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穎那里,穆錦溪簡單的了解了趙小七的狀況,楊穎只說這個學生患有嚴重嚴重的抑郁癥,失眠,幻聽,甚至有被害妄想癥,趙小七每次來找她,都說有人都要害自己,但問她覺得是誰,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小七還經常整夜整夜做噩夢,所以她認為室友們都對自己不懷好意。
起初,面對不愿開口的趙小七,穆錦溪使用了深度催眠談話,才知道趙小七抑郁癥的來源,在她的幫助下,后來趙小七漸漸不再失眠了。
但是她的被害妄想癥并沒有減輕,無奈之下,穆錦溪就建議她不如自己搬出去宿舍,單獨住。
這就是為什么趙小七自己租房子居住的原因。
一路上,穆錦溪將自己與趙小七相處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
穆錦溪喜歡插花,于是在她的影響下,趙小七也漸漸愛上了花藝,她去了校外的一家花店打工,一邊賺零花錢,另一方面能夠店里免費得到當天新鮮的花,這對她來說是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小美好。
穆錦溪喜歡聽古典樂,于是在她的影響下,趙小七也逐漸愛上了聽音樂,還用打工攢的零花錢買了黑膠碟片和播放機。
穆錦溪是妥妥的吃貨,喜歡吃各種各樣的美食,尤其是火鍋,于是在他的影響下,趙小七一個絕不吃辣的姑娘,后來無辣不歡。
穆錦溪輕聲說,其實心理醫師和來訪者禁止在私下接觸,可是她實在是很同情趙小七,在這個姑娘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于是即便是在平時,她也會把小七當作朋友,兩人經常有互動。
所以她堅信趙小七不可能自殺,而如果她變成了植物人還失蹤了,那這件事情背后的蹊蹺就太大了。
一直默默的開著車的謝云杰,到此時終于問了一句,趙小七究竟為什么抑郁癥?這個很可能與案件有關,你能告訴我嗎?
穆錦溪白了他一眼,“我告訴你的這些,已經超出了我和小七的協議,但這些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至于她真正的病因,你不要問了,我不會說的。”
車子停在陸家鎮派出所,大美就在門口焦慮不安地來回走動,看見謝云杰,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而看見謝云杰身后下車的穆錦溪,大美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一行人齊聚會議室。
包括趙小七的弟弟趙成材,以及陸家鎮的派出所所長,畢竟趙成材是在本地報案說她姐姐失蹤的。
而這位所長聽說市區刑偵大隊的隊長來了,哪敢懈怠。
只是,這位所長旁邊的一位年輕人看到穆錦溪時,神色便有些異樣。
他終究是沒有忍住,輕聲對旁邊的所長說道,那不就是網上那個昧著良心賺錢的心理醫生嗎?不就是她害得這個叫趙小七的女孩自殺嗎?為什么她會出現在這里?
所長立刻變色。
礙于謝云杰在場,他只是輕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她出現在這里不合規矩吧。
穆錦溪掃了他一眼,還沒有開口,倒是快人快語的大美直接斥責:“你們怎么回事?身為人民警察,也相信網上那些空穴來風的所謂的真相?那還要我們警察是干什么的?
那位所長旁邊的年輕人沒有說話,只是打量穆錦溪的神色依舊充滿了敵意。
謝云杰在心中輕嘆一聲,看來,網上那篇帖子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他清了清嗓子說:“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穆錦溪醫生,現在是我們所里特聘的技術助理,所以,她有權出現在這里,協助我們一起調查真相。”
他看了一眼那位所長,最后加重了語調,緩緩說道:“網上那些言論,是非曲折暫不論,但是身為辦案人員,我們不應被這些輿論所綁架。”
那位所長頓時心神一凜,歉意看向穆錦溪,正準備開口,后者卻搖了搖手,說不要耽誤時間了,直入正題吧。
從始至終,對于那位年輕人的的敵意,穆錦溪表現得風輕云淡,似乎混不在意。
但她越是如此現,謝云杰就越發愧疚。
因為穆錦溪是在他的要求下,為了給警方打煙霧彈,才沒有出面澄清的。
就連警方內部人員都相信網上那些言論,何況普通人?
管中窺豹,可想而知穆錦溪受到的壓力有多大。
想到這里,要盡快找出真相的念頭就越發強烈了。
但即便是謝云杰親自來到這里,也無法扭轉趙小七已經失蹤的事實。
趙成材說,他二姐趙招娣在兩天前給他打電話。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七姐住院成了植物人的事情,但是他自幼和這位姐姐關系就不親近。
別看兩人是年齡最相當的,但是自家這位七姐從小就看自己不順眼,不愛和自己一塊玩。
所以對于七姐成為植物人這件事情,就像去年七姐考上海華大學一樣,他依舊沒什么感覺。
但是趙招娣說自己在金屬廠的那份工作,經常是三班倒,又住在宿舍里面,無法照顧七姐。
而他們的三姐雖然在本地,可是嫁人生子了,三姐夫家徒四壁,脾氣暴躁,兩人又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知道三姐的為難之處,也就不忍心把趙小七塞到三姐家里。
四姐五姐則早早就去外地打工,家中父母幾年前相繼去世,因此,照顧趙小七的重任就落到了趙成材身上。
雖然對這個七姐沒有什么感情,但是趙成材無法推脫照顧她的責任。
因為他和女朋友兩人在一家知名的電子廠打工,而這家工廠也是實行日班與夜班輪班制,他和女朋友可以分別申請日班與夜班。
兩人交錯開上班,就能夠照顧趙小七了。
畢竟,照顧一個植物人也不會太費勁。
趙成材所租住的房子是在河邊的一棟樓房里的一個小房間。
這棟樓房,是江南水鄉常見的三層樓的房子。
近些年,海華市因為離上海很近,近水樓臺先得月,不少工廠紛紛搬遷到這里來,工人暴增,當地土著們把樓房里的每一間房子,單獨分拆出租給外來務工人員。
趙成才租住的那一間有50多平米,隔成了里外兩個小單間。
當時他們把趙小七從醫院拉回到趙成才的房子時,趙小七就住在外面的那個房間里,而如果關起里面的門,外面發生了什么,他們根本不知情。
只是,趙成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已經成為植物人的七姐,居然會憑空失蹤,這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謝云杰皺著眉頭,確認了一些細節,例如趙小七兩天前是如何被趙招娣從第二人民醫院拉來的。
繼續追問趙成才,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謝云杰提出,要去趙成才所租住的房子看看。
傍晚時分,一行人穿過彎彎曲曲的大街小巷,踩過坑坑洼洼的地磚。
那些地磚有一些因為年久失修,已經翹起來,昨天下過一場雨,于是一腳踩下去,便會時不時的濺灑出一身的泥水。
謝云杰到倒是無礙。
只是,穆錦溪穿著一雙黑色的細尖高跟鞋,一不小心,鞋跟踩到了兩塊地磚之間的縫隙里。
她彎下腰,正準備脫下鞋。
謝云杰見狀,快步走到她身邊,蹲下,很自然而然地替她把鞋子從地磚里拔了出來,輕輕放到穆錦溪面前的地磚上。
穆錦溪穿好鞋之后,順勢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謝云杰雖然有些詫異,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是腳步不知不覺放慢了,便這樣一路扶著穆錦溪。
大美眼神晦澀。
趙林與郭三則是擠眉弄眼,兩人小聲嘀咕著要不要打賭,賭這兩個人會不會有一腿?
大美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
郭三嬉皮笑臉的吐了吐舌頭,趙林則是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趙成才所租住的房子,看起來至少有20年的房齡了,房子外觀非常破舊,紅色的外墻甚至長出了一些綠色的苔蘚。
趙成材掏出鑰匙,打開樓房外墻的那道鐵門。
鐵門嘎吱嘎吱作響,坐在一樓水井旁邊正在挖著一個冰鎮西瓜吃的赤腳漢子,忍不住用本地話大聲罵道,小赤佬,今天怎么回事,好幾撥警察來過了,你可別惹事……
他話沒有說完。
因為鐵門打開之后,一行警察跟在趙成才身后走了進來。
漢子就把那些話縮了回去。
趙成才笑嘻嘻的說,房東你別擔心,這些人只是來問一問我姐的事情,一會兒就走了。
謝云杰聽著他的的話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小孩實在是太沒心沒肺了。
趙成才帶領著一行人,走到一樓左手邊的第三間屋子。
他再次找出鑰匙,打開陳舊的木門,首當其沖進去之后,按下了墻壁上的壁燈,房間才漸漸亮了起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極其凌亂的屋子,地面上因為常年陰暗潮濕,有些黑乎乎的。
房子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生活物品,簡直無處下腳。
在靠墻壁的角落里,放著一張大約1米2的鐵床,床上還鋪著嶄新的廉價被褥,被褥的旁邊,放著一些年輕女性的換洗衣物。
床底下則放著一個塑料的尿桶,看來是用來給趙小七接大小便排泄物的。
此刻尿桶蓋子沒有蓋上,散發出一股惡臭味,穆錦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輕輕掩住鼻子。
此外,床前還有一張破舊的輪椅,那應該就是他們用來給趙小七坐著的。
看來他們舍不得花錢,買了一張二手的輪椅。
可是現在,那張輪椅空空蕩蕩的。
趙成才指向那張鐵床說,每天晚上我去上班之前,會把我姐弄到床上去睡覺。
昨天晚上我是8:00去上班的,上班之前,我把姐姐放到床上睡覺了,我女朋友大概在8:30回到家,她回家的時候,我姐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今天早上,他女朋友一覺睡醒,走到外面的房間,發現床上是空著的。
于是女朋友趕緊給趙成才打電話,趙成才那時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便顧不上交接班,迅速請假回家了。
回家之后,發現姐姐不在,他就跑去警察局報警了。
大美十分不客氣的說,昨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們已經睡覺不方便過來嗎?
趙成材哼了一聲,說那時候我已經去廠里面了,只有我女朋友在家,我肯定不能讓你來呀,誰知道你們來干嘛的。
大美悻悻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