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傳說,遂安王疼愛女兒勝過一切。自打素雯王妃病逝后他便沒有再娶妻妾,十多年來萬千寵愛全部集中在女兒身上,日月經(jīng)天,之死靡它。
以至于,林鴦酒從小到大刁蠻任性我行我素,任憑別家小姐娉娉婷婷儀態(tài)萬端,她依然于街中狂笑落水狗痛斥偽君子,陸攆水師杖打梟幫。據(jù)說梟幫有一次惹到了城外山匪,生死關頭還是這大小姐帶著家仆殺去救援。
后來,她跟梟幫都被山匪綁了。
大王爺這才馬踏匪窩,順便救了救百姓水火。
這一仗不比滅宋之戰(zhàn)來得宏大,可卻叫人聞之驚駭見之膽寒,現(xiàn)在上陰山還能看到那匪窩的廢墟,里頭立著數(shù)百根棍子,棍上穿著鬼看了都害怕的頭骨。
如此心狠手辣的兵馬大王爺,要把他如此深愛的女兒嫁出去而不是招婿入贅,講真,怪不得軒轅長青害怕腿軟。
“少爺,放心好了,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隨行的豆蔻玉女百般聰慧,雙雙水靈靈的眸子到處掃視,見王府的家仆侍從都沒有跟來,她們便你一言我一句柔語安慰,建言獻策。
“少爺,加油,王府雖舍不得少夫人,但總歸是沒有人攔著。”
“是呀是呀,少爺,跟你講哦,別家人迎親可麻煩哩,又是攔道又是闖關的可費勁,現(xiàn)在可好,您只需要親自上去,去把少夫人的閨房喚開,迎出,這就可以了呀!!”
話是這么說不錯,可是在軒轅長青看來,自家軒轅氏做得如此高調(diào)鋪張王府卻如此的冷清,而且來的路上那些家仆遠遠的看著,眼光何其惡毒……雖說沒有人攔著吧,可這還不如來攔一攔呢,至少心里還有個數(shù)不是?
這下可好,大王爺大岳父也見不著,難不成就這樣把他的寶貝女兒帶走?
軒轅長青沉吟好久,思量好久,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打算進入飛鳶閣,結(jié)果剛走出兩步又緊張回眸:“這喚門,該怎么個喚法?有沒有什么技巧?”
幾位玉女杏眸圓瞪面面相覷,這還用教?
“要不,您唱首少夫人愛聽的曲兒?”
“對,青州水歌!!寒江詞!”
軒轅長青聞言,很是為難很是扭捏,奈何自己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計策,只好迎著頭皮上前。幸運是這段時間內(nèi)有做功課,恰好也就學了點寒江詞的皮毛。
據(jù)說這詞是前代水師的戰(zhàn)歌,后來林家滅宋后它依然流傳于市井坊間,久而久之就成為了青州水歌寒江詞。
獨自步入庭院,聞鳥語花香而漫步,望風鈴叮當而舒心,再看兩只慵懶而高貴的西域波斯貓在不遠處弓背伸懶腰,心曠神怡的同時也就不再那么緊張了。
軒轅長青去到門前,扣動門扉:“鴦酒妹妹,在下軒轅長青,奉父母之命行媒妁之約,特來迎接。”
等待半晌,屋中無有動靜,只好耐著性子再扣房門:“鴦酒妹妹,今日乃是你我大喜的日子,為兄我為你吟詞一曲,聊表心意,以證君心。”
說完,軒轅長青輕咳兩聲,找了找調(diào)調(diào),醞釀了許久結(jié)果是揚天長嘯嘯出個公鴨嗓:“望子龍!!龍歸咳咳咳……”
庭外的小玉女們剛想歇息就被嚇得蹦起身來,一個二個扒著月半院門探頭張望,只不過她們這回沒有什么愁容了,都是掩著嘴在偷笑,笑那軒轅少爺除了會耍劍其他什么都不會,真真好玩之極。
正當軒轅長青重新找著調(diào)準備再次施以豪情的時候,一道嗡嗡蕩耳的嗓音率先響起:“好了!逞能非勇氣,莫要徒增笑話。”
此話音一落,小玉女們紛紛回眸瞪眼,緊跟著便像是割豆子那般唰唰跪倒,齊聲呼喝:“拜見遂安王,遂安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如此齊呼當?shù)脵C敏,不光是她們行了禮,同時也叫庭院中的軒轅青鋒速速回神,一個箭步便以輕功迎回院門前,從而及時拱手行大禮,一躬到地:“拜見遂安王,見過岳父大人。”
林云棟僅以蟒袍黑臉立于門前,嗯了一聲,威嚴立現(xiàn)。
軒轅長青等了半晌,不見岳父喚自己免禮起身,于是緊張之意持續(xù)發(fā)酵害得雙腿隱約抖動,直至一股勁風從身旁走過,傳來林云棟那讓人心顫的嗓音:“軒轅劍侍何在?”
軒轅長青忙忙回身,緊跟兩步上前:“回岳父大人,臨行前家父百般告誡,不可使劍侍入城關,故而……”
話還沒說完,林云棟揚起手來打斷,同時立身于林鴦酒的閨房門前,說道:“待本王打開這扇門,將酒兒交付你手……你可知今后該怎么做?”
軒轅長青再次一躬到地,誠懇回應:“小婿自知!從今往后小婿必將酒兒視作珍寶,必將以性命護其周全,必以君之道予其安樂,必以妻之令行使萬事!!”
林云棟斜過眸來,眉頭一挑,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自古江湖多桀驁,多少英雄豪杰至死也不屈人下,哪怕當年的軒轅老祖在面對天下盟的時候也是斷劍而不斷劍魂。哪曾想到了軒轅長青這一代……別說傲骨,恐怕連劍心劍意都已經(jīng)隨風消散。
“好了,這些事,你記在心里即可。”
林云棟推開房門,現(xiàn)出滿屋紅綢紅緞金喜善,心情沉重時又有刀子來回切割:“酒兒的性子容貌都隨了她娘,雖說有些頑皮好動,總歸還是有著行天司的美言贊譽,若非你軒轅家根底猶在,本王也不能讓你小子占這個……”
便宜二字還未說出,軒轅長青已經(jīng)難以遏制心中歡喜,誰知林云棟忽然靜止不動,害得他的興奮勁兒也驟然止住,隨即眼神往過一瞄,驚住了!!
坐在床邊的新娘子依然以紅蓋頭遮掩面容,其纖纖玉手依然白皙如羊脂,可是那水桶腰那圓成球的身形輪廓……明明就是大胖子啊!!!哪里是什么幼珠美人兒?!
林云棟的眼神早就已經(jīng)瞇了起來,有點尷尬,同時也有點兒欣慰贊賞,所以他沒有怪罪寶貝女兒的頑皮,反而還把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生生咽回去,重新說道:“胖是胖了點,但……腚大臀圓也好生養(yǎng)不是?”
林鴦酒聞言,一邊辛苦忍笑一邊惱惱跺腳,嗲嗲一聲:“爹~~~你胡說什么呢?女兒哪里胖了嘛?”
軒轅青鋒臉上掛著笑,比哭還難看:“不胖,不胖,王爺有失偏頗,酒兒妹妹所言極是,不胖不胖呵呵呵呵~”
…………
…………
常言道,有人歡喜有人憂。
上江城今日鑼鼓喧天,花彩滿天飛,聞訊者三兩成群趕去觀禮祝賀,討紅書撿便宜,最不濟的都能吃上顆彩糖。
換做以往時候,梟幫兄弟是趕得最兇的,便宜也是占得最多堂,紅書不用說直接上手搶,彩糖不僅當面吃還得大把大把抓著往兜里揣,甚至還得調(diào)戲下隨行的小金童小玉女。
這次,他們來是來了,但都沒有動。
在沸沸揚揚的熱鬧景象中,他們蹲在幽靜的巷道里,身穿草莽衣腳踩破鞋履,臂挽大袖手提棍棒,一雙雙眼神除了淡漠之外便是冷峻,因為他們跟唐十六的念頭差不多,他們要劫婚車!
人人都說梟幫無良不干事,成天就只知道調(diào)戲良家婦女,吃喝嫖賭每日都沾,哪怕街邊討食的野狗都知道搖尾巴,而他們卻仗著蛇鼠一窩以多欺少,倚強凌弱,可惡至極!
可是今日,為了給大哥報仇,為了心中道義兄弟情義,他們不惜得罪王府也要拿下林鴦酒和軒轅長青,作籌碼!換兇手!
“來了,踏馬的,那玩意兒就是軒轅長青!!”
“草!長得倒是人模狗樣,養(yǎng)的家眷卻是狗都不如!!”
“咋樣飛兒,動不動手?”
聽大哥們你一斥我一罵怒火燎原,蹲在中間的白衣少年咬著手指靜靜思量,直至看到婚車緩緩離府,林云棟率領眾多家仆隨行相送。
他說:“在這兒動手是找死,不著急,送他們上路!”
梟幫眾兄弟默契而動,手中棍棒往腰帶一別,陸陸續(xù)續(xù)的就擠進人海圍向婚車。
另一邊,唐十六坐在一家小酒攤里,左握小刀右持指棍,刀削棍削出尖尖小頭,隨后提到嘴邊輕輕一吹,木屑紛飛舞,驚現(xiàn)殺人兇器!
小攤老板對梟幫并不陌生,此時見得唐十六如此模樣,也看到了人群里的其他兄弟,故而唏噓搖頭,惋惜長嘆:“你們這幾個小鬼,要是拿這幅膽氣去外頭闖蕩一番,說不定還能干出一番名堂,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唐十六聞言,轉(zhuǎn)頭往人群中看去,輕笑道:“怎么著?林大小姐好歹也算我梟幫半個兄弟,如今她要出嫁,我們兄弟隨行助興不是理所應當?”
“來,老規(guī)矩,十六碗花雕!”
小攤老板張口欲言,可是話到嘴邊知覺無味,于是悻然作罷倒酒上酒倒酒上酒,反反復復直至十六碗上齊。
唐十六取一碗,碰一碗,飲一碗,倒一碗,而后起身來向小老板笑著說道:“辦完事我就走了,兄弟們歸來后若是想多飲幾碗,你給他們續(xù)上,銀子去跟王府要,就說……
這筆賬,我唐破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