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反應能力很快，杜沐卿和宋亦安到家的時候聲明已經發布，輿論也壓了下去。
評論清一色的“相信警方”。
讓人意外的是，并沒有控評，這是群眾自發的心里話。
杜沐卿拿給宋亦安看。
“沒有人責怪你，你已經很棒了。”
“過來些。”
宋亦安聽話的湊過來，杜沐卿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換衣服，洗手，然后睡會兒。”
宋亦安面上不表露，其實壓抑情緒早已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他需要休息。
晚間八點，杜沐卿的微博賬號收到了一條@的消息。
因為白天的事情，杜沐卿現在對這類消息很敏感，開了消息通知，聲音響起來的第一時間她就點開看了。
@她的賬戶ID為審判者，頭像是個被紅色綢布包裹的只剩下巴的臉。
文章內容是對案件的復盤，得出的結論是，此次事件為宗教信仰犯罪。
單獨@出杜沐卿，并點名她的身份為專案組特聘心理顧問，拋出的問題是“教徒，善or惡”。
就這么短短幾分鐘的功夫，文章的閱讀量竟然已經過千，評論倒是沒幾個。
杜沐卿將詞條微博轉載給了周玉生，那邊很快打了電話過來。
“沐卿，需要我聯系技術部把這個號也封了嗎？”周玉生對這些東西煩不勝煩。
杜沐卿思考片刻，給出了否定回答：“不用，他既然提出了問題，那我就去解決，你們順著這個賬號查，既然他要看我的回復，就一定會再次登錄，無論是在網吧還在在哪里，只要一出現，必定留下痕跡。”
杜沐卿打開電腦，登錄微博。
此時已經有將近一百人@她了，也不知道是水軍還是什么。
“在詢問別人觀點前，不該先拋出自己的想法嗎？”
她需要盡可能多的與這位審判者接觸，不能開口就拋出對方想要的一切。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
好，用我想要的來交換。
那邊也很配合，很快給出了答復。
“教徒，為一己私欲，傷人，惡。”
杜沐卿給出回復。
“不存在任何一件事情無前因后果，你只會籠統概括結局。”
電話那頭傳來周玉生的聲音：“沐卿，剛剛定位到他在平江路那個小網吧里，遲了一步，沒抓到，已經在調取監控了。”
同時審判者的回復接踵而至。
“不用前因后果，她們天生有罪，即便沒有任何誘因，她們也會犯罪。”
這看起來真的很像邪教思想。
隨著時間的推移，下面的評論也在一條條增加。
杜沐卿大略掃了一眼。
“什么啊？難道還有什么內情嗎？”
“我怎么看這個人更像犯罪頭頭呢？說出的話都有點偏執的感覺。”
“公然挑釁警察哎！瘋了吧。”
“警方是漏抓了什么人嗎？快把他也關進去。”
還好，在可控范圍里。
杜沐卿的手指落在鍵盤上，她并不是很想跟這個人進行博弈，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把這個賬號封了，然后由警方發布聲明，給予處分，將一切都怪罪到膽大包天的惡作劇。
但是她不能，首先，她得給周玉生那邊爭取時間，其次，如果這個人一直抓不到，一味的封禁并不可取，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惡作劇，次數多了呢？
群眾現在有多信任警方，到那時就會有多懷疑。
信任被辜負后絕地反撲，沒人能承受得住。
“讓公關部那邊把柏琦玉的案件細節和邏輯聯系公布一部分，將我與他的對話塑造成警方的解答科普小游戲，發起人性善惡的話題討論。”
杜沐卿為了降低影響做出了安排。
話題討論很快發起了，杜沐卿也把問題拋回去。
“但是她們有誘因，卻只有一人犯罪，你對此如何解釋？”
此時已經八點三十五，房門被打開，宋亦安從里面走出來。
原本安安靜靜待在杜沐卿腳邊的鴨子噠噠噠的往那邊奔，杜沐卿回頭看他。
眼神明朗不陰郁，看來是恢復了。
“沐卿，我們這邊監控調取了，但是很糊，而且那人捂得嚴嚴實實，根本認不出來。”
宋亦安剛好聽到這么一句，自然而然的拿過手機，開口：“視頻片段發過來。”
“宋隊？！你醒了啊，太好了，這就發過去，你快看看。”
宋亦安一邊打開自己的手機看微博情況，一邊點開視頻。
很快的一段，一閃而過。
宋亦安的視線落在審判者的頭像上，先保存下來，再點開，放大。
視頻里的人一身黑衣，走過拐角的時候被角落里的桌子勾住了衣服一角，他伸手一拽，那白森森的手在鏡頭下晃過之后就沒了蹤影。
宋亦安瞇起眼睛，將監控又倒回去看了兩遍。
“宋隊？宋隊，你那邊看完了嗎？這樣的能做側寫嗎？是不是太糊了？”
周玉生詢問的聲音傳來。
宋亦安勾唇一笑：“不用，去抓陳殊，他這雙手，我認得。”
“陳殊？不是吧，真的假的？宋隊你這真能判斷出來嗎，我們現在時間可不多啊，不能浪費的。”周玉生有些不敢相信。
宋亦安第一次有點思念林原，至少那家伙是給了命令就做，無條件服從。
“他的右手腕骨有問題，早年應該受過傷，上次審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還有，你們就沒一個人發現，審判者的頭像，用的就是他自己嗎？”
宋亦安給出簡單解釋的同時，杜沐卿也點開那頭像看了看，跟記憶里的陳殊比對了一下，這么一說，好像是有點相似，但是這一眼就看出來，還真不是什么簡單的活計。
她的科研分支，G基因天才論或許有了合適的小白鼠？
不過也不能排除宋亦安自身的優越性和這么多年的努力。
人確定了，審判者再發來挑釁的話自然不用回。
杜沐卿就去逛話題討論區了。
天生有罪，G基因的最基礎論斷之一，現在倒是披了層皮暴露在大眾視野里，剛好，她也能看看大眾的態度。
一圈看下來，多是認為沒有人天生有罪，很少有天生的壞人，他們必然是經歷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會成為壞人。
也有少數贊同那位審判者的觀點，的確有人天生有罪，只是大家沒有發現而已，他們天生就是會犯罪的，逃不開。
杜沐卿躺倒在沙發上，看燈光暈染開，又收攏。
窗外有呼呼的北風，屋子里平靜而溫暖。
男人溫熱的身軀靠過來，杜沐卿抬手，又觸碰到他的額頭，第一次對他問出有關G的本源問題。
“基因與人性，到底，各占一個人的幾分之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