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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觥籌迷離(2)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702字
  • 2024-04-20 22:09:52

掛斷電話,顧不得自己也是衣衫盡褪的模樣,掀開被子下床。從柜子里拿出衣服利索穿好。一旁豎著耳朵聽了全程的花駒這時候扶著腰一步步走過來。“我說你不用著急,反正你也是去看家的?!笨吹剿@樣子,我雖然回憶不起昨夜的細(xì)節(jié),可也足見酒中藥量之多。

“你也穿好衣服吧,別著涼?!蔽艺f著從衣柜里拿出他的衣服輕輕丟給他,然后快步走進(jìn)廁所擰開水龍頭,不經(jīng)意抬頭一撇,見眼睛微微發(fā)紅,還有許多血絲,難道昨夜哭過?目光下移,又見脖子上有一枚吻痕,看高度警服的領(lǐng)子似乎只能遮住一半......顧不得許多了,先去警察廳要緊。于是匆匆洗臉,梳頭,最后到門口套上警服,“早飯我不吃了,你自己墊一口。晚上我不回來你就去外面吃,別開火?!?

轉(zhuǎn)身,開門,陽光伴隨著凌冽的風(fēng)毫不留情的照射進(jìn)來。我不禁抬手遮擋住眼睛,待走到樓梯口才恢復(fù)視力。

警察廳少有的安靜,偌大的走廊回蕩著棉皮靴叩擊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要驚醒什么似的,使我心里不安。走到警務(wù)科門前,不禁輕輕挺住腳步,吳桐煙就在里面。想要去推開大門,不知為何就是抬不起手。這一路我慢慢把昨晚宴會的畫面拼湊整齊,排除掉了所有人只剩下她和佟鶴川。服務(wù)生端來了僅剩一杯的啤酒,吳桐煙把僅剩的啤酒讓給我,藥力發(fā)揮作用后沖到大門口,被佟鶴川攔住了去路。

這期間哪件是巧合,哪件是故意為之?甚或,整件事情全都是一場預(yù)謀?可吳桐煙和佟鶴川向來不和,共同策劃一件事不大可能,那就只剩下唯一的答案,佟鶴川。轉(zhuǎn)念一想又推翻,因為他不可能算計的那么精準(zhǔn),精準(zhǔn)到那杯啤酒吳桐煙一定會讓給我......

‘嘩!’

雙扇大門忽然打開打斷了我的思路。吳桐煙少見的沒有化妝,原本燙的大波浪秀發(fā)有些凌亂,略顯蒼白的精致小臉兒上是一雙惶然無措的眸子,嘴唇也沒什么血色。她仔細(xì)的打量我,待看到脖子處的吻痕時略微一頓,繼而張大了雙眼,“你,你昨晚發(fā)生什么了?”早已想好了借口,于是我一嘆,“沒事,都過去了?!闭f著我要越過她走進(jìn)辦公室,吳桐煙橫跨一步攔住我,“到底怎么了?”

“讓野狗咬了一口。”話音剛落腦中就浮現(xiàn)出花駒的臉,不免心有戚戚。吳桐煙的猜想得到印證,小臉兒瞬間因愧疚痛苦而扭曲,眼眶也逐漸發(fā)紅。她咬住嘴唇瞬也不瞬的看著我,鼻翼隨著局促的呼吸微微扇動。我輕聲安慰道,“沒什么的,我是過來人了?!闭f罷我不在意似的,越過她走進(jìn)辦公室。我的這份冷漠與疏離一定會逼的她主動說起宴會的事情。

“那杯啤酒是給我的!”

果然。我回頭,若即若離中帶些吃驚的看著她。與此同時心里安定了幾分,因為她沒有害我??赊D(zhuǎn)瞬又為她不安起來,那誰又是害她的人呢?吳桐煙猶豫著張了張嘴,又垂著眼想了一下,最后竟帶著幾分決絕,“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笔裁??我轉(zhuǎn)過身面對她?!安蝗荒阋詾槲沂窃趺春枚硕嘶钤诰鞆d的?”她自嘲道。饒是曾猜測過她能在警察廳獨善其身的緣由,可當(dāng)她親口說出來,還是不由得不寒而栗。見我不說話,她以為我心生嫌棄,眼神倏忽一暗,隨即一揚(yáng)下巴,話語中帶了絲無謂與倔強(qiáng),“我臟的很。”

“臟的不是你,是他們?!?

吳桐煙的瞳孔瞬間放大,呼吸也驟然一簇。“你真這么覺得?”她瞬也不瞬的看著我。我亦深深看入她的眼底,“真的。”吳桐煙胸口逐漸劇烈的起伏起來,眼中聚集起霧氣,又化成了淚珠兒掛在睫毛。她抿了抿嘴,幾步?jīng)_過來緊緊抱住我,我也同時回抱住她。此刻不需要有任何話語,只有擁抱最有治愈的力量。

“嗚......”

吳桐煙把嘴埋進(jìn)我的肩膀悶聲哭泣,她的身體一顫一顫,似乎想把這些年的委屈通通倒盡。陽光落進(jìn)空蕩蕩的警務(wù)科,紅棕色的木質(zhì)墻裙映襯出紛飛的塵埃,而吳桐煙的哭聲讓這里愈發(fā)顯得靜謐。我就就這樣安靜的陪著她,許久,她哭聲漸止,情緒也平復(fù)了些許。

于是我扶她回到工位上,拉過把椅子挨著她坐下來,然后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拔也皇?.....我不是禍水,我從沒有勾引過男人?!彼槠f,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拔抑溃侵皇菬o能的男人給女人背的鍋?!蔽逸p聲安慰,也是實話?!笆?!他們欺負(fù)我,那些女同事還說我是妖精是禍水,江寒你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日本人沒來的時候......”說到這她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口,眼底劃過一絲不安。我起身去把門關(guān)好,回來坐下仔細(xì)聽她說。

她跟我說了很多,從剛?cè)肼毜降谝淮问碛谏弦蝗螐d長,再之后被送給過別人。后來就是滿洲國,新任的廳長依舊不放過她。他們把吳桐煙當(dāng)成了一種資源,自己可以占有,也可以討好別人。饒是吳桐煙很聰明,知道保持低調(diào),把自己藏起來。可天長日久誰又能猜不到幾分呢。男同事們雖然礙于廳長不敢怎么樣,但也并不尊重她,且總想從她這兒討到點兒便宜。

最可惡的是那些職務(wù)不上不下的,他們很會逢君之惡。把吳桐煙出賣給現(xiàn)任廳長的,就是我們的頂頭上司,邵庭霖。

“這些年,我咬牙忍著,撐著,只盼著能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給我撐腰??赡切┠腥撕瓦@里的一樣,不是貪圖我的好模樣,就一聽我是警察廳的就敬而遠(yuǎn)之了?!眳峭熅o緊抓住我的手,仿佛我是她在這亂世洪流中唯一的稻草。我與她十指相扣,看著被這世道生生撕扯,終至破碎的絕世佳人,只覺悲辛無盡。

“江寒,那兩杯威士忌也下了藥,他們就是沖著我來的。”吳桐煙擦了擦淚水,艱難開口道,“我昨晚被帶到客房里......只是還沒等宴會結(jié)束就出了偽軍四團(tuán)的事兒,特高課兩個課長急匆匆的走了,我自己穿上衣服回的家?!蔽蚁仁切睦镆粵?,繼而有什么直沖腦門。那杯啤酒是給吳桐煙準(zhǔn)備的,意料之外被我喝了,后來的兩杯威士忌索性就都下了藥,所以我們兩個誰也沒躲過去!只不過吳桐煙更慘,居然被送給了兩名課長......

心臟微微顫栗起來,伴隨刀割般的劇痛,不敢想象昨夜她承受了怎樣的屈辱。我再也無法冷靜克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我想舔舐她的傷口,想把她支離破碎的心與靈魂一片片拾起,粘合。更想把她受的所有屈辱徹底抹去!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她擁在懷里,心疼的直掉淚。

“江寒,別難過。”她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也早就想開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就是我的命。”我抽泣著搖頭,“不是這樣的?!眳峭熭p嘆,“容貌好又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子,注定是要被欺負(fù)的?!边@話使我想起邵庭霖一干人的嘴臉,脫口而出,“欺負(fù)弱小的人最惡心?!眳峭熚宋亲?,輕輕把我推開??戳丝次也唤嗳灰恍Γ纸o我擦去臉上的淚水。

看著她尚含著淚,滿眼酸楚的模樣,我下意識說道,“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若說以往對她說的話是有操控她的成分,如今這句卻是十足十的真心。吳桐煙不禁一愣,繼而雙手撫住臉一抹,擦干了所有的淚水,再次抬頭,眼神變得堅毅而明亮,甚至溫柔的對我笑著說,“有你在就夠了!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

“嗯,好好的......”

“不說那些了,”她舒了口氣,認(rèn)真的看著我,“江寒你知道么,昨天你跑出宴會廳,我去追你,佟鶴川攔住了我?!蔽乙粫r不明,“佟鶴川攔住你?”她點頭,“我看見他先攔住了你,你推開他跑了。我要去追你,他又?jǐn)r住了我,然后邵科長就出現(xiàn)在我身后。佟鶴川的表情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我當(dāng)時就明白了,藥是他下的。江寒,你可要提防佟鶴川,他的水太深了?!?

剛還不恥邵庭霖的道貌岸然,虛偽至極。卻不想這個長大成人的小四竟也不遑多讓。想起昨晚他笑語晏晏與我說話的模樣,只覺得面目惡心。吳桐煙是為兩名課長準(zhǔn)備的,那我呢?是意外贈送給佟鶴川的獵物?可誰又是指使佟鶴川的人呢?邵庭霖嗎?佟鶴川不是早就站隊菊池了嗎?邵庭霖怎么會找他呢?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傻,討好日本人的事,想來這二位無論多大的恩怨都會一拍即合。

“你恨及了吧?”吳桐煙無奈又心酸的苦笑,“看你表情就知道。這樣的恨意我咽下去無數(shù)次了??墒呛抻猩队媚?,形勢比人強(qiáng)。而且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兒么!別看嘴上說愛你愛的要死要活的,他們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名就是利。對于女人,只要能到手管什么方式呢?哄的,騙的,橫推力壓的,只要到了手那就是另一幅嘴臉了。佟鶴川再怎么玉樹臨風(fēng)一表人才也是男人,想通了這點也就更不值得恨了?!?

饒是她講的道理我都懂,可又怎能不心寒呢?然而轉(zhuǎn)念一想,我對他又何嘗不是算計蓋過了情分?一還一報,算是兩清了吧。輕輕舒口氣,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咱倆去洗把臉吧,好好收拾一下。一會兒他們就該回來了,別讓他們看到我們這副樣子。再有,偽軍四團(tuán)反水不是小事情,往后還不知怎么要折騰呢。”

“唔,好?!彼f著,和我互相攙扶著起身。盥洗室洗過臉,又用吳桐煙放在這里的化妝品化妝。這期間我又不著痕跡的說起偽軍四團(tuán)反水的事兒,希望能從她嘴里得到些情報。

“說實話我心里挺痛快的?!眳峭煖惤业吐曊f,“他們那么欺負(fù)我們,我恨不得天天有人反水,小日本天天睡不踏實才解氣!”彼時正在換衣間里,我心里劃過一絲不安,下意識的往門口看了看,這才低聲對她說,“他們睡不踏實,還不是拿我們扎筏子,左右都是我們滿洲人遭罪。我看呀,還是踏實點兒好。話說回來,元旦發(fā)生這種事兒也是真夠膈應(yīng)的,別是沖著什么了吧?!?

“還用特意沖著什么?他們做的孽還少?。∧阃饲皫滋煸蹅z逛街的時候,兩個日本憲兵拿滿洲人來射擊取樂?”吳桐煙說著微微打了個寒顫,我也是心里一沉?!疤焯焱魉赖娜四敲炊?,難保沒有沾著親帶著故的。依我看沒有反水的才不正常。”她又說道。“嗯,也有道理?!蔽乙娞撞怀鍪裁磥恚贿呄胫人麄兓貋砹苏艺l繼續(xù)套話,一邊拿起口紅往嘴上涂。吳桐煙整理了下衣服,“不過這事兒倒讓我想起之前的警察大隊了,咱們給人家滅了門,算是跟人家結(jié)下子孫仇了,哪天走在街上讓人打了黑槍也未可知啊?!?

“呀?!?

“咋啦?”

“沒什么,沒涂好?!蔽艺f著用手把涂出嘴外的口紅擦掉,可還是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也沒心思再管,索性拿過粉餅遮蓋?!皩α耍 眳峭熀鋈灰痪鋰樍宋乙惶?,好在及時停住了撲粉的手。我從鏡子里看著她,“怎么了?”她也看著鏡中的我,“我也就罷了。你昨天晚上的事兒得跟科長提呀!找到那個趁人之危的王八蛋,斃了他!”

“啊,這事兒啊......算了吧,”我收起粉餅放回她的柜子里,“科長不會管的。找那個流氓不就是變相承認(rèn)害我們了?他們才不傻。搞不好最后出丑的反而是我,那還不如我咽下這啞巴虧,大家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吳桐煙張了張嘴,終是一嘆。見騙過了她,我也松了口氣,暗自慶幸昨晚反應(yīng)夠快,更慶幸家里有花駒......否則此刻我還能如此云淡風(fēng)輕么,怕早就輕生了。

他們是中午時分回來的,日本警察面色凝重,滿洲警察相對沒那么陰沉,只是為了‘和諧’要裝出嚴(yán)肅來。彼時我和吳桐煙早就吃過了飯回到工位上,余光看到有幾個投來探尋的目光,心里不禁冷然一笑。被害的時候全都作壁上觀,看起笑話來爭先恐后。

“姐?”

一聲熟悉的輕喚使我心臟下意識一顫。緩緩抬頭,見佟鶴川站在過道上。他將我上下打量一番,這才走過來。我故意隨著他的走近稍微仰起些下巴,他注意到了我脖子上的吻痕,臉色驟然一變。而我居然在這驟然一變之下體會到一絲報復(fù)的暢快?!霸趺戳耍俊蔽疑踔脸冻鲆唤z微笑。他張了張嘴,又狐疑的皺了皺眉頭,最終一搖頭,“不,沒怎么。你還好嗎?”

我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待他開始慌亂的時候,我開口回答,“我很好啊?!彼謷吡搜畚也弊由系奈呛?,猶豫了一番,彎下腰來剛要說些什么,忽然警衛(wèi)進(jìn)來通知各科室科長副科長去會議室開會。佟鶴川看了眼我,便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剛坐下邵庭霖就先走出來,菊池緊隨其后。路過我的時候邵庭霖特意瞟了兩眼,緊隨其后的菊池倒是意氣風(fēng)發(fā),“江寒,昨晚怎么提前回家了?”見邵庭霖不等他,只好歉意的看我一眼,匆匆跟上邵庭霖的步伐。

會議一直開到快下班的時候,辦公室里沒有一個人收拾東西,因為眾人不約而同的覺得今天或許要加班。結(jié)果又是警衛(wèi)來通知普通警員可以先下班了,我們這才開始收拾。走出警察廳的一路上,我和吳桐煙手挽著手,彼此沒有任何嬉笑,昂首挺胸,理直氣壯。因為她與我都把兩句話印在了心里:臟的是他們;我們要好好的。

剛過霽虹橋,還是被佟鶴川叫住。他幾步跑過來在我面前站定,先是看了看吳桐煙,然后對我說,“姐,我有話對你說?!眳峭熇浜吡艘宦晝簞傄f話,我立刻打斷她,“桐煙,你先回去吧。”吳桐煙先是一愣,繼而秀眉一立,“你......”

“弟弟有話對我說,我這個做姐姐的哪能拒人千里。你先回,咱倆聚的時候有的是。”

前半句自然是暗諷佟鶴川,后半句是在暗示吳桐煙,會把佟鶴川說的話告訴她。吳桐煙腦筋靈光,自然聽懂了,于是面色一緩,轉(zhuǎn)而踩著高跟鞋驕傲的離開了。佟鶴川再也等不及,他甚至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姐,昨晚到底發(fā)生什么了!”我面色如常,甚至帶了一絲絲戲謔的看著他,“沒事啊。”

“昨晚邵科長不放心,派了兩個同事去追你,可回來的同事說看著你跑進(jìn)公寓的院子了!”

“邵科長派人找我了?”他們追到我家了?!話到嘴邊及時的拐了彎兒,讓我看起來是吃驚于長官對下級竟如此關(guān)愛。佟鶴川一點頭接著說,“我不放心想去看你,可就發(fā)生了偽軍四團(tuán)反水的事兒。姐,你告訴我,昨晚到底發(fā)生什么了?”我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重復(fù)他的話,“是呀,昨晚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呢?”

佟鶴川先是不解,繼而眼神一閃,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姐,你聽我說......”我溫柔而又堅定的打斷他,“什么都不用說。從奉天到哈爾濱,從小四到鶴川,這些年你一定經(jīng)歷了太多的艱辛,也一定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姐都明白?!币痪湓捵屗查g紅了眼眶,他哆嗦著嘴唇急切的向前一步想要說些什么。我拍拍他的臂膀再次阻止,“姐真的什么事兒都沒有,天不早了,回去吧?!闭f罷我轉(zhuǎn)身向東走,身后是一片蒼麻之色,以及佟鶴川一直追尋著的熾熱目光。

“咋才回來?!被x說著自沙發(fā)上起身,走過去燒爐子。想到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以及今早彼此相對和滿地狼籍,我的臉頰不受控的發(fā)熱起來,竟不好意思正眼看他,雖然仍沒找到芙蓉帳暖的記憶?!霸俨换貋砦乙獌鏊懒?。咋樣啊,同事問沒問你宴會后的事兒???”我已經(jīng)換好了拖鞋,轉(zhuǎn)而去拉窗簾,“也沒怎么問?!?

“哦,那就好。吃啥呀,我去做。”他邊用爐鉤子往外扒拉燒盡了的爐灰邊問道。我越過他走向廚房,“我來吧,你想吃什么?”他爽快的回答,“啥都行,你看著整吧。”走進(jìn)廚房,順手拿下掛在門邊的圍裙系在身上,打開櫥柜掃視了一圈,拿出兩個雞蛋,一條咸肉,一捆青菜。想到窗臺還放著凍豆腐,剛要去拿就聽花駒邊往廚房這邊走邊說著,“哎,別做太多了。”我剛走到窗邊,轉(zhuǎn)頭見他走了進(jìn)來,不自覺的便把目光下移了一些。

“眼看著快小年兒了,之后就是春節(jié)。咱盡量省著點兒,家里存糧啥的爭取多吃幾天。畢竟這年月日子不好過,物價總在張?!彼f著走上來,見我不看他,奇怪道,“咋了?”我迅速瞟他一眼,“沒怎么,那我把菜收起來?!?

“剛說省著點兒,你倒把蔬菜收起來,留下雞蛋和肉?!?

“唔,那把雞蛋收起來吧?!蔽艺f著要往灶臺走?!暗葧海 彼碜右粍訑r住了我,未及我反應(yīng),他的臉忽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接著忽閃著眼睛壞壞一笑,“咋地了?”我微微慌亂,抬手推他,“別鬧。”他直起身讓開來邊揶揄,“老夫老妻的還不好意思了?!睉械美硭?,我走到灶臺前,打開櫥柜把雞蛋放回去。

吃過飯,又洗漱過后,花駒換了睡衣很自然的翻身上床。彼時我站在爐火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因為剛沐浴過,所以穿著涼拖的腳微微發(fā)涼,正想著趕快擦干頭發(fā)躲進(jìn)被窩里,看他這樣不禁微微一頓......

“你快點擦啊,然后趕緊上來,地上太涼了?!被x邊說著邊掀開被子蓋在身上。“唔,好?!睙o論是天意還是什么,也無論我心里多么無奈,總之昨夜過后我們就屬于破鏡重圓了,故而現(xiàn)在把他推開就是矯情。那層紙雖然不厚,但捅破與否卻是兩重天。

頭發(fā)干的差不多了,我收了毛巾,這才躺下來。剛蓋好被子他就從后面抱住我,輕輕嗅著我的頭發(fā)。我感受著來自他胸膛的溫度,內(nèi)心泛起一片漣漪。忽然,他的手自我的腹部向上游走,我心里一慌壓住他的手,“哎......”他只輕輕一扭便掙脫開,最終在胸口處安放,鼻尖蹭了蹭我的頭發(fā)繾綣的說,“昨兒為了救你差點毀了半條命去,今兒個得歇一宿,可也得抱著你睡?!?

“你不要緊吧?昨晚我很嚇人嗎?”以前聽說過這類藥會迷失人的心智,意志也會變得非常薄弱。一來害怕自己過于放浪形骸,二來擔(dān)心意亂情迷的狀態(tài)下說出些什么不該說的。他略微頓了一下,然后咂著嘴說,“嚇人,那是相當(dāng)嚇人!”我微微偏頭,“我怎么了?”

“你吧!你就......”他原是饒有興致的竄起來,壞笑著拔過我的肩膀面對著他,可當(dāng)眼神觸碰那一刻他微張的嘴停頓住,眼神閃了閃又倏忽一暗。還未等我探明,他竟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兒,“反正你伺候的花爺挺過癮的,睡吧!”說罷他又躺到了,越發(fā)把我往懷里抱了抱。

什么呀......我著實懵了好一會兒。直到關(guān)上燈,黑暗之中我轉(zhuǎn)過身與他彼此相擁,片刻后才覺察出點什么,他隱沒于唇齒間,盤恒在胸腔里的那憂傷與愧疚清淺的傳達(dá)到我心里。是我昨晚意識模糊的狀態(tài)下說了什么話么?還是我的什么行為導(dǎo)致了他這樣?我想破腦袋也沒猜出個所以然,而他也沒有入睡。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的相擁著,最后也不知到底誰先睡過去了......

后來,我通過邵庭霖知道了偽軍四團(tuán)反水的前因后果。因為他想給我一個立功的機(jī)會,以彌補(bǔ)所謂的愧疚。當(dāng)然,這份過意不去他是不會明說的,但彼此心知肚明?!八膱F(tuán)私底下和山上下來的抗匪聯(lián)系了至少大半年,也就是說那伙兒抗匪在哈爾濱潛伏了至少大半年!你說這還了得?市長給我們和特高課一頓訓(xùn)。經(jīng)過這幾天的偵查也沒啥有價值的線索,警察廳和特高課一商量,只能地毯式挨家挨戶的查?!?

“眼看著快要過年了,挨家挨戶查會弄的人心惶惶的。”我立刻想到老顧的茶葉店,還有書店和魚攤。雖然偽裝的足夠嚴(yán)密,可萬一百密一疏呢。更何況也不是沒有先例,前年地毯式查戶口,就查出個藍(lán)衣社的潛伏人員?!澳沁€能咋辦?實話跟你說吧,人家早就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整個四團(tuán)官兵的親屬一個在哈爾濱的也沒有,這大半年估計一半的時間在轉(zhuǎn)移家屬和私產(chǎn),想從四團(tuán)內(nèi)部查已經(jīng)不可能了。”邵庭霖說著揮了揮手,眉眼間透出幾分無奈與煩躁。

“您是說,他們轉(zhuǎn)移家屬用了大半年?”

“是啊,一個團(tuán)幾百人,你想想這能是一朝之功?所以特務(wù)科那邊判斷,反水之意怕是出現(xiàn)的更早,大半年是保守估計?!?

我斟酌著故作沉思,等邵庭主動霖上鉤。果然,他說,“江寒,想什么呢?”我?guī)Я诵┆q豫開口,“科長,我是想起了從前吳桐煙囑咐我的一句話,她說我們處決的嫌犯里難保沒有和誰沾親帶故的,要我平時出門千萬保護(hù)好自己。您剛才提到了四團(tuán)的親屬,所以我做了個大膽的反推,偽軍四團(tuán)魚龍混雜,您說會不會......”

“我懂你的意思了!”邵庭霖的眼中倏忽燃起一股鬼火,“從年初被抓捕的嫌犯們?nèi)胧?,挨個查。”我一點頭緊接著補(bǔ)充道,“最好是從一年半以前,不止包括監(jiān)獄的,在押的,教養(yǎng)院也要查,連普通的竊賊也不要放過。春節(jié)在即,先從內(nèi)部查起,居民們也不至于人心惶惶從而有所怨言。當(dāng)然,城鎮(zhèn)的各個出口,街口關(guān)隘也不能夠放松,反而要更加嚴(yán)格,內(nèi)緊外松。這樣一來,暗中觀察城中動靜的探子說不定會放松警惕,只有敵人放松警惕我們才有機(jī)會?!边@當(dāng)然是緩兵之計,我會把今天得到的情報,以及和邵庭霖談話的內(nèi)容如實告訴雅茹姐和老顧,他們自有辦法通知到我們的人。

“嘖,江寒,你這思路還真的是劍走偏鋒!可是......”邵庭霖說著微微皺起眉頭,右手的手指不自覺的敲了幾下膝蓋。我略微思索便知道了他的顧忌——這些人里牽扯的面積不止一個四團(tuán),那是整個哈爾濱甚至是濱江省!且不說里面有多少冤假錯案,光是各層的官員為了一己私利扔進(jìn)來‘處理掉’的人也是不計其數(shù)。邵庭霖是怕碰著了哪位手握大權(quán)的人而牽連到了自己。

“不過,如果真決定從犯人入手查就一定要慎之又慎。畢竟重刑之下也有狗入窮巷亂咬人的,別牽累無辜才好。”

“對對對,你考慮的對。所以還是要精準(zhǔn)的去查。”邵庭霖點著頭說道??粗麗汗返鹬鵁嵬炼?,想要立功又怕受牽連的模樣,我心念忽而一暗,面容凝重的說,“不過查犯人這件事兒最好是全權(quán)交給一個人去辦?!彼唤猓盀樯??”我越發(fā)的表現(xiàn)出憂心忡忡,“您聽過百官行述嗎?”邵庭霖?fù)u搖頭,“沒有,這是啥呀?”

“據(jù)說雍正年間有一個官員,私下里記載了百名官員的違規(guī)違法的行為,以此要挾不斷上位。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情不同理卻同,這一點還真是不得不防。”其實百官行述歷史上是否真的確有其事一直存在著爭議,不過只要能達(dá)成目的管他真假呢?果然,邵庭霖聽完眼中精光一輪,又迅速壓了下去,換上了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你說的這點很對啊!不得不防!這樣,你現(xiàn)在就回去,把你的想法做出個詳細(xì)的計劃,下午你跟我去趟特務(wù)科!你的想法真的奏效的話我給你申請個三等功!”

“謝謝科長,我一定好好準(zhǔn)備?!蔽亦嵵仄涫?,畢恭畢敬。而邵庭霖遮不住的興奮,“嗯,好,去吧,做出的計劃先拿給我看看,我來查缺補(bǔ)漏?!蔽艺酒鹕淼懒耸?,敬了禮轉(zhuǎn)身離開。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的計劃會不會通過,因為事起倉促,我完全是為了保證整個情報組的安全才想出的這個主意。直到回到工位上,我才意識到我的想法是有許多漏洞的,而且執(zhí)行起來也很繁雜,期間也難保不出紕漏。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上上了。做著計劃書,心里也越來越糾結(jié),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下午的會議計劃通過,還是不希望計劃通過。通過了怕惹禍上身,不通過......多半還會地毯式搜查,我又要為了情報組憂心。如今只能盡量把計劃做細(xì)致,爭取少出漏洞。

下午的會議竟出奇順利,白科長聽了我的計劃,問了幾個關(guān)鍵的問題就同意了。我正納悶會不會是個圈套,橫煙說道,“特高課和特務(wù)科都不支持在年關(guān)的時候大肆搜查,這個計劃倒是可以讓我們都緩和一下?!苯又麄兲接懫鹩媱潄恚抑皇桥紶栒f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再沒參與半分。會議結(jié)束已近下班,眾人紛紛離場,只有白科長和邵庭霖留了下來。時隔僅一日,廳長與特高課長碰頭之后便敲定了此次行動由警察廳負(fù)責(zé),特高課從旁協(xié)助,負(fù)責(zé)人正是白科長和邵庭霖。

徹查行動就這樣悄然開始了,臘月二十三,小年剛過,這件事就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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