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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趙小七失蹤

看著謝云杰的臉紅到了脖子,穆錦溪似乎覺得非常有趣,哈哈大笑著,下一秒鐘,她恢復一本正經的神色說,若是普通姑娘,驟然發現男朋友是個怪胎,難免會覺得反感,因此鬧矛盾、甚至分手也不是沒可能的吧。

“那么,我們沿著假設推測下去……”謝云杰清了清嗓子,強自鎮定下來,說:“小七發現了葉飛這個秘密,他們兩個會不會吵架?葉飛會不會因為某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他劈腿了,而小七為了挽回他,就威脅他要發出那些照片……他一怒之下因愛成恨,動手殺人,再偽裝成女子的模樣離開?”

他說完這番話,發現穆錦溪只是促狹地欣賞著他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惱羞成怒:“看我干什么?”

穆錦溪還是不說話,悠長的睫毛眨呀眨的。

“你不要以為我的推測很荒謬,在我過去的破案經驗中,大多數的情殺案件都是激情殺人,而且都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的理由。”

“還有,這個葉飛,不正是醫學系毒理專業的嗎,那么他很了解注射胰島素過量的后果吧,他如果有小七房子的鑰匙,或者小七毫不防備他,他就能輕松的進入小七家中。”

穆錦溪依舊沒說話,看著他笑,那笑容讓他心里發毛,又讓他心里癢癢的。

向來面無表情的謝云杰便有些沒來由的心虛,“你這么一直盯著我看干什么?我臉上有東西嗎?”

穆錦溪搖了搖頭。

謝云杰有些惱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頰,說:“那你再這么盯著我看,我可要生氣了。”

呃……

穆錦溪眨了眨眼睛,迅速低頭。

謝云杰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很魯莽。

他茫然放下了手,只是那一瞬間,他有些困惑,自己這是怎么了?在警隊里,他向來以穩重出名,從來不曾做過這般荒唐的舉動,一時間他想要道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好在穆錦溪似乎并不在意,她一把將耳畔的短發夾在耳朵后,輕聲道:“那么,假設是葉飛殺人好了,他假扮女人可以理解,那為什么刻意照著李欣的樣子去打扮呢?”

這也是謝云杰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還是覺得李欣最古怪。她說她把小七當親妹妹一般照顧,可是那天在醫院,你看她悲傷嗎?”

見她沒有興師問罪,謝云杰松了口氣,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些悵然若失,只覺得剛剛掐她臉頰的手指滾燙滾燙。

“嗯……這個李欣肯定有古怪,但你也不能說,世上就沒有這樣的好人。我相信人性本善。”

“我認為,人性本惡。”

謝云杰嘆了口氣,收回那些旖旎的心思,一派淡然道:“不過你放心,李欣這條線,我也會派人繼續跟進的。”

“那好,我就先走了。”穆錦溪拿起桌上的包,準備起身離開。

謝云杰張了張口,想要挽留她一起共進晚餐,然而卻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穆錦溪眼角余光瞥見他的神情,身為心理醫師,又閱人無數,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卻也只能裝作不懂了。

大美的電話及時響起,幫了謝云杰一把。

很久以后,謝云杰常常回想他們兩個是如何開始的呢?

一點一點的復盤還原,便想起了這個電話,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電話接通,大美第一句話就是小七失蹤了。

“你等等……”謝云杰讓大美等了一會兒,仰起頭對穆錦溪說:“小七失蹤了,你要不要一起聽聽?”

穆錦溪點頭,臉色凝重的坐下。

無論如何,穆錦溪絕不相信經過自己治療的來訪者,會尋死自殺,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理由,她是第一個確信小七是被人謀害的。

而在這件事情上,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所以,她才會和謝云杰談合作,她必須和警方合作,第一時間找出真相。

為小七沉冤,也為自己贖罪。

原來,當大美一行人到達了陸家鎮,在當地派出所的招待所辦完入住之后,已經是當天晚上已經是10:00多了,她給趙招娣的弟弟、也是趙小七的弟弟趙成材打了個電話,只說自己是警方,是通過趙招娣找到他,需要與趙小七見一面,核實某些信息。

大美問趙成材當晚是否方便見面,趙成材說,因為他和女朋友都在工廠打工,第二天一早7點就要爬起來上班,所以已經休息了。他請大美第二天早上再去。

孰料,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早,當大美、趙林他們按照地址找到趙成材租住的巷子時,32號的門牌號門牌緊鎖。

大美很憤怒的給趙成材打電話,后者很惶恐的說,他此刻正在派出所里報警。

就在大美莫名其妙的時候,趙成材說,他的姐姐趙小七失蹤了。

一個植物人,怎么會失蹤呢?

這是大美心頭第一時間涌起的疑惑,也是現在謝云杰最大的疑惑。

謝云杰和穆錦溪當機立斷,立刻驅車前往陸家鎮。

在車上,一直冷若冰霜的穆錦溪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她開始敘述有關于小七的點點滴滴。

她說,那是去年秋天,她剛剛從國外回國,便被海華大學聘為了心理系的教授,海華大學此前有心理系專科,只是,教授卻只有兩三人,而且穆錦溪的教師資質是最豐厚的:她本身畢業于耶魯大學心理系,是耶魯大學心理系的客座教授,在社會心理學與變態心理學這兩個細分領域,不敢說自己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但是至少也是能夠排在前三的。至于排在前兩位的,一個是她的心理督導,也是她的教授麥色夫人,另一個,則是一個令這個行業里所有人都只能望其項背的,存在于傳說里的人物。

穆錦溪同時還是ACI國際心理咨詢師協會認證會員,而在專業的技能上面,她擅長催眠,包括個體的催眠和對群體治療的催眠,擅長談話治療,也擅長一些其他的技術治療,用她自己的話說,形形色色的治療技術,不過是“術”而已。

在心理學這一條近百年來才被驗證為科學的道路上,沒有人敢說自己絕對正確,但是穆錦溪卻堅信,那些治療的手段都是術,而真正的“道”,則是從根源上幫助人類減輕精神上的痛苦,獲得內心的安寧與幸福。

她的這一理念,在國外的心理醫師行業協會峰會上,也曾經引起過激烈的討論。

但這并不妨礙她回到海華市,就成為了本市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

論資歷,論背景,論能力,可以說其他人只能仰望。

所以對于海華大學的盛情邀約,穆錦溪起初是不愿意的,直到后來她的督導得知此事,給她寫了一封信,說你不應該固步自封,既然你有這么強的能力,就應該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把你的能力和技術推廣給更多人知道,從而能讓更多人獲益。

督導發話,穆錦溪不愿意拂了督導的面子。

另一方面,也是她后來考慮到,這有助于自己研究中國當代人的心理調研白皮書,至少比自己一個對象一個對象的去做田野調查要更節省時間。

而她去海華大學心理系報道的第一周,就遇見了趙小七。

那時正是秋季開學沒多久,清風颯爽,穆錦溪的辦公桌上早早就有助教擺了一束盛開的牡丹花,開得正艷。

穆錦溪每周三、周五的下午,去學校上兩次課,那是她第二次去上課,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她選擇了馬蘭作為她的助教,下課后,她對馬蘭說,世上美好的事物不多,鮮花就是其中之一。看見你們這些愚笨的學生就讓我很煩悶,所以,我希望下一次,在我的辦公桌上能有一束花。

可是看見那一束艷俗艷俗的牡丹花,在微風中輕輕顫抖,穆錦溪就很不悅的蹙起了娥眉,她覺得馬蘭的品味堪憂,正在她考慮是否要換個人的時候,機智的馬蘭從她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什么,趕緊陪著燦爛的笑臉問,老師您喜歡什么話,下周我提前給您買。

穆錦溪輕輕點頭,覺得孺子可教,就讓馬蘭收拾了教材和資料,打算去教室。

就在那時,趙小七臉色蒼白的走進了老師的辦公室。

趙小七穿著一條藍白相間的格子裙,一頭長發散亂的披在腦后,眼神略顯凌亂,但卻依然擋不住那清水出芙蓉的美。

但她走路的步伐輕飄飄的,仿佛是一個丟了魂魄的人,成功的吸引了穆錦溪的視線,穆錦溪不由得停下腳步望向那女孩。

只見女孩走到了年約30多歲的,留著一頭柔順的黑長直發的心理系教授楊穎面前,低下頭,以輕不可聞的聲音,低聲對楊穎說了幾句話,神情楚楚可憐。

楊穎站起身說,你跟我來咨詢室吧,就把趙小七帶到了教室辦公室里面的一間小小咨詢室里。

海華大學條件有限,一般的學生來做心理咨詢,都在教師辦公室旁邊的一間白色的小咨詢室內。

注意到穆錦溪的神色,馬蘭趕緊馬屁的解釋說這個女孩兒叫趙小七,是這一屆新生里被男生們公認選推出來的17屆校花。

但是這個女孩好像有抑郁癥,開學才兩個多月,她就已經來過三四次心理咨詢室了,而且,據說學校里有很多男生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追求她,她都無動于衷,以至于后來她在學校論壇有了一個封號,叫做冰山美人。

穆錦溪略一沉吟,問道:“就是說她的一舉一動,在學校里都很受人關注?”

馬蘭笑了,這個胖乎乎的女孩十分狗腿的補充道,老師您剛從國外回來,可能不太了解國內的學校風氣,至少不了解我們海華大學。我可以跟您解釋一下,像她這樣的校花,不光是學生,甚至學校不少老師也都知道。而且不光是本校、就連海華大學附近的幾所大學也都知道她。

畢竟每年開學季,網上都會掀起誰才是當之無愧的校花的討論。要不然您以為我作為大她兩級的學姐,我怎么會知道她來過四次心理咨詢室?就是有好事者把這些消息散布到校內網上,有人甚至揣測說她一直沒有談戀愛,是不是因為心里有病?

更有一些嫉妒她的女生,暗地里議論趙小七是同性戀。

穆錦溪沒有說話,她低著頭,高跟鞋尖在地面上輕輕畫了一個圈,想著即便自己有那么多的名頭加入海華大學,但無論是學校的其他教授,還是自己在公開課上看到的那些學生,對自己并不是很服氣,她很不爽。

所以她需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雖然想到在這么一個小小的學校,居然證明自己,這個想法讓她更加不爽,但是既然早晚都要為學校做一些義務的心理咨詢,那么這個被無數人關注矚目的女孩趙小七,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偏偏馬蘭最后又補充了一句,說她在校內網那篇關于校花的帖子里看到,趙小七每次進入咨詢室出來后,好像一次比一次更加抑郁。

穆錦溪于是就等了半小時。

趙小七和楊穎從那間咨詢室里出來。

趙小七低垂頭,失神落魄的“飄”出來,再看看楊穎無奈的神情,穆錦溪就猜到楊穎對于趙小七狀況,恐怕是一籌莫展,她叫住了準備離去的趙小七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幫助你。

趙小七一時間有些疑惑,看了看楊穎。

后者很驚訝于穆錦溪上來就要搶走這個棘手的學生,但是她當然不會說什么,畢竟穆錦溪是她的頂頭上司,二則,她也想知道這個新來的上司究竟有幾分本領,于是就點對趙小七點了點頭。

從那之后,趙小七就成了穆錦溪的來訪者。

番外之趙小七初見穆錦溪

在地球46億年的進化過程中,有許多曾經稱霸世界的動物都滅絕了,比如恐龍,世界上最大的海雀,曾經在地球上最大的獅子,最兇猛的基奈山狼,大型的頂級掠食者阿納姆地(Arnhem Land)的天蛇等。

僅僅是從17世紀,到20世紀末的這300年里,地球上就有300多種動物永遠地滅絕了。

而那些至今仍然存活的動物,在漫長的生物進化過程中活了下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不是最強的,有些甚至非常弱,如果與恐龍、海雀、最大的獅子、山狼、天蛇正面迎敵,恐怕活不過一回合。

但存活下來的,卻是這些看似弱小的動物。

這些動物能存活的原因,是他們具有旺盛的求生本能,如果自己太弱,無法自保,那該怎么辦?

雪雁之類的鳥類,在遷徙到北極筑巢繁育的過程中,會下意識尋找北極燕鷗的住所,盡量與北極燕鷗做鄰居。

雖然北極燕鷗個頭很小,脾氣卻爆烈的很,為了保護自己的鳥巢,甚至不惜向北極熊發動襲擊,得益于鄰居的庇護,小雪雁便會獲得一個安穩的童年,這是雪雁的求生本能。

壁虎逃生的絕技是扔掉尾巴,當它遇到強敵或被敵害咬住時,掙扎一番后就自動將尾巴脫落,離開身體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抖動,以此來迷惑敵人,趁機脫身。

過一段時間,壁虎的尾巴又能完好如初,這在生物學上叫“殘體自衛”,不少動物都具有這種本領,這也是求生本能的一種。

生活在中美洲的文鳥,是一種乖巧、可愛的小鳥,這種鳥體形小,自衛能力弱,為了免遭天敵侵害,它們便在森林中尋找庇護,它們找到的保護傘是大黃蜂。

大黃蜂秉性兇狠,毒性大,無論誰被它尾部毒刺蟄一下,立刻會又紅又腫,疼得鉆心,如果大黃蜂群起而功之,無論是人,還是其他動物,恐怕連性命都難保。

文鳥的天敵很多,為了逃避天敵的捕捉,保護自己的雛鳥,文鳥選擇在黃蜂巢邊坐窩,入侵者會因為害怕黃蜂的毒刺,再也不敢輕易來犯了。

這是文鳥的求生方式。

動物天生就知道如何躲避天敵,也知道自己該向誰求助。

而作為萬物之靈的人,當人類面臨危險的時候,在求生欲的激發之下,人類也會產生類似的直覺:你會知道,誰能救你,誰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趙小七第一眼看見穆錦溪,就像溺水的人見到救生圈。

就像是文鳥,見到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大黃蜂。

在進入海華大學成為一年級新生的時候,趙小七就背負著使命,但是,目之所及,她面臨的是一堵由無數個利益集團砌成的一堵墻,而單純依靠她自己,是無法推倒那堵墻的。

她也無法依靠任何人。

直到,她遇見了穆錦溪。

第一次見面時,她看著穆錦溪冷靜的眼神里閃爍的光芒,就像文鳥看到了兇猛卻有保護欲的大黃蜂。

于是,第一次談話結束之后,小七就讓葉飛去搜集穆錦溪的資料,那時正是葉飛對她迷戀得神魂顛倒的時候,動用一切手段和資源,葉飛最終查到,穆錦溪曾經在新澤西州住過一段時間的精神病院。

據說,穆錦溪后來又成功從那間醫院逃離。

葉飛找到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在IUPsyS(俗稱國際心理學聯合會)的學術交流會上,穆錦溪作為指導老師,在講臺上,僅僅只是依靠語言加輔助工具,沒有使用任何藥物,用了一分鐘,穆錦溪輕易將整個教室里,一共三十六名學員,幾乎在同一時間集體催眠!

而那些坐在臺下,參加國際心理學聯合會上的學員,每一位都是全世界公認的頂級精神科專家,其中任何人,無論是資歷還是成就,拿出去都是響當當的名頭。

這足以證明穆錦溪的專業能力。

那么,她會不會為了別人的事情,孤注一擲呢?

小七要籌謀的事情,風險實在太大了,她必須進一步確認這件事情能不能做。

于是,她決定鋌而走險。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告訴錦溪,自己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宿舍里的室友都被她嚇壞了,以為她是個瘋子。

“老師,我覺得她們沒有錯,一定是我瘋了,我的耳朵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你不配活著,你應該趕緊去死……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到底該怎么辦?”

錦溪的眼神里隱藏著濃烈的擔憂,以及深切的同情,她嘆了口氣,柔聲細語地說:“放心吧,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不要害怕,你會好起來的。”

錦溪讓助理馬蘭查一下自己下周的預約時間,馬蘭查詢著電腦,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周一到周五的時間基本都排滿了預約,只有周五下午4點到6點有兩個小時。”

“那就周五下午4點來這里找我吧。”錦溪給了小七一張名片,名片上印著位于恒豐大廈28樓的“溪語心理會所”的地址。

“你需要進行催眠治療,這里環境不合適。”錦溪補充道。

小七弱弱地說:“可是…… 老師,這一定很貴吧…… 我沒有錢付您咨詢費用…… ”

錦溪思考了不到一秒鐘,就給她開了特例,免了她的咨詢費用,只是再三囑咐她不可告訴任何人,否則自己以后無法開門做生意了。

這個趙小七倒是一口答應了,她沒必要泄漏這件事。

但她并不是按照預約時間找上門,而是特意在周四下午3點半,到了恒豐大廈28樓的溪語心理會所。

在會所接待處的馬蘭看到趙小七,愣了幾秒鐘,立刻去查看預約登記冊,接著,非常客氣而委婉地提醒道:“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才睡星期五,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趙小七沒有理會她,她直接闖進了穆錦溪的辦公室。

她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樹葉,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刮走,看見穆錦溪,眼淚就毫無預兆的滾滾而落,她哭著哀求穆錦溪,語不成句:“老師,現在你能對我進行催眠嗎?我已經一整個晚上沒有睡覺了,只要我一進入夢中,我就會做噩夢,但是我很想睡覺,很想…… 求你救救我,我覺得我就快要死了。”

這些話語倒不是撒謊,而是趙小七的確失眠了一整個晚上。

穆錦溪吃了一驚,看著趙小七沒有說話。

緊跟著追進來的馬蘭連連對穆錦溪道歉:“對不起,我沒攔住她,這就帶她離開。”

“不用了。”穆錦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然后起身,對那位原本正在滔滔不絕的來訪者下了逐客令:“很抱歉,周先生,你看——我這里有一些緊急情況,如果不立刻對她進行催眠,她很可能會死,我知道你也很著急,但是你看,如果你能讓出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你很可能救她一命。”

那位名叫周先生的中年男精英很掃興地閉了嘴,但轉頭看到18歲的趙小七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中年男人再怎么不爽,也只剩下憐惜了,輕輕點頭離去。

穆錦溪微笑頷首,目睹馬蘭引著中年男精英離去后,穆錦溪關上房門,走到趙小七面前,做了一個趙小七意料之外的動作。

她忽然輕輕將小七摟入懷中,輕拍她背部,像母親哄著嬰兒一樣:“哭吧,覺得難過就哭出來,在這里你可以隨便哭。”

趙小七本來并沒有特別傷心,她只是被失眠困擾著,也的確存了一份想要試探穆錦溪的心思。

可是,穆錦溪的那個擁抱似乎有著某種奇特的魔力,當她溫暖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時,趙小七仿佛一下子卸下所有的防備,以及長久以來精神上的痛苦,她就在這具有魔力的聲音中縱聲大哭,聲音漸響,情緒漸濃。

穆錦溪只是靜靜地護著她,聽著她的哭泣。

在那短暫的幾分鐘里,趙小七知道,自己的無助,痛苦,絕望,凄涼,還有憤怒,迷茫,都被懂得,被理解,被人看到,也被溫暖著。

僅僅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但是趙小七卻哭得天昏地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有些缺氧,她把積壓在心中的壓力、苦悶,一股腦兒地宣泄出來,她知道自己失態了,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而錦溪還輕聲引導她說:“每個人都需要哭泣,哭吧,哭吧……”

她于是毫無心理負擔地大哭了一場,哭真哭著,仿佛胸口那塊積壓的大石頭,正在一點點變小,消散。

于是,等到她抽泣著平靜下來時,她發現自己把穆錦溪的胸前蹭得到處都是眼淚鼻涕,后者卻不介意地指著沙發讓她坐下。

沙發很柔軟,小七一坐下,整個人都陷入進去,她感覺自己被包裹著,睡意沉沉襲來,小七猜測一定是大哭一場之后,自己實在太累了。

坐在她對面的錦溪,聲音緩慢而悠長:“你已進入催眠狀態,為了加深你的睡眠狀態,再放松一些,閉上眼睛休息吧。”

這就開始了嗎?這催眠也太快了點吧,小七心想著,但耳朵卻不聽使喚地追尋著穆錦溪的聲音:“現在,你感受到真正的放松了,眼皮很松很沉了,一點也睜不開,放松,再放松……非常松了……”

小七聽見了輕微的風吹聲,間或還有雨滴聲,她等待著你溫暖舒適的聲音再響起,那聲音卻靜默了一陣子。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聽見聲音響起:“現在,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了,只能聽到我的講話,并按我的指令去執行,任何外界的干擾都不會影響你,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只能聽從我的指令。你已沉睡了,再沉睡,睡深一點!再睡深一點……”。

趙小七不知道,此時,她已經進入了輕度催眠狀態。

緊接著,錦溪繼續加深催眠指令:“你的眼睛漸漸合上了。沒關系,合上眼睛吧。 合上眼睛,全身放松,準備入睡吧…… ”

趙小七進入了中度催眠狀態。

就這樣,又間隔一段時間后,她聽見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現在,你睡得很深,你會感到躺在溫暖的沙灘上,你正沐浴著陽光,很舒服,無憂無慮,繼續享受這種愉快舒適吧!”

趙小七仿佛感到自己置身于沙灘上,藍天白云,自己整漂浮在香蕉船上,氣溫和花香都很舒服。

“你感受到了什么?告訴我。”

“陽光……沙灘…… 還有溫暖的海水…… 還有花兒……很舒服…… ”睡夢中的小七露出香甜的笑容,這證明她已經進入深度催眠狀態。

一個多小時后,小七聽到舒緩的音樂聲中,那個熟悉的女聲再次出現了:“當我數到三,你會慢慢醒來。”

“一。”

“二。”

“三…… 醒來吧。”

趙小七睜開眼,一時間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她坐起身,看到穆錦溪在她對面,笑容如春風般溫暖和煦:“怎樣,睡得好嗎?”

“我……睡著了嗎?”

“是的,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今天不適宜進行催眠對話,下一次,我們會進行一些溝通,關于那些困擾你的事情,我需要了解,才能幫助到你,好嗎?”

趙小七沒有急著答應,反而有些困惑地問道:“老師,為什么你催眠我那么容易,我很容易受人影響嗎?

錦溪微笑看著她的眼睛,“從你進來的時候,我就開始催眠你了。所以,不必擔心無畏的問題,今晚回去好好睡個覺吧,等你決定好了要跟我深入聊聊的時候,再來找我。”

趙小七卻不肯離開,她忽然起身,緊緊拽住錦溪的手腕,懇切道:“我不想回宿舍,老師,我只要回到宿舍就會做噩夢,我想一直留在這里。”

“別害怕,讓我看一下,我們原本的預約時間是明天下午4點,明天你還準時過來找我,好嗎?”

穆錦溪的聲音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趙小七只好點點頭。

第二天,趙小七準時來了,在這一次的催眠治療中,錦溪問小七,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七回答說,“我害怕那些人……那些,惡魔……”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反復折磨著我,我卻無力反抗…… ”

被催眠中的小七,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在深度催眠中,依舊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極其抗拒的姿態,無需細述,錦溪已經猜到,在她身上發生了怎樣慘絕人寰的悲劇。

長久的痛哭之后,小七陷入了沉睡中,但錦溪知道,她并沒有真正進入睡眠狀態,她只是在精神上感到無力和脆弱。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訴我,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嗎?”

小七的聲音似乎也逐漸恢復冷靜,但毫無生氣,她說,“我最終昏迷過去,不知道那折磨持續了多久,當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在學校湖邊外的野樹林里,是好心人借我衣服穿,送我回學校的,我很想立刻洗澡,洗干凈一切……可我知道,我不能,如果我要抓住那些惡魔,我要報警,就需要保留證據。”

“然后呢,發生了什么,那些人被抓住了嗎?”

這回,小七沉默良久,語氣里盡是失望:“沒有。因為那片野樹林是公共場所,附近沒有視頻監控,沒有拍到任何人的蹤跡,即便是有DNA ,也無法找到樣本做比對。”

錦溪沉默著,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么說來你或許會不高興,但是我想知道,一般女孩經歷這種事情之后,都會覺得恐懼和羞辱,大部分人第一時間就去洗澡了,你為什么沒有去?”

小七:“因為……我有經驗。我曾經最要好的朋友,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咨詢至此結束。

錦溪給她布置了一個任務,讓她晚上睡覺之前,獨自回憶那個場景,并想象自己從另一個空間里,抱著那個弱小無助的小七,原諒自己當時的一時大意。

隔了兩天,小七又一次不約而至。

這一次,錦溪正在給一位躁郁癥病人做咨詢,趙小七不顧馬蘭的阻攔,硬闖咨詢室,眼淚汪汪的不肯離開。

那個17歲的躁郁癥少年在錦溪的引導下,正在對著幾個沙袋狂轟亂踢,發泄情緒,室內發出如野獸般可怕的吼叫聲。

少年注意到有人闖入,異常狂躁,脫下手套大吼起來,錦溪見勢不妙,安撫了少年幾句,立刻趁著臉讓馬蘭帶走小七。

小七也有些懵,她被少年那個惡狠狠的眼神嚇得倒退幾步。

馬蘭帶著她回到會客室,說這位少年的情況目前非常兇險,除了錦溪,誰都無法讓少年安靜下來,所以咨詢時絕對不可以被打擾。

小七哭著說自己已經連續三個晚上做噩夢,錦溪提的辦法根本沒有任何幫助,馬蘭安慰她說:

“每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都以為自己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但,在我們老板這里,從來沒有治不好的病人,我相信她能治愈你,如果世上只有一個人能救你,那一定是她!”馬蘭的眼神里,流露出對穆錦溪對狂熱崇拜。

幾分鐘后,錦溪匆匆走出咨詢室,她簡單了解小七的情況后,匆匆囑咐馬蘭給小七開點安眠藥。

接著,錦溪看看手表,說:“接下來三天內的預約都排滿了,馬蘭你盡量給她安排到周四的預約。”

但小七卻在當天晚上,服用大量安眠藥自殺。

深夜2點,她給錦溪打電話,說自己想要結束這一切。

錦溪聽到她的聲音有些異樣,立刻問她:“你現在在哪里?你做了什么?”

小七呵呵冷笑:“這已經不重要了,老師,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讓我痛苦的地方,沒有人能幫助我……你的那些藥物,那些催眠治療的方式,能幫我除掉那些壞人嗎?能讓我從此以后,不再依靠催眠或藥物也能睡的很好嗎?如果不能,你做的所有事情還有什么價值?”

錦溪沒有糾纏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而是問她現在的住址,并立刻報警,也撥打了120,由于救護車來得很及時,小七被送到醫院,及時洗胃進行治療。

當她醒來之后,守在她身邊的人,就是錦溪。

于是,趙小七知道,自己一直籌謀的那個時機到了。

她明白,自己該如何設局,利用這位心理醫生冷酷外表下深藏的善良,來達成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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