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81章 請君入甕

拂曉的流云盡頭隱隱綽綽,星光隨著夜色漸退漸暗,白虹貫日之景方從濃墨中掙脫出來,干凈剔透。柔和且耀眼的光線,從羽朵幾縷發絲掙脫照出,映得她側顏周邊毛茸茸的。

她獨坐在房門前的臺階之上,衣裙內兜著一捧青梅,嘴角輕揚,一面笑得如沐春風,一面歡喜地啃著青梅。

今日姒啟派來的隊伍,辰時便到了萍蕪城,聽說帶隊的袁內侍,和藍塵相熟,因此藍塵早早便出城去迎接,他素來知道羽朵喜歡賴床,便在房內的圓桌上,給她留了從翁信處討要來的青梅果子,知道羽朵起身后,瞧見了必會歡喜不已。

羽朵開心地吃完果子,想到藍塵此刻不在,自己倒是可以去沐浴了,歡喜地轉身跑回屋內。

豈不知?這是藍塵刻意為之。

……

萍蕪城中的一眾官員,隨著藍塵一起出城迎接。

袁內侍喉中攜著哽咽之音,喜難自勝,“宣小公子,如今都長得這般高了!雜家是再也背不動你了,真好,真好……”他執了藍塵的手,緊緊握著,將他從頭到腳地打量幾遍,高興地熱淚盈眶。

藍塵朗朗一笑,頑皮道:“您自是背不動了,可我能背著您!”

袁內侍被他逗得收了淚水,笑得合不攏嘴,作出刁奴的表情來,咬著牙斜眼指指藍塵的鼻尖。

隨即兩人都是哈哈大笑。藍塵擺了有請的手勢,帶著袁內侍先來守備府中休息,其它瑣事,韓用他們四名小吏會處理妥當后,呈報于藍塵知曉。

路上,袁內侍對萍蕪城的現狀頗為擔憂,于是問道:“小宣將軍,您之前大張旗鼓,說要在嵐峰修建廟宇,還將此事在雪崇城鬧得沸沸揚揚,難道就不擔心?他們知曉此事后,怎會坐以待斃?雜家都能想到,現下便是奪下萍蕪城的大好時機。”

藍塵垂眸一笑,故弄玄虛道:“山人自有妙計,袁內侍多慮了,您就放心在此歇息幾日,無需擔憂。”

“哈!”袁內侍見藍塵如此胸有成竹,臨危不亂的模樣,樂得指指藍塵,旋即想起他小時候的樣子,便喋喋不休地開始講述藍塵小時候的趣事。

藍塵眼見到了守備府,羽朵還坐在院中。從前在彩云谷時,蒼衫和朱樺師兄就時常講他小時候的糗事,每每如此,羽朵聽得都是咯咯直笑。哎,自己的形象都快被毀完了,這丫頭現在還移情別戀,更不能再將形象毀下去,索性截住袁內侍的話,轉而說道:“您要是如此閑情逸致,不若稍后泡壺好茶來,咱們對弈幾局可好?”

袁內侍抿嘴憋笑,領悟地點點頭道:“盛情難卻!走吧……”

他們到來到院中一處涼亭,藍塵瞟了眼羽朵,便高聲喚道:“羊肉羹!”

袁內侍怔了怔?側首望了眼藍塵后,回眸一瞧,屋前站起來一名唇紅齒白的陰柔小生,聞聲朝此處走來。原來這“羊肉羹”三個字,是這位小生的名諱。

羽朵隨即大搖大擺地蹦跳跑來藍塵的面前,還顯擺地摸摸自己頭上的白玉發簪。

藍塵定睛一瞧!他今個早起,并未帶那支雕著狼頭的白玉發簪,將其放在了書案上,沒曾想羽朵瞧見后,竟然毫不客氣地插在了自己的頭上。此刻還來賣弄,想必是他當年說,此物是男子佩戴,不能送給羽朵,故而她現在將自己裝扮成了男子的模樣,理所當然地認為,藍塵該是會送給自己。

藍塵輕撇嘴角一嘆,倏得從羽朵頭上抽回了那支白玉發簪,順手塞進自己的衣袖內,睨了她一眼,顯然是話里有話,卻不咸不淡地語氣,悠悠說道:“此物乃宣家贈予兒媳之物,你若想要?先變個女子再說!”

“嘁~!小氣鬼。”羽朵怏怏不悅,翻了眼藍塵后,皺著鼻子一哼。

藍塵彈了她的額際,含笑道:“泡茶去!”

羽朵揉揉自己的額頭,轉身去泡茶,可嘴里卻碎碎念叨著,關于藍塵小氣之類的話語。

忙里偷閑的午后時光,重逢的喜悅下,平添了些許珍貴的愜意。

袁內侍笑著指指藍塵,和他一同到院中的涼亭坐下,展開棋盤,執了白子開始對弈。

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真真令袁內侍,瞠目咂舌。

藍塵下棋,但凡見自己快輸了,或者贏得幾率不大,便要悔棋三步,他身旁還站在一個添亂的陰柔小生,比藍塵還過分。都是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位名喚羊肉羹的隨從,不但亂加話,幫藍塵悔棋的同時,還要強行讓袁內侍也多退幾步,更不得讓袁內侍的棋盤上,退到剛開始布局。

袁內侍頗感無奈地將手中的棋子擱下,起身指了座位,說起話道:“要不你來?”

羽朵也不謙讓,一掃衣擺拱手道了聲“承認。”便自己坐下從棋盒中取了顆白子閑閑夾在兩指間,像模像樣地來與藍塵對弈。

他們二人從前在彩云谷中下棋時,并非為了對弈,而是嬉笑玩鬧,故而養成習慣后,總是這般你賴我,我賴你的,相互悔棋,時而還有偷對方棋子的行為出現,不賴皮,怎么玩下去呢?要不然藍塵的棋品和棋藝,怎會是這個樣子?

袁內侍無奈地垮下雙肩,將雙手抱在身前,看著他們二人,一個走一步悔棋三步,一個走一步悔棋到開局。有這樣下棋的嗎?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談論棋招,說的頭頭是道,什么請君入甕!以逸待勞、出奇制勝、兵不厭詐、避實就虛……

袁內侍望望棋盤上的殘局,六顆對六顆整齊一行擺放,最后的勝負,皆看誰手快,偷走對方一子便可險勝。他真真想說句,有必要嗎?何必費心布局呢?

可這二人玩得不亦樂乎,沒曾想?偷子成功者并未獲得險勝,反被執黑棋者復補上兩枚棋子后,將白棋剩下四顆盡數盜走!棋盤上的對弈弒殺,已然演變成了執棋者的棋盤下對抗……

看了半晌的史間最差棋品對弈,袁內侍都快覺得自己要放棄這門愛好了。

午間用過飯后,韓用同藍塵回稟情況,請他批閱,其他三名小吏,借此機會,將袁內侍拉來一旁敘話。

相相見禮后,管文山先道:“袁內侍,您既然同宣墨將軍是舊相識,我等斗膽向您稱述,煩請您費心,勸說宣墨將軍,自正其身!”

袁內侍一驚!瞪了眼睛微顯怒色,質問道:“何出此言?”

另外兩人將近日來,他們的所見所聞,關于藍塵和羽朵一起那些令人匪夷所思地行為、以及言語逐一道述,還告知袁內侍,近日城中傳言說,那名喚羊肉羹的白面小生,實乃敵方妖道蓄意派來的細作,‘他’還是一只成精的妖!此時宣墨將軍已被其迷惑心智,且不說其是細作,人妖殊途,怎能再這般放任?還請袁內侍明鑒,出言規勸,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袁內侍聽后驚愕地張著口難以置信,愣了好半晌,越想越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他將這些人所述的內容,和剛才自己親眼瞧見的情況,交融一起后,回憶一番……

雖說流言蜚語未經證實,不可全然取信,然,那二人方才拉拉扯扯,眉來眼去,從藍塵的神色中,袁內侍只感他并不是看男子的眼神,再加上那名喚羊肉羹的陰柔小生,長得實在太娘了!若羊肉羹真是個女子,那便能說的通!可羊肉羹若是女子,他們為何要隱瞞呢?還要讓眾人這樣誤會?

一名年紀最長的小吏,歐陽明急道:“袁內侍!您別再猶豫啦!下官是有些迂腐,可向來知道有些公子哥,喜歡和園子里那些龍陽小官整日混在一起。”氣得他赤紅著臉,一甩衣袖,疾言厲色道:“可這是在軍中!蒼狼軍哪個不是鐵骨錚錚的硬漢!怎可日后興起此等歪風習氣?那還如何立威戍邊?周邊鄰國,如何傳言?”

袁內侍若有所思道:“話雖如此,可雜家瞧著,總覺得好似有些內情。”

他們正在這邊說著閑話,那邊一名兵士火速從院外沖進了,折腰抱拳一拜,高聲報道:“啟稟諸位大人,雙葉江上有異動!像是雪崇的先頭部隊,準備渡河來襲!”

眾人面色大變,寂然提心。

藍塵不憂反而樂,揮手道了聲,“知道了。”便撇下眾人,同那兵士一道往旁邊的駐軍府而去。

到了駐軍府后,藍塵召集眾將,對眾人安排部署。

韓用他們憂慮不已,從前此處守軍只有一百多人,前陣子剛剛招募擴充后,再加上袁內侍來時,帶來的護送兵士,全城兵將加起來,也不過五百多人,如何能應對雪崇的強兵猛將?他們雖不知對方人數,可猜也知道,不會少于八千到一萬之眾。兵力如此懸殊,城防攻勢以及嵐峰處的攻勢,都才開始修建了七八日,怎能應對得了?

等著守備的眾人坐立不安,搓手頓腳了幾個時辰后,日影西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沒聽到城門處有弒殺之聲,也沒見有人前來報信。

安靜地幾乎讓人窒息。

陳香領著陳蘇暖坐在一旁,雖是面上鎮定,可雙手卻緊緊將陳蘇暖抱在懷中。

韓用他們四人回頭望望一眾躲在守備府大廳內的婦孺,大多數人無力地癱坐在椅中,有的用手按住冷汗涔涔的額頭,蜷縮角落。他本是想說些激勵的言語,卻接連唉聲嘆氣,回頭望向袁內侍時,見他也在人群中尋找著誰?

他們和袁內侍旋即都發現了,那個名喚羊肉羹的陰柔小生,怎得好長時間不見人影呢?之前藍塵離開時,‘他’分明留在此地?大門從未有人進出,大伙也都等在正廳內,那‘他’能去哪?又是何時悄悄溜走了呢?

悄聲詢問幾名婦人后,有人說到,眾人剛進屋時,她無意間瞧見,羽朵化作一縷紫色的光,不知飛去何處?她原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沒當回事,便不敢聲張。

袁內侍和韓用他們幾人,眉尖挑起相視一望,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羽朵的消失,更加引起了他們幾人的懷疑和猜測。

時間磨心熬志,懈怠地亦步亦趨。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

……從麗日當空,等到了夜闌人靜。

“大捷!”一道洪亮高亢的喊聲,落進廳內,讓捏著一把汗的諸位,都能松口氣了。

一陣歡呼雀躍后,廳內眾人齊齊往街上走去。

城內漆黑一片,若是今夜再無這點微弱的星光照明,這山中小城當真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臥在山坳中藏匿,叫城外不熟悉情況的來者,找不到城門。

“轟轟~轟……”城門被重重開啟,接后便聽夜色中還刀入鞘之聲后,城門外呼呼呼地接連燃起火把,全身束著軟甲的藍塵,逆光緩步走來。他喜笑顏開走在前方,身后一眾兵將也是樂得揚眉吐氣,隨著他們入城的步伐,街道隨即也被點亮。

這場小勝的戰役,藍塵早已部署多時,先是大張旗鼓露出破綻,只等雪崇地界來乘虛而入。

莫北此人雖是治國之才,卻并非領兵之將,即便他熟讀兵法,也是紙上談兵。更是從未親自上陣指揮,排兵布陣,又如何能運籌帷幄呢?

再加上城外如林般的營寨,堪堪讓敵軍亦步亦趨,萍蕪城兵士待敵軍被困那些營寨后,縱火攻之。敵軍頓時陣腳大亂,難以快速整頓,繼續強行攻城,著實吃力。

自從藍塵到了萍蕪城后,下了一道嚴令,每日入夜后,城中禁止燃燈,以及城樓守衛,也不許點燃火把等照明之物。嵐峰塌陷處和萍蕪城之間,選了一處折中的位置,每晚入夜前,派人前往此處,將早就安放布置的火把等物點燃,給雪崇地界玩了招移花接木。

藍塵早些時候,命墨麒麟將兩岸幾個村子中的漁民,都嚇唬地跑來了萍蕪城。

白日對岸江邊蕭條一片,若有人影極其容易暴露,因現今江面上往來的漁船,皆是萍蕪城中的漁民。雪崇的探子,必會夜晚來探,那他探得的駐軍部署位置,必然有誤。

藍塵猜測莫北定會起疑,不會選擇夜間偷襲,因此他們選擇將船只藏匿于上游處,待青天白日下渡江來襲。可靠近上游處的嵐峰,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還有墨麒麟和翁信在,怎會讓雪崇兵士的種種行跡,不被提前洞悉知曉?

這年邶承國內亂不斷,各地軍中養得兵將屯田克扣糧餉、軍紀敗壞政務怠慢,早已不復當年的盛世強國之風。若以重利相誘下,收買幾個軍官輕而易舉。舉國上下,除了駐守夏姒邊境處的蒼狼軍,哪里還有半點鐵血硬骨的軍隊?

雪崇軍隊白日渡江來犯,內有奸細做應,江水之下,還有墨麒麟攪動江水,令船只無法水流而下,讓雪崇的戰船幾乎全部沉沒于雙葉江中,即便戰船上的兵士無不精通水性,但此刻這個季節,江水寒冷徹骨,待敵方兵士從水中上岸,哪個不是凍得雙唇發紫,手腳發顫,何談他們有多少戰力?

不給其整裝點將的機會,早已埋伏多時的一小波萍蕪城兵士,立時搖旗吶喊,聲勢恐嚇。那些剛剛上岸的雪崇兵士,還沒搞清狀況,只得丟盔棄甲沿著河岸一路向上游處奔襲。

待他們跑了幾個時辰后,疲憊不堪,精力焦脆,剛剛整裝待發,適逢夜幕降臨,故技重施,將這些人引入早就設好的埋伏圈內,堅壁清野即可。

黑燈瞎火的荒郊野外,不變方向,雪崇軍隊怕沿著江邊行軍不但暴露行跡,還極易被偷襲,因此退入密林邊緣行走,卻望見山中火光之處,猜測此地必定是萍蕪城內秘密駐軍布防之所,豈不知?自己已經落入了陷阱之中!

待他們察覺,昂首望來,萍蕪城軍士居高臨下,將火把滾石檑木順著山坡傾倒砸來,而雪崇軍隊腳下的山谷中,早已埋好了火油!前方斷崖無路,后方藍塵親自領兵封鎖谷口。

火光中雪崇軍隊任人宰割,廝聲吶喊一片,谷口處箭矢落雨般嗖嗖飛來……

先是氣勢洶洶七萬大軍渡江而來,江中折損過半;而后中途逃兵過半,歸降過半;此刻死傷過半,能剩下繼續戰斗者,不過千余之眾,卻也是陷入被屠殺狀態中。

可想而知,這場戰役,一夜之間,讓雪崇元氣大傷,精銳部隊損失殆盡。

藍塵雖然不能此刻率領萍蕪城的將士一舉拿下姒互,平定雪崇地界,但依舊可以逸待勞,以靜制動,隔江遙望,只等雪崇不甘殘敗,卷土再來!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五台县| 万安县| 涟源市| 泰顺县| 陵川县| 文安县| 乌鲁木齐县| 抚顺县| 汉沽区| 页游| 宝兴县| 松阳县| 忻州市| 大关县| 枣强县| 响水县| 临西县| 泽库县| 武宣县| 扎赉特旗| 西畴县| 浑源县| 老河口市| 延庆县| 武宁县| 类乌齐县| 龙岩市| 深圳市| 若尔盖县| 元阳县| 额尔古纳市| 潢川县| 宜章县| 叙永县| 东兰县| 乐清市| 喀喇沁旗| 沙洋县| 阳朔县| 安图县| 武强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