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這二人從前這樣的行為多了去啦,早就彼此習以為常。羽朵也就不由自主地配合上,她淡定自若地坐在藍塵的大腿面上,將湯匙內的肉湯抿喝完后,復翹起眉尖,細細品著品口中滋味,少頃之后,輕嘆一聲,實話實說,“我還是嘗不出來,真的有嗎?想必是你太挑剔,陳香姑娘都夸贊自己的手藝了,想必定是極好!怎會有怪味呢?”未免藍塵失落,一觀他的神色,怕他覺得自己被眾人否定,又會不悅,故而羽朵補救道:“要不我再嘗嘗?你也再嘗嘗?莫要冤枉了陳香的手藝,許是你方才口中留了別的味道。”
藍塵一派正義凜然地神情,點點頭許可,“羊肉羹,再舀一勺來,不若咱們重新細品體會。”
羽朵得令照辦,舀了肉湯,喂給藍塵品嘗,待他飲畢,忙問:“現在如何?”
“嘶?”藍塵食指撐著側額,若有所思地回味一番,滿臉失望道:“還是膻味太重,令人無法下咽。”言畢,眸中一亮,恍然頓悟般,眨了眨眼,便盯著羽朵的櫻唇,暗含寓指地推測道:“莫不是換個容器,該是別有一番滋味?”
聞言,羽朵已然悟到,旋即起身立于桌旁,定定斜視了藍塵須臾,頰上泛起淡淡紅暈,顯得有些局促靦腆。左思右想,愁眉輕嘆,而后終下決心,望著湯匙,余光去偷瞄一眼陳香后,便閉眸深深出了口氣,好似是豁出去了般,將湯匙內的羊肉湯倒進自己口中,瞇著眼緩緩將面頰湊上來。
藍塵突兀綻出一笑,便忙繃緊面色,點指戳了羽朵的額頭,蹙眉厲聲一喝:“你這是作甚!”
羽朵驚得喉中咕咚一聲,自己咽了口中的肉湯,與藍塵鼻端咫尺,翹了眉心詫異地望著他。
旁側的陳香更是驚愕,已經無法再立于此,直視兩個‘男子’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做這種曖昧之舉,還視若無睹地將自己當空氣。她刻意地輕咳一聲后,屈膝示禮,冷言譏諷道:“民女胃口淺,不忍目睹,二位慢用!若無它事,民女便退下了。”
藍塵強忍著大笑之欲,淺淺壞笑地望著羽朵,對陳香輕輕揮手示意。
陳香倍感自取其辱,人家兩人已經很明顯,下了逐客令,自己還不識趣地賴著不走。饒是覺得自己一廂情愿,非要被被這樣羞辱后!才知他們的用意!
待陳香剛邁步踏出門口,身后藍塵的聲音傳來,他諧諧柔聲道:“羊肉羹,你傻站著作甚?”說罷,繃著臉又道:“幾日疲乏奔波,你就不知體貼入微?該燒好熱水,伺候沐浴更衣!而后,捶背捏腿,再說些噓寒問暖之言,也可表面你對我的一片丹心……”
陳香已經完全決堤崩潰了,快步離開此地,多留一刻,今夜必會噩夢糾纏!
藍塵余光瞟了眼門外后,回眸柔柔望著羽朵,倏爾明亮綻出笑靨,溫煦輕聲道:“還不去?等著你伺候沐浴呢!或者,先伺候用飯吧……”
羽朵眨眨眼睛,竟是搞不明白了,藍塵從前是陰晴不定地嚇唬自己,怎得現在喜歡霸道對自己地呼來喝去?此刻又忽得這般和顏悅色,笑得讓人惴惴不安。她控制不住打了個寒噤,懼得低下頭去,小聲念道:“你……究竟……是吃錯了藥,還是對我不滿,故意找茬?”
藍塵軟軟噙了笑,做出失望之色,責罵道:“什么都做不好!連伺候本將用飯也笨手笨腳。還杵在那里作甚?”隨即握拳敲敲桌子,揚聲道:“斟茶!”
“哦……”羽朵顯然已被他的氣勢鎮壓,倉促點頭,上前來添茶。她添茶時繼續聽藍塵訓話,可怎得他的語氣須臾間,又轉了和煦溫柔之聲?
藍塵眉心微起波瀾,隱隱透出高深莫測之感,唉聲一嘆,“哎!既然這些都做不好,也罷了。近日天氣寒涼,本將體恤百姓,讓韓用將炭火都分發給了勞工取暖燒火,這屋內委實滴水成冰,夜間也是難以入眠。”坦然地話鋒一轉,緊緊盯著羽朵便問:“羊肉羹,可會暖床嗎?”
“啊?”羽朵怔怔地余光瞟來定住,他這雙粲朗的眼眸清澈粼粼,不見任何風起云涌地異象,該是魔性已被清除。可怎得?如今全然搞不明白,藍塵到底是怎么了?暖床這話,我是從前說過,可是,你不是不記得與我的一起,那此刻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巧合呢?還是巧合呢?
她見藍塵等著自己回話,局促地“呵呵”一笑,弱弱地指了門口道:“我這去燒水,伺候你,稍后下鍋。”言畢,慌忙跑出門去。
藍塵一怔?指著門口喊道:“我看你是活膩了!”但瞧她剛才跑出去時,忸怩羞澀的神情,頗感如愿以償,可想起她最后出口的那兩個字,真真是令他不得不回憶一番,花溪澗初見時,二人經歷的那些美好回憶,旋即樂得捂著嘴偷笑。
豈不知!房門大開,窺探者不但將將聽得腿軟,還望得快驚掉了下頜。陳香之前能主動來送吃食,全賴這四位煞費苦心,兢兢業業的小吏,一番煽風點火。此刻他們四人,貼在墻根拐角處,若不貼扶著墻壁,只怕難以站立。
韓用喟然一嘆,就欲轉身離開,卻被另外三人拉住后,被迫繼續聽他們的啰嗦。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光天化日下,還無不避諱地這種行為,定會被傳得滿城風言風語。”
“可不是嘛!主帥的品行若是遭人詬病,添上此等令人羞煞的污點!說不定連蒼狼軍也會被詬病!之后軍中錚錚鐵骨的漢子,該成何種模樣?”
“韓大人!你說句話啊,究竟該如何是好?”
“啊~?”韓用裝傻,“諸位方才所言何事?”
三人瞬間黑了臉,陰氣森森地瞪著韓用。
韓用連連擺手,口中不斷重復著,“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隨即,拔腿就跑,急急說道:“那陳香姑娘也是個潑辣的性子,你們之前拉著我一道前去游說,如今鬧成這般,還不知陳香姑娘要怎么臭罵我等,怎可再去招惹?”
這三名小吏,窮追不舍,還預將韓用推出去帶頭進言,必要勸說宣墨將軍,紅顏知己方是良配,陰柔小生定會引火燒身,他們還需耿直忠言,給予宣墨將軍當頭棒喝,讓其回頭是岸!
……
星夜微云,皎月缺席。
待準備好一切,羽朵望了望浴桶內的熱水,藍塵旋即在她身后說道:“不若一起啊?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么可避諱。這幾日你也是疲累了,泡個熱水澡解解乏。”
“嗯!”羽朵點頭贊同,隨即轉身,望了藍塵一眼后,恍然一愣!忙驚慌地連連擺著手搖頭,抽抽嘴角僵硬一笑,支吾道:“不不……不必了!”
“無需見外!往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稱!”藍塵豪爽地一拍羽朵的肩頭,笑著說道。
“呵呵。”羽朵惴惴不安,且不說她怕藍塵發現自己是女兒身,還怕在他面前退掉衣衫后,他又發了魔性,想吃自己怎么辦?
兩人僵持,故作客氣拉扯間,羽朵儼然正色道:“此浴桶有些狹小,還是分開洗的好!”
藍塵鬧夠了,憋著壞笑,正了面色點點頭,認可羽朵的說法。
羽朵終是松了口氣,僵硬地笑著朝外退去,怯聲怯氣道:“你忙吧!我出去了。”
半晌之后,藍塵泡在浴桶內放松,甚感溫暖舒適,可忽得想起外面寒風凜冽,羽朵不會坐在門口受凍吧?急急揚聲喚道:“羊肉羹!”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羽朵踹門進來,望著藍塵,等他說叫自己作甚?
藍塵定了須臾,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隨即捂著自己的口鼻吱吱嗚嗚少許,卻見羽朵從容地朝這邊走來,驚得藍塵連忙喊道:“水涼了,添些熱水來!立刻!出去!”
“哦……”羽朵點頭應聲后,轉身出去。
藍塵撩了捧水潑在自己臉上,尷尬地笑著自語道:“怎么能說出這句話來?我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果不其然!他的擔心毫無多余。
羽朵提了熱水回來后,走來浴桶旁,便斜著眼睛往水里瞅去。
藍塵早做防備,已然穿了身黑色的中衣,坐在浴桶的水中。
羽朵瞧見后,頗感詫異地問道:“你沐浴還穿衣衫嗎?”見藍塵瞪自己一眼,知趣地閉嘴,便提著熱水同一股腦地都倒了進去。
燙得藍塵噌的一下就跳著站了起來,氣得他憋紅了臉,閉眸咬牙。
這個時候,正常情況下,若是換了旁的女子,必會雙手齊上,遮捂自己的面頰的同時,發出一聲凄慘刺耳地尖叫,隨即逃離此地。
可藍塵頓感煞是安靜,立時睜眼一瞧!!!
羽朵平靜地望著他的面頰,發現藍塵衣衫濕水后,緊貼在身上,她便毫不避諱地目光緩緩下移。
藍塵一驚!撩起水花,潑向羽朵面上。
羽朵閉目遮捂躲避后,聽見藍塵厲聲呵斥,“去關房門!而后收拾了東西,早早睡覺!”
她本是撤手后,扭臉要來問,你不洗了嗎?剛添的熱水!卻回頭后,瞧見藍塵坐回水中,雙手捧了沐浴之水,作勢還要潑自己。羽朵忙斜著身子舉起手遮擋,退后幾步,輕飄飄說道:“看看怎么啦?事真多!”
氣得藍塵額上青筋跳跳,侃侃無語!
……
熄了燭火的房內,暗影浮光下斐然若夢。羽朵側臥而躺,靜靜枕在藍塵的手臂上,凝著他的睡臉。怎得這般乖順?這么快就睡著了?可我為何這般心悸?鬧得人無法入眠,哎……
她想起方才之事,嘟起嘴來慪氣:什么嘛!你必是蓄意為之,管我叫羊肉羹!難聽死啦!還要讓我喂你喝羊肉湯!簡直是居心叵測!黑心黑肺!為了花溪澗內,咱們剛遇見時,我想煮了你吃的那件小事,居然記仇這么久,只要找到機會,就要還報一遍!我就是想了想,也沒真的做!
至于嘛!我雖是有兩次,想過吃了你。可終究是管住了自己,舍不得那樣做。可你倒好!哼,以前只是說說陰森的話來嚇唬我,可怎得后來就真的想吃了我呢?現在的你,被封印了法力,該是不會再如此吧?
邊想邊望間,伸了食指去觸藍塵的長睫,見他眼簾微微一動,忙收回手來,閉著眼睛裝睡。等了少許,不見任何動靜,便睜眼來瞧,看藍塵并未醒來,竊喜一笑后,緩緩挪動身體,半支起身后,想悄悄越過躺在床邊的藍塵,自己溜去羅漢榻那邊睡。
藍塵怎么可能睡著了?又怎么可能不知她的一舉一動?此時感覺羽朵想溜走,闔著眼簾輕輕咳了聲后,抬手一翻身平躺間,順勢伸腳一劃,手臂收回。
羽朵被他腳下一絆,忽得就趴在了藍塵心口上,此刻再被他手臂困住,僵硬地保持著姿勢,不敢有絲毫地輕舉妄動,以免弄醒了藍塵。
藍塵雖是闔著眼簾,卻知她屏息凝氣地直楞楞定住不動,心里憋笑:小妖精,讓你不好好睡覺,又來撩撥我,真真是欠打!
清輝寂寂,潤吸縈縈,困意漸濃,這樣幸福甜蜜的時光,宛若遺失了許久,讓藍塵頓感如飲了十來壇子桂花釀一般醉神,果然頂頂受用,她便是最好的入夢良藥。
意興闌珊地這樣保持姿勢了一個多時辰后,羽朵終于堅持不住了,閃閃亮眸漸起疲憊,無力地忽闔忽閉間終于泯滅,徐徐蔫了下去。旋即她便一頭倒在藍塵面上,猛然睜大雙眸,直挺挺半仰面愣住須臾,垂眸一瞧,見藍塵也被驚醒,滿面費解一瞪,頗感疑惑,羽朵為何啃了自己的下頜?心道:小妖精,我看你是膽肥了!我還沒動手,你居然敢先動口!就不怕,我立時報仇?
羽朵緊張地下意識來辯解,怎奈舌頭有些打結:“我我我……我并非故意為之,實乃,太太太困了……誤傷,純屬誤傷!”言畢,觀藍塵面色,像是不會輕易罷休,奇技妙巧唯想到一招,詐死!隨即雙眸一閉,便復倒頭而來,扎進藍塵頸窩處躺著不動了。
好似一瞬間,他們二人又回到了從前,彩云谷中十載相伴,在我青蔥年華,與你相遇。那年時的我對于情愛,亦是青澀稚嫩,你方懵懂無知。春去秋來,我傾其所有,愛你不悔……時光荏苒,再復伊始,你可否將心,也贈予我?
或許太過貪心,也罷,只要留你在身邊,就好……藍塵唇畔劃過輕淺一笑,摟著趴在自己胸口的她,暖暖地閉眸睡去。心中直道,今日倒溫順地圓滿,妥妥帖帖甚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