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新的案冊已經還回府衙。”
阿福抱拳回稟道,臉色一直有些難看,殷晟知曉他話沒說完,眼皮都沒掀起來,只嗯了一聲。
“舊的按理說該焚毀掉,可是張姑娘說,她還想要這些東西……主子,給不給她?”
早知道張曉會把事情搞得讓人頭大,他是吃了迷魂散才被她忽悠著去官府偷案冊,看看現在,手里握著燙手山芋,扔都扔不掉!
殷晟皺眉,他也覺得張曉是在無理取鬧,有傷在身不好好修養,整天琢磨著搞什么小話本?真是閑的,沒事找事。
啪一聲扔了筆,鑲嵌著金箔玉片的狼毫聞聲斷成兩截,阿福一個激靈,暗道完蛋,他吃飽了撐的來替張曉求人,這下好了,自己惹禍上身。
“主子息怒,屬下這就把東西毀了。”
“嗯,辦完事來風憩小筑見我。”
“屬下遵命!”
后院,張曉正抱著一本律典苦苦研究,就連小蕊來稟報,說案冊被殷晟下令焚毀,并不同意給她留著的事情,她也沒聽進去。
她這會兒滿心都只有一件事:陽陽在信里說,張父張母為了救她,把家里所有積蓄都給拿出去了,張母又病了一場,幸好有田嬸兒出手幫襯著家里……
第一個念頭是,張父拿了銀子救她,事沒辦成,銀子也被張大人給私吞了。
可是后來一琢磨,覺得哪兒奇怪。無意中問了阿福一句,卻得知他二人去牢里并未驚動任何人,那么說來,衙頭兒才是貪污了張父銀子的罪魁禍首。
她竟然被騙了!
拿銀子見她的并非財大氣粗的殷晟,而是老實可憐的張父張母……她竟然還犯蠢自作多情,可是,殷晟為什么要去牢里看她呢?可憐她嗎?
除此之外,張曉實在想不出,既然殷晟能救她、也要救她,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從牢里帶走呢。
堂堂五皇子,應該不用怕一個小小芝麻官吧。況且,殷晟是那種遵紀守法萬事都必須走正規程序的人嗎?開什么玩笑。
思來想去,張曉最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她真的太自以為是,太把自己當根蔥了,殷晟雖說是她的合作伙伴,但是絕對沒義務照顧她的心情。
所以,那天他們回來去牢里看她,應該只是去確定一下情況,畢竟第二天她就被帶回皇子府了,他沒讓自己在牢里多受苦。
這么一想,張曉茅塞頓開,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是她感情用事了。
至于現在嘛,她一想起那個衙頭兒就恨得牙癢癢,說話故意誤導她,還收受賄賂光明正大的搜刮民脂民膏!她一定要想辦法收拾一下那家伙,把他從自己爹娘手里騙走的銀子奪回來。
可惜這律典實在有些難讀,很多繁體字張曉都不認得,得半猜半查,困難得很。
如果有本繁簡字典就好了~至于問,跟前伺候的人里面,就小蕊一個識字,可小蕊還不如她呢,除了小蕊這幾個丫頭,張曉還能去問誰?
現在案冊被焚毀,她想通過實際案件搞清楚一些東西的這條路,也徹底堵死。
趴的時間太長,張曉手肘發麻,不得已放下書休息會兒。屋里只有她一個人,沒人說話,她自己又開始瞎琢磨。
整個人呆愣愣的,腦子神游天外,突然,張曉“唔”一聲,滿臉疑惑。對了!她忘了一件事,殷晟干嘛非得把自己留在皇子府?她要是被張父張母接回家去,說不定早就恢復得活蹦亂跳。
哪兒還會因為什么表小姐,落得如今這個半死不活的凄慘境地!
該死的殷晟!什么人啊?自己表妹把她害成這樣,你悄默聲把人送走就沒事了?偏心也該有個底線吧,就算她小命不值錢……
哼!張曉氣的腮幫子鼓起。趴在床邊悶悶不樂,她想回家去了,想爹娘,想陽陽了。
還有,阿福承諾的案冊也沒給她保住,以后再也不相信殷晟,不相信男人了,都是大豬蹄子!沒一個好東西!
風憩小筑,主仆倆接二連三打噴嚏,侍女趕緊奉上熱茶,生怕主子著了涼。阿福站在殷晟身后,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唉,一時嘴快,干嘛要承諾張曉呢。
最近天氣莫名的越來越熱,殷晟被大事小事煩著,特別喜歡來風憩小筑這兒納涼,小桌子上擺著冰,冰上鎮著瓜果,手捧一卷兵書,真是好不愜意。
連帶著,阿福跟幾個丫頭也沾了光,有幸能看兩眼這十里竹林內,能留住涼風的小筑美景。
伺候殷晟的大丫頭見主子支著頭瞌睡,抬腳上前,輕聲詢問,“主子,風吹多了頭疼,您可要進去里面躺會兒?”
“什么點了~?”
“回主子,未時末了。”
殷晟沉默半晌,丫鬟一直弓著腰沒動,都以為主子要睡著了,卻聽殷晟嗯一聲,閉著眼睛站起來,步子穩當的進了竹屋。
阿福進去伺候他躺下,出來繼續守在門外。
捧著茶水的小丫頭走過來,古靈精怪的瞅一眼四周,怕吵著主子休息,便打著手語跟阿福說話,“阿福哥,姐姐煮的花茶,你也喝點吧~”
剛好口渴,阿福笑著接了。
這地方涼風習習的,他連一絲汗都沒出,如果是在府里,就算擺了一屋子冰,估計也還是讓人休息不好。
小丫頭又打手語:阿福哥,為何皺眉?可是累了?
阿福放下茶杯,回道:無礙,你去忙吧,不要在此逗留。
真是邪了門兒了,他最近怎么老是被張曉給影響到?一向鎮定自若,卻被張曉的激將法給下套,緊接著步步淪陷,就連案冊這種事沒辦成,他也有些愧疚。
現在倒好,竟然又擔心那人在府里會不會熱得歇息不下!
不過阿福的確是白操心了,張曉根本不是會虐待自己的人,這么熱的天,沒有空調沒有風扇,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冰貴,只能皇子專用是吧?那成,她自己制冰。
小蕊被指揮著忙前忙后,頂著滿腦袋問號出了一身汗,終于搞定一切,還沒坐下喘口氣,又被張曉笑著求著去廚房拿些小菜來。
而且小菜不要做好的,要白蘿卜要青菜,有什么脆生的吃食全部拿來。
小蕊滿頭大汗跑回來,四面八方涼意襲來,只覺渾身舒爽,頓時詫異驚呼,“姑娘,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涼快了?”
張曉笑而不語,小蕊低頭一看,滿地的水怎么突然都變成冰了??小蕊著急了,“姑娘,這冰是主子用的,我們不能隨便用,奴婢把東西還回去吧。”
“笨,我一個人在這兒,床都下不了,怎么去偷冰?這是我們自己做的,放心用吧!”
小蕊驚的合不攏嘴,張曉又交代一些細節,幾次警告她這冰化成水后不能飲用,甚至不惜恐嚇小蕊,敢投機取巧就讓她離開皇子府。
“姑娘,那現在做甚?”
“嗯,蘿卜切絲兒~要細!”
嗒嗒嗒一串響,白里透亮的蘿卜絲兒裝盤盛好,張曉指揮她調味兒,放在冰上面鎮著,等涼了就可以解饞了。
加上醋,酸爽可口的涼菜大放異彩,小蕊嘗了一口,頓時把張曉夸的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姑娘,您真是神了,能讓水變成冰,還會做這么好吃的東西!”
張曉仰頭一甩頭發,夾了一筷子蘿卜絲,慢慢咀嚼,咂摸調料和食材本身的味道,愜意地不行。
“對了小蕊,你知不知道,府里有識字多的丫頭小子?”
小丫頭這會兒的注意力全在涼菜和冰上,聽見張曉問話,頭也不抬,“咱們哪兒會識字,能寫出自己名字就夠厲害了,也就主子身邊伺候的人,個個兒都厲害呢。”
張曉有些失望,她就是不想去麻煩殷晟,才問的小蕊,這下可如何是好?
她想趁養傷有空,把律典多讀幾遍,可現在一想起那些繁體字,張曉腦袋更大了,心里有事不高興,小菜也不好吃了,搖搖頭,嘆口氣。
“什么煩心事兒啊?隔著老遠就聽見你……”
阿福推門而入,看見滿屋子的冰盆,話全卡在嗓子眼里了。
緊接著就聽見小蕊略顯慌張的聲音,“奴婢拜見主子!”
張曉皺眉,轉過腦袋看向門口,被陽光刺的眼睛疼,急急吼道:“快關門快關門,別把我好不容易攢的冷氣放跑了。”
阿福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沖到張曉跟前不顧形象地嚷她,“你怎么能用這么多冰?你知不知道這些冰非常難得,這可是主子今年一整個夏天要用的!”
“算了~”殷晟跟在后面,緩緩開口。
張曉火氣突然上來,一聽見這人的聲音都頭疼,“吵什么吵,比誰嗓門大嗎,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娘用你主子的冰了?”
阿福一噎,耐著性子跟她講道理,“這冰有價無市,你有多少銀子能買一塊冰?更別說你人還在床上癱著呢,把下人叫來一問話,你以為有人會包庇你不成。”
小蕊低著頭,想幫張曉解釋,卻迫于殷晟的威壓,一句話不敢說,一動都不敢動。
“說完了?”張曉神色淡淡的瞥一眼阿福,有些不耐煩,她是窮沒銀子買不起冰,也是傷著動不了,這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