隨著她不禁一趔趄,“去哪兒啊?”
“江邊!”
“還逛啊,我都餓了!要不咱先去吃飯吧。”我不禁苦了臉,吳桐煙似乎興致很高,她看了看我說,“去江邊的咖啡廳啦,那里可以坐下歇息,還可以臨窗望景!”一聽可以休息,我立刻有了些力氣,堅持著跟她走到了江邊。那是一家蘇聯人開的咖啡館,店面不大,布置的精致又溫馨。我和吳桐煙選擇了靠窗的位置,臨窗遠眺便是松花江。可惜的是此時天色已晚,如果再早一點,太陽將落未落,晚霞漫天之時坐在這里,那景色一定很醉人。
“哎,別看了,喝什么?”吳桐煙的話打斷了我的想象,轉回頭就見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服務生拿著菜單舉到我面前。我趕忙接過來,吳桐煙說她點了卡布奇諾和草莓蛋糕,我大致的看了一眼便遞回去,“摩卡和黑森林,謝謝。”吳桐煙一皺鼻子,“咦,口味真夠重的,都是些苦了吧唧的東西。”我聳聳肩膀,又轉頭看向窗外。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這套搭配了呢?大概是去蘇聯沒多久。雅茹姐帶我去喝咖啡,一下子就愛上了摩卡,還有黑森林。明明以前也喜歡甜甜的口味,可忽然就不喜歡咖啡里加糖,忽然就愛上了巧克力微苦的味道。仿佛這醇香的苦能讓心里寧靜下來,那以后如同大煙一樣上了癮。
“哎,”
“啊?”
“為什么和我做朋友啊?”她問。我看著她,“不為什么呀,這就是一種緣分吧。”吳桐煙不屑的一笑,用小勺挖了一塊奶油吃進嘴里,然后雙唇蠕動著,直到把奶油咽下去,抬起眼定定的看住我,“我長得很漂亮,你不怕會搶了你的風頭嗎?”我也毫不躲閃的看著她,“我為什么要害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眸色一閃,接著勾起嘴角帶了一絲邪魅的笑,雙手交疊在桌上,湊近了看著我慢悠悠的說,“玫瑰和狗尾巴草的緣法可不一樣,命運就更不一樣。你如果挨著玫瑰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就因為如此,就要阻止玫瑰綻放嗎?”我輕聲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滿世界都是雜草還有什么美麗可言啊。而且生在玫瑰旁邊,優(yōu)先偏得一縷芬芳又有什么不好?更何況,生而玫瑰是她的命運并不是她的錯誤。”吳桐煙面色驟變,沒了剛才的戲謔,只愣愣的看著我,片刻眼中竟溢出點點淚光。而我只看著她寬和的微笑,又帶了一絲理解與心疼。忽然,她咧嘴一笑,偏過頭迅速擦去了快要滴落的淚水,然后舒口氣說道,“反正你想好了不后悔就成,以后日子有你受的。”
“擇善而從,沒什么好后悔的。”
“哎呀,別跟我咬文嚼字兒的,趕緊吃,吃完了我?guī)闳€好玩兒的地方!”她說著拿起勺子就要大快朵頤。我趕忙提醒她,“不是一會兒去吃飯嗎?”她往嘴里吃了一大塊蛋糕,含糊的說,“那地方的好吃的更多,你就跟我走吧!”接著她用手拍了拍胸口,又趕緊拿起咖啡杯大喝了幾口。我見她這幅吃相,顯然是已經不把我當外人了,心里先是一暖,隨即滑過一絲愧疚。說到底,我是想利用她做擋風的墻才接近她的,如今看她走心的樣子,心里忽然就堵了一塊石頭....
在江邊吹了吹風,她就迫不及待的帶我去了所謂的好地方,一家名叫布魯斯的酒吧。吳桐煙大包大攬的說請我,點了一堆好吃的,又要了兩大杯啤酒。我看著她幾口就喝沒了大半杯,忍不住說,“剛才喝了咖啡,又喝這么多啤酒,晚上要失眠的!”吳桐煙擺了擺手,“沒事兒的,對我根本沒影響!哎,快嘗嘗,這德國的啤酒可好喝了!”我原就因為喝了咖啡心臟有些加速,可也實在不忍駁了她的興致,只好也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唔!是冰的!”吳桐煙呵呵笑著,然后點了點頭說,“對呀,冰的才好喝!”我被冰的牙疼,她見我呲牙列嘴的,好笑的指著我說,“你這哪行呀,咱們哈爾濱可是啤酒之城,以后你喝酒的日子多著呢!”
“喝酒沒問題呀,就是常溫的就好了,天兒還沒熱呢。”我說。吳桐煙撇著嘴打量我一番,“好大的口氣呀,喝酒沒問題。跟你說呀,當著那些男警的面可別說這話,當心他們可勁兒灌你!”此時我的牙緩解了不少,于是拿過一片列巴吃了一口,想緩解胃里的寒氣,“我又不和他們出去。”
“夏天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喝啤酒的。再說,要是有什么全體的大型聚餐,不是也得去么,總之別在他們面前說你能喝。”
“嗯,我記住啦!”我用力一點頭。吳桐煙滿意的一笑,然后又神秘的湊過來,“對了,說起男警我倒要問問你,你和佟鶴川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兒?”正在嚼紅腸的我不禁停住,愣愣的看著她,“啊?”吳桐煙一瞪眼睛,輕輕的推了我一下,“拿我當朋友就別瞞著我!你和他到底咋回事兒!”我想了想,“沒什么事兒啊。”她給了我一個鬼才信的眼神兒,我接著說,“真的!至少我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何況我結過一次婚,還比他大不少。還有......我不會再結婚了。”聽了我的話吳桐煙不禁一愣,繼而仔細的看了看我,“你說真的?”
“真的。”我確定且認真的一點頭。不想她的白眼兒翻更大了,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你傻呀!該找就找該結就結。不能因為一段婚姻失敗了就放棄尋找幸福了。我跟你說啊,佟鶴川那小子對你有意思我看出來了,你來那天他就盯上你,那眼珠子都不轉了!據我觀察他人還可以,趁著他正是未經世事的純情年紀,你得把握住了。”
“正因為他年輕未經世事,我如果這么做對他不公平,再說我是真的對他沒想法。”我如實說。吳桐煙看了看我,無奈一嘆,“你要是不愿意也沒辦法,反正作為朋友該勸的我可勸你了。”我微微一笑,感激的說道,“我知道,謝謝你。”吳桐煙抿著嘴看看我,轉而端起吧臺上的啤酒說,“大恩不言謝,得干了這杯才算。”我笑著拿起自己那杯與她輕輕一碰,遞到嘴邊心一橫一飲而盡。
我倆各自舒服的打了個嗝兒,她揮著手掌驅散著酒氣邊說,“后天人家就騰好房子了,明天下班咱倆去家具市場看看。”此時我已經有些上頭了,緩了口氣說,“租的房子就別換新家具了吧,我看那個房主留下來的就挺好。”吳桐煙立刻揮手搖頭,“不行不行!太舊了!女孩子就要住的精致。再說你別以為住的時間短,人家老太太是跟著兒子享福去了,不出意外到她仙逝那天都不會回來了。搞不好啊,最后能把這房子低價賣給你。”剛想搖手說我可不要,可轉念一想,這樣說會不會讓她感覺我沒有常在哈爾濱的打算,從而起了疑心。于是為了穩(wěn)定她只好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還有,我男朋友要送給我一個新款的電話,我那個舊的才用了一年多舍不得丟,放在你那里吧。”吳桐煙說著用叉子插起一塊熏肉吃進嘴里。這個時代電話屬于是奢侈品,私人能有一臺實屬不易。她是為了我的生活更方便故而才割愛的。我剛要委婉的說拒絕的話,她抬起手打斷我,然后伸出食指指著我,“不許跟我客氣!”我只好感激的看著她說,“還是謝謝你。”吳桐煙盈盈一笑,又說,“你得有個電話,這樣警察廳聯系你的時候打電話就好,也不至于大半夜的男警察上你家敲你的門。當然啦,我和你煲電話粥就更方便了!”
“呵呵呵.....”我不禁笑出來,“嗯,你說得有道理!”
一周之后,我順利的搬進了位于西十四道街的那個大院,而吳桐煙住在江邊的歐式公寓里。她打趣說以后上下班一起走,約飯也更加方便了。除了家具市場買的一些歐式家具,吳桐煙也送了一些。佟鶴川和吳桐煙的男朋友過來幫忙,忙了整整一天半才布置好。吳桐煙出的主意,把北面改成臥室,南面做了客廳,因為門是開在南面的。廚房和洗手間也被隔在了客廳,吳桐煙說,這樣一來臥室就不用受廚房油煙的熏染,干凈許多。
布置完畢的當天,請他們去馬迭爾吃了西餐作為答謝。晚上回到新房里,首先不是欣賞歐式紅木的貴氣,而是檢查各個角落里有無竊聽器,包括吳桐煙送給我的那個電話,也都拆開來好好檢查了才又組裝回去。確認安全后,給自己沖了一杯熱摩卡,點了一根煙。在蘇聯的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心煩的時候點上一根,并不是為了抽它,只是拿在手里愣愣的看著它出會兒神,那白色的煙像是縹緲的思緒一般......
余光看到吳桐煙送的那個電話,不免自嘲又悲涼的一笑,所謂潛伏者的煎熬,用心術換來了一段真誠的友誼也算是其中之一吧。不,或許是煎熬之最。
又想起雅茹姐在我臨行之前告訴我,上臺之后所見皆是敵人。如果有一天陷入某種情感里迷失方向,就想想敵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之后的樣子......香煙忽而一閃,又燃起一縷白煙,我回過神兒來,默默的把它摁滅在煙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