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孩童八尺志,
一聲哨令十人知。
縱覽家國五千載,
年年冬至一陽始。
冬至數九開始,據說當年的冰結得很厚,蓋兩層被子也會覺得冷。夜黑得很,但可以確定,天色是越來越亮了。他對母親和世界的記憶與認知,就是從那一次睡醒開始深刻的。
他醒來,想轉一下身,沒能轉動。身體被厚厚的被子裹著,動彈不得。能動的,只有眼睛。慣常醒來是會喊人、會哭的,但是這次顯然不一樣。
他看到的母親是反向的,也是反常的。因為母親眼里噙著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高大的,往一個方向走去的,排得整整齊齊的,那是兩行大樹。
更讓他感覺到奇怪和疑惑不解了好久的是,那一天,父親是在一個會動的方盒子里出來的。
然后,他又沉沉睡去了。
生活也許本來就是如此糾結,越是過得舒適了、有規律的時候,記憶到的信息越是接近空白。反而是緊張了、反常態的時候,各種想法和信息會得到保留。
時光反流到他的混沌時代,也就是他出生之后到這次醒來之前的日子——那是真正接近無憂無慮的生活哦!
騎在老舅脖子上,一邊邊搖著貨郎鼓,一邊啃著花米團,還一邊跟著戲臺上唱啊啊啊……
踢瓦片,磨石子,指星望月,彈琉璃球……只是這一切的記憶只能壓縮在這樣干癟的句子里,再也不能展開……
三子來了之后,事情添了可不少。
先是一群人推走了成袋的東西。然后……
某個晚上,他醒來看到的是一天的星斗向頭頂方向移動,能聽到父親的喘息聲和細碎的腳步聲。
白天的時候,他是在一片大大的樹林邊的小屋里醒來的。小屋和大樹林的看護人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大爺,腿腳不是多方便的樣子。但是,似乎可以確信無疑的是,他來到了神奇的地方。
家人都在,很少有人來,而且來人多是澆水種地的陌生人。
太陽每天從北方升起,在南方落下。樹林里有很多大土堆,還有栗子樹。樹底下撿到的栗子可甜了,只是他不敢太往樹林里去,因為怕遇到頂牛糞的小狐貍……
之后又住過別處,不久就轉回到家里了。
春天過得很快,他的學前班也是匆匆結束的。
去學前班也是下學期開學之后的事兒了。出走的這幾個月里,其實也有人不止一次的問到過上學的事。
總算是上學了,苦惱也算是開始了。
此正是:
人生苦惱識字始,
不怨筆墨不怨紙。
熙熙攘攘往來客,
得一寸兮望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