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急急忙忙趕回了張家,一家人已經聚集在了一起,張曉踏進門就問了這么一句,看向了張月。
小小的身影才八歲,作為家里最小的,這段時間沒有做過活,她身體圓潤了一些,看起來也多了一分可愛,可眼睛里的情緒,不像是一個八歲小孩所有。
人都到齊了,張月這才看向張曉,鄭重著一張臉說道,“就是徐姐,我那天半夜起來,就瞧見徐姐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家院子外面,還偷偷拿紙去賣。”
“我倒是聽人說過這事。”張大勝搭了腔。
在客棧里做工,聽到的閑言碎語也多,這點他知道并不意外。
張曉也不意外,只是頗為好奇的看向了張月,八歲年紀,卻透著一股機靈勁來,只不過沒用對地方,顯得狡黠了。
“可徐姐為什么要偷紙?”張曉開口詢問。
張月就好像猜到三姐會這么問一樣,臉上洋溢出自信來,“她上次來買紙,姐姐沒賣,她灰溜溜的回去肯定不甘心,再后來,看咱家掙了這么多銀子,肯定得眼紅啊,不然她也不會上街上賣紙去。”
她說得振振有詞,似乎在說著真相。
這下,張母和張大勝都信了一大半,只有張瑤看了一眼張月,沒有說話。
張陽確是蹦噠了起來,“我就說,誰這么缺心眼的,上次就是徐姐搶咱生意,這次又來,她是跟屁蟲嗎?”
跟屁蟲,一種臭得要死的蟲子,喜歡跟著某些動物,學著他們做的事情去做,成了民間罵人的話。
徐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這一說,張母臉色立馬變了,“你這是跟誰學的?我跟你說,你再學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她很生氣,可柔弱的樣子習慣了,這樣兇起來也沒有嚇人的味道。
張陽也沒聽進去,怯怯的看了一眼張母,沒再說話。
眼看著話題被帶過去,張月立馬著急的插嘴,“你們不打算做點什么嗎?”
現在真兇已經在眼前了,為什么她們都沒有張月所想的那樣激動,氣憤?
“月月,我們都是鄉鄰,鬧得太難看也不好,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吧,咱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張母勸說道,目光卻是看向了張曉。
張曉看了一眼自家父母都不想多事的模樣,點了點頭,“嗯,那就不追究了。”
這話一出,張陽立馬就不樂意了,立馬跳了起來,可一向不生氣的張大勝頓時黑了臉色,看了張陽一眼。
只是一眼,張陽立馬就蔫了,默默站到張曉身后尋求保護。
張月還想再說什么,也只能閉嘴了。
張大勝才是一家之主,一般開了口,全家就沒有意見了。
這件事就這么默默的忍了下來,張月不甘心的氣得跑回了房間,窩在被子里,把頭都埋了進去。
張陽氣呼呼的也跟著進去,看了張月一眼,“你最近咋個了?莫名其妙的。”老是感覺變了個人一樣。
“你管我!”被子里傳來暗啞的聲音。
“我是你哥,咋不能管你了,你說,你是咋了嗎?”張陽本來還生氣,這下直接被張月吸引了注意力,慢慢爬上張月的床,就要掀開被子。
“管我干什么?你們不是全都不在乎我嗎?明明我抓到了小偷,你們卻一句夸我的話都沒有……”滿滿的失望,被子里的張月,已經泣不成聲。
委屈,難受,更多的則是失望,這個家里,似乎已經她的立足之地。
“誰不在乎你了?”張陽被這一句說得莫名其妙,便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有些茫然。
“就是你們,你們全都不在乎我,去干嘛都不帶上我,就是二姐,也只是偶爾教我刺繡!”就像是在履行責任而已,教完了步驟之后,張瑤就繼續秀了,也不再管她。
張曉和張陽倆個人造紙,就叫了她一次,而爹娘,更是每天都忙著,唯一的寵愛都給了家里唯一的男孩,張陽。
明明都一樣大!
張陽被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曉得該怎么解釋,更是不明白張月的想法。
“所以這就是你陷害徐姐的原因嗎?”張曉從外面推門進來,顯然已經聽了很久了。
氣氛徒然壓抑。
被子里的張月氣憤,卻因為這一句把氣全都給消了,甚至還有些后怕,她沒敢應話。
倒是張陽,一臉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三姐,才轉眼看向來面前被子里的隆起。
房間除了張曉走路的聲音,靜得出奇。
她順手關上了門,看著被子里逃避的人,“起初我還在想原因,現在才知道,月月,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三姐,你說什么呢?”張月忽然把被子掀開,坐了起來,看著張曉,一臉的茫然。
可年紀太小,那顯而易見的慌張,出賣了她。
“那次徐姐來我們家,你就跟了出去,實際上是告訴徐姐,我們家掙了很多錢,又說了紙在哪里對吧?”她字字珠璣,沒等張月反駁,她又繼續說道,“后來掌柜的來定紙,那段時間我每天帶著陽陽,忽略了你,你就想著破壞掉這次合作,所以才讓徐姐在交紙的前一日偷紙,害我倆次沒有交夠。”
這樣一醒來,就能解釋得清楚,為什么只有她和張陽知道的地方,會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起先她的推理,是沒有依據的,王胖子能和張陽玩這么好,就絕不是那種把秘密隨便告訴別人的人,而徐姐,她哪有那么多時間天天跟蹤他們?他們都是半夜回去弄的紙。
“三姐,我可是你的親妹妹……”眼里的失望,傷心,那么明顯,張月不敢相信,居然這么簡單就被戳破。
“對啊,你是我們的妹妹,明明該給你的關心,全都沒有,所以你覺得我們都不在乎你,那你知道不知道,殺了一只雞,雞腿是你的,另一只則被砍成小塊,分給我們?你知道不知道,不讓你跟著是因為那天回來,我被娘說了。”
這些事情,張月都不會知道,因為家里人都只想要她好好的,來補償那一段時間她待在奶奶身邊的日子。
“我……”張月張了張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目光都透著不可置信。
“娘說,你身體虛,別帶著你亂跑。”張陽接了話,看向了張月。
張家,沒有重男輕女的傳統,不然張母也不會把嫁妝都給了大姐,不管張陽,也不會處處管著張月,衣食住行都記著,忽略大的這三個。
“三姐,陽陽,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你們多關心我,多在意我而已,我不想天天一個人待在家里……”張月立馬紅了眼眶,啞著嗓子說道。
“好了,月月,你知道嗎?”張月頓了頓,展開了笑顏,把手上的禮物拿了出來,“這是二姐一直想給你的禮物,她躲著你,是想給你驚喜呢。”
那是一張手帕,繡著栩栩如生的黃鸝鳥,撲騰這小翅膀,可愛極了。
用的絲線,是張曉那次買的,而繡黃鸝,只是因為張陽那天神叨叨的念了一句: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翻開另一面,則是一行白鷺。
這樣的雙面繡,耗費了不少時間,也足以見送這個的人,花費了多大的心力。
“對不起,三姐,陽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去設計別人,讓別人為我的事情付出代價。”張月皺著一張小臉,恨不得把頭埋地縫里去。
“嗯,你知道錯了就好,徐姐那邊你改日去道個歉吧,她要是想掙錢,就來幫我造紙,一月二兩銀子。”正好她也要開一家造紙工廠,兩全其美,張曉想著,又笑了笑。
張月一下也輕松了起來,不再想著那些,聽到張曉這么說,她轉了下眼珠子,才緩緩說道,“這二兩銀子都不曉得能招幾個人了,再說了,那些賣紙的銀子全都是徐姐的,賺得也夠了。”
說道這,她立馬又自責起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張曉,見她沒有責怪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氣。
“說得也是,話說招人這事……”張曉猶豫了,是自己動手,還是交給弟弟妹妹?“算了,我自己來,免得又被娘說我讓你們累著。”
說著,她還翻了一個白眼,全是委屈。
張月瞬間就更尷尬了,但又想笑,換個位置想想,三姐和二姐這么累的掙錢,就是為了她們生活的更好,那么她就非要出點力不可了。
“在南邊有個破廟,聚集了好多乞丐,選他們不是更好?他們只要溫飽,再給點銅板就行,而且有的力氣挺大的,干這活也可以。”張月緩緩說道,腦海里已經有了人選。
“你咋這么熟?”張陽瞬間就跳了起來,一臉審問的看向張月。
那個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堆有手有腳又懶惰的人,他第一個拒絕,“不行,那些人懶得很。”
“也有勤快的,你別一桿子打死一船人!”張月不滿的反駁。
張陽還想說點啥,張曉把話麻利的截了過去,“那行吧,這事月月來辦,沒有問題吧?”
她得意的點了點頭,很自信。
“那陽陽就去鎮里看看有沒有什么便宜又大的院子,偏一點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