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九兒進了房間，翟楚才轉(zhuǎn)過身看著袁貝小聲問：

“怎么了？看你神色不對?！?

“他說，他只愛過一個女孩?！痹愋睦锖秒y過，“那我算什么？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他憑什么！”

面對翟楚，袁貝心底最后強撐的一道情感防線徹底崩塌，情緒也逐漸有些激動，說著說著，眼淚流了滿臉。

翟楚坐在袁貝對面，身體前傾，默默的看著她，任由她宣泄，什么也沒說。

等袁貝情緒平復(fù)了些，翟楚倒了杯水遞給她。

“我們很小就認識了?！痹愝p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似乎我有記憶開始，他就在的。”

“這么多年，不管我有什么事，他幾乎都是第一時間出現(xiàn)……我都習(xí)慣了……可是，可是……現(xiàn)在他說他愛的是另一個……”袁貝淺淺一笑，喝了口水，半是調(diào)侃半是無奈的繼續(xù)說道，“還說……陪我去……楚楚，你說這是什么啊……”

“你聽我說……聽我說……”翟楚輕輕拍了拍她，“季淶愛的是你，相信我，季淶愛的是你。”

袁貝抬眼望向翟楚，眼里還汪著淚。翟楚朝她點點頭，又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我不會看錯的，季淶，他愛的就是你。你個傻丫頭?！?

“那他……”袁貝欲言又止，顯然，心里還是疑問重重。

再聰明的女孩子，一旦陷入感情，就猶如一頭困獸，自己把自己折磨的精疲力盡。在懷疑中不安，在不安中恐懼，患得患失。

翟楚太清楚了，于是柔聲安撫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我也不知道季淶他為什么要說那些話……但是，一個人的感情，是藏不住的。你理解嗎？或者……跟我說說你和季淶之間的事？”

“其實，也沒什么……他對我很好……”袁貝想了想，回答道。這是實話，并不是用來敷衍翟楚的。

“你說的這么籠統(tǒng)，我怎么分析？”翟楚聽袁貝猶猶豫豫只講了這么一句。如果不是對她了解，那么這句話就像是在應(yīng)付自己一樣。但是翟楚知道，她不是。

“這幾年，我們也很少見面。我覺得……他始終在刻意回避我?！痹愓f。

“回避你？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翟楚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這種感覺。”袁貝低頭，食指卷繞著長發(fā)，“這兩年的季淶，像一個謎一樣，我看不懂。”

“那你呢？”翟楚問。

“我……畢業(yè)前，他只要一有時間，就會來找我。不管我說什么，不管我做什么。”袁貝講到這里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臉上漾起了笑意，“小的時候，為了他跟著我后面這事，我還打過他很多次?！?

“看不出來，你這么秀氣文弱的小姑娘，也會動手打架??！”翟楚笑著調(diào)侃。

袁貝小臉一紅。

“其實，我小時候挺兇悍的……脾氣很不好?！痹惖拖骂^，“我爸喝酒，喝酒了就和我媽吵架，吵完了就打我。他也喜歡賭錢，賭輸了回來不開心，也打我……我媽受了我爸的氣，全撒在我這里……可能是小時候被打得多了，罵得多了吧……我脾氣很不好，也比較野……后來，大約是因為他，事事護著我，我才慢慢卸去了那層‘盔甲’?！?

翟楚伸手，輕輕握住袁貝的手。她無法想象，這樣的袁貝，在童年承受了多少來自至親粗魯暴力的對待?，F(xiàn)在，她也就絲毫不奇怪了，為什么在一段感情里，袁貝會這么被動，這般患得患失了。

袁貝低頭，沉浸在記憶里，“小時候，他不許別人欺負我……后來，也不許別的男孩子追求我?！?

“那他……有過追求你的表示嗎？”翟楚問。

“沒有?！痹惡敛华q豫的回答道。

“他那么護著你……也不許別的男孩子追求你，難道就不怕那些男孩子為難他嗎？”翟楚覺得有些奇怪。

“說來也怪……他說不許別人追求我，就真沒有人追過我……”袁貝莞爾一笑。似乎忽然想起來，“楚楚，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些事……似乎從幼兒園開始，所有老師都對他比較特別?！?

“嗯？家長會見過他父母嗎？”翟楚問。如果父母職業(yè)比較特殊，或者跟園長、校長，老師熟悉，被關(guān)照也是常事。

“沒有見過?！痹惾粲兴嫉膿u頭。

“那……季淶家你去過嗎？”翟楚問道。

“沒去過?！痹愓f。

“你們……你們這個……關(guān)系，確實特別……我也看不懂了。”翟楚不解的看著袁貝。想了想，還是堅持，“不過，有一點我敢確定，季淶是愛你的。這點，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否認。”

“我也不知道……其實，什么是愛情，對我來說，是很模糊的一個概念。比如，我父母，他們也說是因為相愛走到一起的……可是，婚后……他們在一起并不幸福。日子在爭吵中，過得一團糟。我從來沒有在他們彼此的眼里，看到過一點點愛意?！痹惪嘈χf，“我想，我也可能只是習(xí)慣了季淶的照顧，習(xí)慣了他的陪伴，習(xí)慣了他所有的好，依賴他……我分不清，我究竟是害怕失去，還是愛他……楚楚，你能理解嗎？”

“我能。你是愛他的，傻丫頭?！钡猿粗荒樛纯嗟谋砬?，無限心疼。

“可是，我自己知道，我配不上他?！痹惖皖^輕聲的說。

“貝貝，你不該這么否定自己。我相信，在季淶眼里，你就是最好的?！钡猿矒岬馈?

“楚楚，你不明白的，我的原生家庭……我不想影響季淶……”袁貝輕輕搖頭，像是要趕走腦子里的念頭。

“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翟楚說。

“我們也無法回避自己的出身?！痹愰]上眼睛，接過翟楚的話說道。

翟楚也不再說話，她想到了孟亞。

夜已深，很靜，很靜。

屋子里的倆個人，各有各的心事。心事像透明的細絲，輕輕的落在各自心底的角落。

透明，是看不透的。

比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