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風滿榆關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160字
- 2025-02-04 22:18:40
仲春乍暖微寒,滿洲國的局勢日漸緊張,日軍的許多部隊動向都不對,陸續向南面集結。而此時的警察廳里,眾人還在津津樂道佟鶴川盛大隆重的婚禮,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場隆重的婚禮和佟鶴川本人沒啥關系,完全是姜淑文的父親為愛女準備的。可誰讓它隆重呢?當然我是無緣得見,因為姜淑文點名不許我去。佟鶴川為此特地登門向我解釋,時間還是在中午。
“姐,淑文那性子你也知道,她......”
“我知道的,你不必往心里去。再說特務科工作忙,我也的確是抽不開身。”說完我把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這你收下,不要推辭。這是我這當姐的給弟弟的。”佟鶴川伸手一推,“姐你這是干嘛!本來不邀請你去我心里就很過意不去了!按說咱們的情分,這......”我溫柔的打斷他的話,“這樣的情分所以才不在于去不去婚禮。咱姐弟倆從奉天一路相扶走到如今,還在乎一頓喜宴吃沒吃上嗎?姐真心祝福你,你也收下姐的心意,這就夠了。”
佟鶴川紅了眼眶,“姐......”我拍拍他的肩,“好啦,快回去吧,這時候還能趕上午飯。以后中午有事先吃完飯再辦,否則對胃不好。”佟鶴川眼淚一下子出來了,他半張著嘴,吞吞吐吐,似乎有許多委屈想要傾訴,可最終只是把那搖搖欲墜的眼淚咽回去,輕輕一頷首,一邊接過那錢起身,迅速向門口走去。待我去送,他已經出院門了。
“你啊,總是愿意周全。”
花駒在我身后的一片暗影里輕嘆道。我舒口氣,笑說,“我可不想惹他,那不是什么心胸開闊的人。”花駒的語氣有點拈酸,“看剛才他那樣兒,還對你有啥想法似的。”我回頭看他,“不放心了?”他走出那片暗影,陽光灑在他的眸子里,那瞳仁兒像棕色的琥珀一般,“我只是感嘆,他這是過得不好,要是找個賢惠溫柔的,岳丈對他的事業還有助力,你看他還想得起來你嗎?這個小四啊......”花駒的面容閃過一絲惋惜與悲憫,又搖頭一笑,“作繭自縛。”
這個繭是我給他作的......心有戚戚之余,又有些沉重。輕輕舒了口氣我說,“要是真那樣也挺好,至少小四的日子會幸福許多。”偏就天不遂人愿,他已經開始吃苦頭了。加之這樣動蕩的年代,前路漫漫而充滿迷霧,小四的命運會如何呢?
“他自己甘愿下注,輸和贏就都得他自己擔著。”花駒說著擁著我往回走,“走了倒插門這條路,就得認。”我不禁莞爾,看得出來,佟鶴川不太想認這樣的結果。“真不明白這幫人都咋想的,女人下嫁日子都不好過,更何況大男人去當倒插門兒?”說話間已來到餐桌前,他把一杯溫水遞給我,“喏。”我接過來,“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即刻就有,少奮斗好多年呢,要有這機會你不心動?”
“花爺我可不吃這夾生飯!”他不屑的一咧嘴,“大老爺們兒頂天立地怎么不能討生活?憑啥看別人臉子!”原本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我并不意外,只是轉念想及剛重逢那會兒他做小伏低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笑。不想這抹笑意被他捕捉道,他面容微微一頓,眼珠一轉便立刻改口道,“啊,當然在媳婦兒面前還是要聽話的,這可關乎到給不給私房錢,還有......”他湊近我耳畔,“晚上能不能滾大炕!”
“流氓!”
“嘿嘿嘿嘿......”他笑的頑皮,我看著歡喜也跟著笑出來。他眸色一軟貼過來,我輕輕打他一下胸口,“再說咱家的錢你隨便拿,我啥時候管過?是你每次非要向我要,還非要我問你緣由。”他嘖了一聲,“這花著才有情趣嘛!”我白他一眼,邊喝水邊走開。不想他亦步亦趨的跟上來繼續說,“你不知道,當年我娘就是這么管我爹的!我小時候還為我爹鳴不平,結果剛跟我娘吵吵一句,我爹上來就給我一窩心腳!要不是咱娘攔著我爹能揍死我!”
“咱娘真幸福,有咱爹護著。”
“那可不!不過后來爹也心疼,給我講道理,說娘那是疼他。我就奇怪呀,問他不給他錢花叫啥心疼他,他又甩了我一巴掌,說我以后娶了媳婦兒就知道了。”
“噗!哼哼哼哼......”我咬著嘴唇想憋住笑,因為在他的角度來講實在是夠冤枉。花駒卻也大咧咧一笑,“哎呀,咱現在也確實知道啦,有媳婦兒疼是真享福!”我往他懷里一靠,“那我比你幸福,我有最愛的男人疼。”花駒眸色一亮,那面容散出一層光暈。他用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緊了緊擁著我的雙臂輕嘆道,“木槿啊,我的木槿.....要是沒有我了你可咋辦呀......”
我心念一閃,脫口而出,“我會再找個疼我的人好好過日子。”花駒抬起頭滿是猝不及防的錯愕,“啊?”我盯住他的雙眼,“怎么?你不希望我過得好嗎?”花駒一愣,下意識的回答,“啊?啊,希望啊。”我清淺一笑,“我也一樣。如果有天我們分開了,我會找到疼我的人,你也一定會找到疼你的人。我們都會對彼此放心,為彼此祝福的。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分開了也無需掛念。”
花駒瞳孔驟然一縮,伴隨著一吸氣,繼而劍眉一皺,“啥分開?咱倆永遠不會分開,這輩子,下輩子都分不開!別異想天開的!”他說著揉亂我的頭發,然后奪過我的水杯,一口氣把水喝個干凈。我知道我的話刺到他心里去了。他想生我的氣,可也明白我的好意,當然他也是拒絕的。我轉而看向窗外,我們一起種的那顆李子樹,此時它不再似剛拿回家的時候死氣沉沉,經過花駒的栽培,加上春日的來臨,它迸發出小小的新芽,樹枝樹干的姿態也舒展起來。
“等夏天開了花,咱家門口就美了。”我想象著夕陽下,家門口繁花似錦的畫面。花駒看了看我,也轉身看向窗外的綠意,“唔,以后回奉天了,咱在老宅也種上果樹。奉天比這兒暖和,咱種桃樹,那一開花粉紅粉紅的才好看吶!那時候小日本也打跑啦,日子也安生啦,咱倆把家里外翻新一遍,再把......”我把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又微閉上雙眼,細細傾聽他對以后的碎碎念,時光仿佛變得很慢,很慢......
月初,細碎的陽春白雪變成了小雨,帶來了最后一次倒春寒。此時人們也懶得找出大衣圍巾,反正沒兩天就要回暖,暖到松花江的冰也要開始化了。故而人們也都躲著春風,步履匆匆的或者上班,或者往家趕。等初夏一來,天氣一熱,步履就又慢下來了。今年的我最怕夏天到來,總希望時間慢一點。雖然知道終究躲不過去七月,躲不過去該來的事變。
“土肥原給了我新任務,特務科所有人的動向全部報告,包括會議詳細內容,人員調動。”我一只手搭在茶杯上,注視著雅茹姐,“邵庭霖跟我說,土肥圓要求細致到每句話,甚至每個標點。”雅茹姐蹙眉思索著,我繼續道,“邵庭霖還說如今不能時常見到土肥原,他現在忙的東四省四處跑。”雅茹姐輕輕一嘆,未等說話老顧先開了口,“這是有事兒啊。”雅茹姐一點頭,“唔,結合之前江寒送來的日軍動向,說明他們有新的計劃。會是什么呢?”
“會不會......南進一步?”我小心翼翼的開口,“他們集結的方向在遼南遼西。”陳雅茹眼中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要真是那樣的話,華北華中可就危險了。”老顧也越發表情凝重,“日本人對咱們的野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占個東北怎么會善罷甘休?如今不過是被各路的反抗力量拖住了后腿,你看著吧,只要有喘息了他們就會立刻行動。”
“老顧說的沒錯。而且隨著反抗越演越烈,軍部很是惱火。他們對此正在制定計劃,東北的老百姓要遭殃了。”我越說聲音越低。老顧趕忙問,“什么計劃?”我低垂著眼眸,眼眶微微發熱,“要在哈爾濱周邊鄉鎮搞集團部落。”
“又要把老百姓關圈里?!”老顧瞬間臉色大變,繼而憤怒的一拍桌子,“姐,這事兒咱不能不管!”我抬眼看老顧,雅茹姐也是,“從淪陷那年到現在,我們一直在進行反抗。日本人想出這樣的辦法,是對我們必除之而后快的。如今兩方已經激化成這樣,只怕還沒等我們把人救出來,日本兵就會先一步殺光所有人。如此下去,受苦的還是老百姓。所以我們寧可斷了和群眾的聯系,沒有食物供給,哪怕徹底陷入孤立無援,也不能激化事態。”
“可這樣,那些百姓就能好過了么......”老顧的聲音有些飄渺。我想了想,還是說,“去年吉林的二道溝村實施了集團部落,每天只給每人一個雜面窩頭一碗水。僅一個冬天三百多村民全部凍餓而死,二道溝村再也不存在了。像這樣的村落一年下來要消失好幾個。”
老顧義憤填膺道,“反正都是死,要是我的話寧可掀桿而起,加入抗聯跟他們拼了!”雅茹姐抿了抿嘴,“很多人顧及家人,拼不起。”老顧無力一嘆,雅茹姐舒了口氣又道,“如今形勢越嚴峻,我們越要堅守住陣地。江寒這次的情報很重要,預測出了日本人下一步動向。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提醒關內刻保持警惕。”
“那幫人會信么?”老顧笑的苦澀。雅茹姐一臉堅毅,“信與不信是他們的事兒,我們必須做該做的事兒。”老顧一整面容,直了直原本有些萎頓的后背。“對了,姐,平房那邊的事兒上邊怎么說?這都過完年了一直不見來信兒。”我問。陳雅茹聽了這話瞬也不瞬的盯住我,“上面派人去了,可是都折進去了,據說剛一沾邊兒就立刻消失了,無聲無息。加之江寒消失的那十天以及我的調查,江寒的判斷是對的,那是日軍研究細菌戰的地方。不過江寒,你是怎么接近那里并畫下來整體平面圖的?”饒是早想好了說辭,依然是瞬間曝出冷汗,“在橫煙的辦公室無意看見了,就記了下來,后來偽裝潛伏到外圍,根據橫煙的資料照片加上自己的猜想畫了下來。”
陳雅茹沉思著,她在懷疑我的話。老顧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陳雅茹,“姐,這地方挺邪性啊。”我腦中一閃脫口而出,“所以能不能派我們的隊伍攻打下這個地方?平房那邊的警署交上來的報告里已經開始有失蹤人口了。”雅茹姐又是那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盯住我,而我毫不躲閃,憂國憂民的看著她。許久,她輕輕一嘆,搖搖頭,“我們剛來哈爾濱那年,拉林鎮中馬城的集中營里逃出十二個同胞,隨后日本人把集中營全部炸毀,逃出去的十二個同胞泄露了中馬城的秘密。如果我們的判斷是準確的,平房的部隊是中馬城集中營的轉世,那這么嚴重的錯誤他們絕不會犯第二次。”
“就任由......他們把我們的同胞送進地獄嗎?”
雅茹姐不說話,老顧也低下頭去。心頭傳來一陣絞痛,我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張開眼睛說,“讓我們的同志多加小心吧。”雅茹姐這才抬眼看向我,“你放心,我們早晚會清算他們。”我一點頭,只覺得陣陣無力。那種明知歷史的走向,卻什么也改變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同胞被摧殘的無力感。好在雅茹姐不再提及平面圖的由來,也就是說不再懷疑我。后又說了些今后的打算,也就各自散去了。
晚上剛回到家,又接到特務科得電話,要我和其他女警一起去呼蘭抓人。到了警察廳細問才知道,是老孫的線人找到了那個刺客的妻女和妹妹。我們連夜開車去到呼蘭抓人,帶上人之后趕回警察廳,然后在審訊室里聽那一家子哭天搶地直到天大亮。
之所以刺客拖到現在還沒處決,是因為他扛不住酷刑,居然說知道山風的線索。我聽老孫說完剎時汗毛乍起,然而多番了解之后漸漸安下心來。他根本就是為了活命而拖延時間,也算是不易,拖了大半個月。這期間我一直暗中關注著進展,但他是怎么獲悉警察廳有臥底山風的,始終沒有任何收獲。
而因為刺客這邊懸而未決,白科長的替身也萬幸活到了現在。他完全不明就里,依然樂呵呵的在警察廳上班,發的薪資有一多半寄回了老家。每天最早來,把辦公室打掃一遍,最晚走,又打掃一遍。日子久了,大家倒是對他生出幾分憐憫與真心,不再與他那么生疏。我們七嘴八舌商量之后決定叫他老白,后來就都這么稱呼他,除了親切以外也有一些打趣白科長的意思。當然,還有更隱晦的一層原因,他早晚是要死的,不知道他的名字比知道要少些愧疚。大家心照不宣達成一種默契,這件事兒徹底了結之后要把老白也徹底忘了,就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如今妻女和妹妹都來了,形勢為之一變。刺客不再硬撐,說出了點關于山風的線索,他篤定的告訴審訊的警察山風是個男的,要想知道更多,先放了他的家人。特務科的哪里會吃這一套,于是開始當著他的面折磨其家人。他就又吐出一點兒,說山風在淪陷前,至少是三一年左右就埋進警察廳了。并且還說,若再不放人,就算全家碎成骨頭渣子也再不吐一個字。事情,就又僵在這兒了。
參與這件案子的人只好聚集到會議室。“要不先放了那個孩子和刺客的妹妹,派人暗中監視?”老孫試著開口,白科長眉頭緊皺,雙手交握著放在嘴上。他有些沒底。橫煙掃了他一眼,開口道,“誰又知道他提供的山風的線索從哪兒來的?一家子被折磨成那樣了也不說。萬一是想以這個為借口拖延時間尋自救呢?而且妥協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難不成讓他牽著鼻子走?”
“可現在事情就擱在這兒了!”章桂梅忽然發聲,那略微尖銳的嗓音使眾人微微一愣,“你們是不知道,我負責審問的那個妹妹,那脾氣硬的喲!哎,最烈的野貓塞進她褲襠里,好嘛,愣是沒掉一滴淚沒哼一聲兒!昏死過去醒過來就對我們破口大罵!不信你問江寒!”我在心里厭惡的剜她一眼,卻不得不點頭附和,“是的,我們輪番審問,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但她還是不肯悔改。”見眾人面露難色我繼續說,“所以我認為就算要放人也不能放了這個妹妹,她是個不確定因素。”
這時候小溫忽然抬了抬頭,小聲說,“也不能只把孩子放出去,可加上母親的話,母親為了孩子也是啥都能干出來的。”片刻沉默后老孫一拍桌子,“那就接著審!我就不信,當著他們的面兒照死了折磨那個孩子,爹媽能擎得住?”白科長終于發了話,“萬一整反了......”老孫有些不解,我趕忙開口,把這個計劃徹底打消,“孩子年紀小不禁打,萬一威脅不成反做了深仇大恨,那就得不償失了。父母之愛子,是命都可以不要的。”
“得,嘮了一圈兒,又回到原點了。”老孫說著一抬雙臂,憊懶的往椅背上一靠。橫煙深吸口氣,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說,“既然如此那就分而化之,把他們隔離開單個審問。一家子在一起心里總是有依靠有底氣,分開了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母親和孩子,就在娘兒倆身上下功夫做文章。至于那個妹妹......”
“留著,有用。”
白科長幽幽一句讓眾人一激靈,一起看向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會議桌上看似隨意的擺弄著筆。
“科長!”
隨著一聲輕喝,會議室的門也被推開。一位警員微喘吁吁,“刺客松口了!說要見白科長,把知道的一切說出來!”眾人為之一驚,隨即紛紛起身趕往審訊室。刺客要求與白科長單聊,其余的人只好回到了辦公室。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直到天完全黑了,白科長才沉著臉回來。我們一行人就又去了會議室。刺客的要求干脆利索,帶我們去抓他的老大,條件是放了他的家人,而且給家人買張火車票,他要看著家人上了火車才放心。
眾人沉默下來,都在思索這件事兒的可靠性。最后竟是白科長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他說他們的帶頭人背景不一般,家里政界商界都有靠山,所以獲得情報的渠道很多。抓了他的老大至少可保警察廳三年無憂。當然,這倒在其次,主要是挖出山風。”我不禁皺了皺眉,既然手眼通天,怎么會給出關于山風錯誤的線索?忽然心念一閃,我決定說出我的疑慮,“科長,我倒覺得此人不可信。”
“哦?說說。”
“他說的關于山風的線索可信度不高。還有他背后的老大,政界商界手眼通天,那么厲害的人物怎么會結識他這么普通的人?之所以這么說,我看怕是想要拖延時間等他的同伙來救他,或者編個故事先把家人平安送出去,然后再殺身成仁。”我越是持反對態度,他們就會越相信我不是山風。
白科長點點頭,“江寒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有一點,他們不是山上的抗聯,也不是南邊的藍衣社,沒有經過系統專業的訓練,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團體,野路子。所以那個老大是怎么知道警察廳里有山風的?”我正要說話,老孫先開了口,“也許他們的頭頭不知道打哪兒聽來的,添油加醋一顯擺唄!”白科長若有所思的搖搖頭,顯然他對小團體的老大很感興趣,所以不管刺客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一定會賭一把。
“就按照他說的做。”
果然。
“可是......剛開始這個人還擠牙膏似的,如今忽然痛快起來。我擔心會不會有詐呀?”橫煙開口道。白科長又疑慮起來,他思考了良久長舒了口氣,徐徐說道,“所以他的家人不能全放。放走孩子和妹妹,他媳婦兒留在他身邊兒,好吃好喝伺候著。”眾人了然的點點頭,又研究了一會兒便散會了,也沒回家,緊接著去安排。先是說服刺客,談來談去最后的結果是給他和妻子安排住處,他的妻子可以出入自由,只是不能離開哈爾濱,直到抓到刺客的老大。他這才勉強答應。”
后來我和章桂梅又‘陪著’刺客的妻子去火車站買了兩張第二天最早發車的火車票,這才算完。等到了家已經是大半夜了。吃了花駒準備的夜宵,又匆匆洗了個熱水澡就睡下了。翌日清早,出門之前花駒一把抓住我,“哎!”我被拽的一趔趄,本就熬夜早起更是腦子發懵,下意識的問,“啥呀?”花駒瞪著好看的鳳目,很認真的告訴我,“昨兒晚上你跟我說的特務科那個啥行動,你答應我這回不許往前沖啊!那群二狗子愛咋咋地,你得給我好好的,聽到沒有!”
“嗯,放心吧。”我腦子迷迷糊糊的,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上前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后轉身出門,留下他有些不知所措。
火車站臺,刺客親眼看著火車徐徐開走,之后回到警察廳和白科長行動隊匯合,一起去抓刺客的老大。他帶著我們在南崗轉了兩圈,最終在喇嘛臺南端下車,步行進入了西向的米黃色房區。哈爾濱人都知道,這顏色的房子是蘇聯人建筑的。雖然也有混居的情況,但也是少數。走了一段路,橫煙最先起疑,對刺客說,“這里是蘇聯人居住的區域,你老大怎么會住在這兒?”
“他有錢,嫌道里太吵道外太窮,就在這兒買了棟小洋樓兒,還養了個姑娘,奴不奴妾不妾的!”因為連續的拷打,刺客全是內傷導致站不直,微微佝僂著身體。加之不斷的精神與心里折磨,他已是一臉的木然。說完這話頓了頓,才想起這話得配上嘲諷的笑。
“來,你走前面。”白科長故意語氣里透出些不耐,刺客像是得了習以為常的指令,幾部走到前面,低著頭帶路。走過了兩片房區,眼看著就要出區域了,終于在一個小洋樓下停了下來。刺客頂著太陽向上看了看,平淡道,“在家。”白科長眼中滑過一絲銳利的光,他對著眾人擺了擺手臂,示意我們提高警惕,又畫了個圈示意包圍,與此同時另只手掏出槍。就在我們邊掏槍邊要散開之際,刺客忽然轉身竄到白科長身后一把抱住他,嘶喊道,“開槍,這是真的特務科長!老大你快開槍啊!”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還為回過神兒,倒是橫煙眼疾手快沖上前一邊欲拽開刺客一邊吼,“警戒!幫忙!都是死人嗎!”我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然而還是晚了一步,槍響了,白科長,橫煙和刺客一起倒下,不知打中了誰。我這次本就在后跟隨,隨著他們沖上前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地的血。他們嘰嘰喳喳什么我沒有在意,而是舉著槍尋找著小洋樓對面的樓宇。槍聲是從那里傳來的。幾個機靈的也立刻反應過來,隨著我一起警戒著狙擊的位置。
“老大,打中啦!姓白的畜牲死啦!哈哈哈哈!”
這句近乎癲狂的話讓所有人心里一涼,我們警戒的人原本高舉著的槍口莫名的向下沉了沉。不時回頭看一眼間,刺客已經被四五個人死死的摁在地上,橫煙壓在白科長身上,警覺的四下觀察。而白科長面色已呈灰白,緊緊的閉著雙眼,不知是否還有呼吸。“快,去那片房區給我搜!”橫煙指了指那片樓宇,他也是第一時間判斷出了方向。老孫猶豫著,“科長,這是蘇聯人的居住區......”
橫煙眼神一暗,繼而說,“趕緊通知警察廳來人,封鎖南崗所有路口以及哈爾濱所有出城關口,其余的人,一部分送白科長去醫院,另外一部分先進行路面搜索。快!”眾人很快分成兩組,一多半向那片房區沖去。背后傳來的,是刺客最后的瘋狂,“哈哈哈哈哈哈,特務科的蠢狗們!爺爺給你們配的藥兒怎么樣!告訴你們,爺爺我壓根就沒打算活著!你們都上當了!我老大會替我報仇的,殺光你們這些漢奸殺光小日本兒......”
當然是一無所獲的回到警察廳,我們也都累的蔫頭耷腦。不過醫院傳來消息,說白科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行動隊長余怒未消,帶著人直奔刑訊室。走之前揮揮手道,“這回不用你們女警!我們來,他和他媳婦兒一勺燴了!老子讓他知道啥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敢跟特務科玩兒這套!”
不多時廳長匆匆趕來,會議室里詳細了解事情經過后,握著的拳頭輕輕一砸桌面,“他這是以山風為誘餌牽著我們鼻子走,算計的這么狠這么準!怕是在外面就商量好的,如果失敗了怎么走下一步!”老孫怒喝一聲,“您說的對!我看我們就是對他太客氣了,提啥條件都答應都滿足!就該當初像我說的,在他面前照死了折騰他老婆孩子,我就不信他不服!”廳長緊皺著眉,沉吟一下道,“孩子妹妹攔截了嗎?”
“攔截了!通知的雙城堡警署和乘警,火車上就把人控制住,到站后用警車運回來,免得節外生枝!”
廳長贊許道,“做的好。”老孫面容閃過一絲得意。廳長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人,說道,“大家先回去吧,那邊兒人還在審,放走的那倆還沒押回來,咱們就再等等。”眾人正起身,他忽然又說,“老孫和橫煙先留一下。”我心里一頓,往外走的同時余光瞟了瞟廳長,只見他不在皺著眉頭,而是緊繃著面容,微微低著頭,看上去若有所思。他在計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