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我終于回到了蒲河邊。

他一如往昔般，站在槐樹下等我，我卻沒有急著走過去。

于幾步外站定，我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

身死之謎已解，心悅之人就在眼前，此刻的我，沒有遺憾。

樹下之人似有所覺，驀然回首，正對上我平靜的目光。

“芳霏……”

或許是我表現得太過平靜，才讓他開口時有那么一絲的不確定。

我看著他眼中的遲疑與，展顏一笑。

“你讓我找的好苦……尹清。”

三年來，我第一次叫對了他的名字。

走到他面前，我仰著頭，迎上他的目光。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呢？若最初你便說了，那么這三年……”

大概會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吧……

四目相對，我與他終于可以坦誠相待。

“開始是不敢，后來……就說不出口了。”

尹清靦腆的笑笑，這般局促的模樣倒是我沒見過的。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我……”

尹清目光一暗，笑容也隨之變得苦澀。

“我倒是真的希望，你永遠不知道我是誰，永遠不知道……那個真相。”

在我遲疑的片刻，尹清轉身望向漆黑的河面，目光悠遠。

“那天，小鴿子偷偷跑來，告訴我郝管家去了惜香院。我就知道，會有事發生……”

尹清語氣平緩，眼里是化不開的痛。

“可等我趕到惜香院，還是晚了一步。沁心告訴我，你去了蒲河邊，我便又和她馬不停蹄的趕了去。可晚了就是晚了，哪怕只有一步……”

尹清緩緩閉上雙眼。

“我親眼看著郝管家將你推下河……水里，你仿佛就在我面前，可我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你的手。我終是沒有救到你……”

我抬手撫去尹清眼角的濕意，他睜眼望著我，自責的模樣讓我心疼。

“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那件事……與你無關。”

他搖了搖頭。

“可終歸是因為我，你的死才會不了了之。”

垂了眼簾，我沒有做聲。

尹清則是自顧自的說起了后面的事……

“那之后，我一病不起。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待回神時，我竟到了蒲河邊，然后……就遇見了你。”

尹清語氣里的欣喜，讓我眼眶發酸。

“我曾想，如此這般也好，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可以長長久久的陪在你身邊……直到那晚我才明白，我以為的長久也是有盡頭的。要我再失去你一次……我做不到。”

恍惚間，我又想起了這五日……真是恍若隔世的五日。

“那時你就不怕，我知道一切后……會恨你嗎？”

我自然不會去記恨尹清，我只是心疼他在做那個決定的時候，到底抱了怎樣的決心。

“如果恨我，可以讓你解開心結……那也值得了。”尹清淺淺笑著，沒有絲毫不甘與委屈。“而且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

說罷，尹清抬手擁住我。依舊是毫無溫度的懷抱，我現在卻感覺格外溫暖。

“我已別無所求。”

尹清溫柔的聲音，讓我想起了自己另外一樁心事。

“可我還有一樁心事未了……”

我這番突兀的話，讓他有瞬間的慌亂。看著尹清無措的模樣，我掩著嘴角，輕笑出聲。

“我還欠一個人……一支舞。”

離開尹清的懷抱，我在他的注視下，一步步向后退去。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卻只抓住了我緩緩劃過的指尖。

我看著尹清，笑靨如花。

月掛中天，蒲河邊，槐樹下，人影成雙。

我望著尹清，翩然起舞。這一支夕霧，我傾盡全力。雖無曲相伴，亦不負當年盛名。

終于，這最后的一次，我只為你一人而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