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在做什么呢?”
殷晟揉著眉心,終于舍得放下筆了,阿福差點兒感動的哭了。
“主子,那丫頭覺得最近太無聊了,正折騰幾個下人給她找話本看,昨天晚上還逼著小蕊去給她偷書。”
“偷書?去哪兒偷?”
阿福突然縮起脖子噤聲,壞了,他怎么不小心給說漏嘴了,偷書的事兒他可是還摻和了一腳來著。
“說吧,不懲罰她。”殷晟眼底有精光閃過,阿福一時不備,沒察覺到危險,真以為主子這句話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免死金牌了。
“嘿嘿,我們可不敢動您書房里的東西,打劫的是張天福府衙里的書。”
殷晟走到屏風跟前,欣賞著上面的駿馬,笑道:“府衙里?那兒能有什么好看的話本,她要的話,去街上買回來就是。”
哎呦,這世上竟然還有主子不知道的!阿福頓時覺得自己了不起很多,自覺把自己劃分到張曉手下,語氣高昂又自豪。
“那些爛大街的小話本有什么好看的,主子,不瞞您說,張曉那丫頭真是個機靈鬼,她偷了衙門的律法大全,一邊讀一邊自己寫小話本呢!”
殷晟這次是真的樂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對張曉寫的小話本非常感興趣。
“走,我們過去看看她。”
阿福立馬殷勤地給他主子開門,迫不及待想把張曉這個“寶”獻給主子。
兩人到屋門口,沒進去,幾個丫頭和張曉笑鬧打趣兒的聲音傳出來,他們這會兒進去了,幾個人又得規規矩矩的,沒意思。
“姑娘,您看這個豐和年的案子,同樣是官老爺強逼民女賣身,拿了黑心銀子給自己鋪路的!”
小蕊手里拎著書,讀起故事來指尖都被氣的發抖,張曉瞄一眼,笑笑不說話。
“咦?姑娘,這個不寫寫,不說道說道了?”
小丫頭學著張曉的語氣,可惜沒有張曉那股威嚴勁兒,騙不了人,唬不住旁人,真真是一個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個先不說,這故事我回頭再仔細想想,把它改成個虐戀情深的,放在鋪子里跟紙筆一塊賣,賺了銀子去喝花酒。”
眾姑娘丫頭們捂嘴偷笑,殷晟在門外聽得更覺好笑,這個張曉,以前覺得她膽兒大,現在只覺得她最能胡鬧。
還賺了銀子去喝花酒!敢進青樓那地方一步,看他不打斷她的腿。
“主子,還聽嗎?”阿福聽里面話說的越來越不靠譜,覺得太丟人,不想讓主子繼續聽下去了,萬一覺得他跟張曉整天不務正業就大事不妙了!
殷晟白他一眼,冷冷下令,“聽。”
張曉又大肆規劃了一番她的宏圖偉業,沒一會兒,傷就又開始疼了,吸溜著冷氣堪堪結一個尾出來,“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多了你們消化不了。”
小蕊笑著收了書,把其他人趕出去,“姑娘,又疼了?”
“唉,等老娘好了,一定要在外面浪他個三天三夜,這太憋屈了~”
房頂的殷晟皺眉,他倆耳力都不錯,就算張曉聲音很小他們也聽得出她在說什么,阿福只哀嘆今天的張曉不爭氣,總扮演流氓說話,一點兒沒有文化。
張曉痛的渾身冒冷汗,忍過了勁兒,昏昏沉沉睡過去,小蕊帶人輕手輕腳的給她換上干爽的衣服和床褥。
“終于是累的睡過去了~唉,小蕊姐姐,明天我們還來嗎?我們不想聽虐戀情深的故事,外頭攢著的活兒不干完,晚上又得熬夜了。”
阿福差點兒笑出聲,他還真不知道,原來這些小丫頭對張曉的“怨念”如此之深……
殷晟面無表情,看不出神色,倒是微微瞇起的眸子露出一點端倪,——他在嘲笑張曉。
“主子,要不要讓那丫頭聽聽大伙兒的心聲?”阿福滿肚子壞水兒,使壞道。
“再廢話一句,你去陪她寫話本。”
阿福立刻閉嘴,這種事,聽兩句就得了,他可不樂意呆在房里負責找樂子逗張曉解悶兒。
主仆倆在屋頂坐了會兒,底下,張曉的呼吸聲逐漸沉穩,這會兒已經到了下午,如果中間不出意外,張曉會一覺睡到大天亮。
身子虛也是有好處的,睡著了就沒那么折磨人了。
“回頭從我那兒,挑幾本實用的書給她送過去,別整天研究那些全是陰謀詭計的慘案了。”殷晟冷著臉吩咐,阿福聽得出,主子不高興了。
“是!”
“還有,實在無聊,就讓她寫信給家里,她那個弟弟應該挺會逗她笑的。”
額,這意思,還是讓他負責讓張曉開心?早知道不帶主子過來了,阿福一邊應下,一邊琢磨回頭把這苦差事交給哪個倒霉蛋。
“對了主子,表小姐那邊的信送回來了,人已經平安回京,秦大人非常感謝您救他閨女一命,說是在京城給您備了份大禮。”
大禮二字,阿福加重了點聲音。
殷晟點點頭,他大概猜的出是什么禮,只是這禮一向不符合他心意,不送也罷。
兩人一前一后牽了馬出府,避開人群多的路,專門挑山路走,直奔皇子府對面那座山頭。
第二天,張曉醒來找人,倆人還沒回府。
“姑娘,您有什么事要交代的?跟我們說也成。”張曉見不到主子竟然還不肯喝藥了,這是頭一次出這種事,小蕊皺眉,輕聲勸著。
殷晟剛一進府,下人立刻把張曉的事報上來,阿福快步跟上殷晟,直想罵張曉幾句,老實躺著不行嗎,怎么一天凈會整事兒。
“主子,您要不先去處理一下手臂?”
阿福開口提醒,小蕊才發現主子衣袖破了個洞,還有血腥味兒彌漫在空氣里。
“主子受傷了?!”
“別大驚小怪的,去拿金瘡藥來。”阿福吩咐道,沒跟著殷晟進去,只在門外守著。
“怎么不吃藥?”
張曉悶悶不樂,眼睛在殷晟身上轉了一圈,鼻尖輕輕動了一下,很肯定的說,“你受傷了?”
殷晟難得笑了,不過張曉沒讓他開口說話,緊接著就質問他,“十天一封家書,昨天沒收到信,今天怎么還沒到?”
又不是真的出遠門,路上可能耽擱了,她就在皇子府,家里離著幾條街遠,不可能是因為送信的走丟了。
“許是你弟弟忘了?”
“不可能!你快說,我爹娘他們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斷信了!”張曉急得發慌,她一動不能動,萬一殷晟伙同下人瞞著她,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種跟外界切斷聯系的感覺,讓張曉覺得非常糟糕。
“姑娘姑娘,信送來了送來了。”
小蕊嘴里嚷嚷著急急跑進來,殷晟沖另一個丫頭招手,讓她快去把藥熱熱送來。
張曉拆了信封,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才把一顆吊著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好意思啊,關鍵是,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今天就有點大驚小怪了,你快去把胳膊包扎一下,一直在流血呢。”
殷晟看著她不動,盯得張曉臉發燙,她也真是,這么大人了還控制不住情緒,剛才一著急,竟然忘了她自己還在給人家添麻煩呢。
“以后再著急,也不要不吃藥,等我回來就會給你解決問題的。”
咦?這是在跟她說話嗎,張曉歪頭,只看到殷晟推門出去的背影。
趴著琢磨半天,只能想到是因為秦音兒才對她說這話。于是自認為很大方的想,好吧好吧,人家替表妹多照顧自己點,你就不要再記恨人家了。
拿起陽陽給她畫的信,張曉又看了幾遍,傻傻的笑了。
“姑娘,阿福給您送來的書,說您要是無聊了可以看看,或者有什么想讀的,也可以直接管主子要,他會送來……”
“怎么?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小蕊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主子還交代了,讓您把官府里那些案冊全都還回去,不準再拿來當話本研究。”
張曉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個殷晟簡直就是閑的,你管我用來做什么呢,又沒有毀壞公物,她還順便幫你們皇家查了查民情民意呢。
發牢騷是發牢騷,既然被殷晟發現了,她也不打算狡辯,很爽快的交出所有案冊,“喏,都在這兒了,還給張天福吧,我還給他做了標注,希望他有空翻看翻看,聽聽民意。”
小蕊哭笑不得,抱著半人高的一摞冊子去找阿福,被標注了東西可不成,被抓到了姑娘恐怕還得吃牢飯,他們得想法子把案冊重新清理一遍。
殷晟看著那一摞鬼畫符的東西,不僅傷口疼,腦袋也在抽抽的疼。這個張曉!真是能給他添麻煩。
“阿福,去,命人把這些東西重新撰抄一遍,筆跡什么的都注意點。”
這是個大工程,雖說府衙那邊沒事也不會去檢查案冊多了少了,但是阿福還是盡快讓人把新的寫出來,以免張天福那家伙抓住他家主子什么把柄。
幾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一邊抄書,一邊努力睜大著眼,分辨哪些是正經話,哪些是那位不知名人士惹出的麻煩事,忙的頭發又白了幾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