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婷兒先是一驚,但旋即她便收了淚水,起身上前來,閉眸凌然道:“你若是來吃我的,那就動手吧!也算是幫我解脫了,到了黃泉路,莫北哥哥自會在那里等我,即便做鬼轉世投胎,我們也不會去喝忘川水。不就是在忘川中受刑千年!死我都不怕了,又有何懼?”
聽她這樣說后,羽朵淺淺笑了笑,望著掛在一旁的華美嫁衣,羨慕道:“這紅彤彤的衣裙真好看,你不喜歡嗎?怎得不穿上它?”
勞婷兒睜眼后蹙著眉微微一怔,不明白羽朵為何這樣問?緩了些許情緒便瞥了眼一旁的嫁衣,不屑一顧道:“嫁衣自然是要為莫北哥哥而穿,我今日嫁的不是他,當然不能穿。”
羽朵笑起來點點頭后,為保穩妥又問:“你的莫北哥哥,也是這樣想的嗎?若是不能同你在一起?便與你同生共死?”
勞婷兒堅定不移道:“那是自然。”
“你不怕他騙你?他不會騙你嗎?”羽朵眉尖斂了斂,溫聲慎問。
“我們同生共死,情比金堅。”勞婷兒從容不迫地傲然淺笑,“他不會騙我,若他都騙我,我獨活亦有何意?”
羽朵觸動地微微一笑,柔聲道:“我沒見過成婚,想看一看。你走吧,去找你的莫北哥哥,我幫你……”
勞婷兒眸中一亮,激動道:“你此話當真?”
羽朵略微落寞,點頭一笑道:“自然當真。”
剛才裝暈的張大嫂,顫顫地抬頭一瞄,又哭喪著臉趴好,小聲嘟囔了句:“妖怪還沒走?”
勞婷兒顫聲細問:“你要如何幫我?”
羽朵本想自己帶著她離開此地,可轉念一想,如此不是看見成婚何樣了?思忖少許,樂得一呼道:“灶君!”回頭又對勞婷兒道,“你先等等,我去找人幫忙。”說罷,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這位裝暈的張大嫂,見羽朵走了,立馬從地上爬起,旋即準備去喊人來捉妖!
勞婷兒見狀,迅即從袖子亮出一支發釵,抵在自己脖頸處,刺得皮膚出了血,急聲呵斥道:“狗奴才,你若是敢叫出聲,我即刻死給你看!”
張大嫂萬般無奈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呲牙咧嘴地犯愁,“哎!小姐啊,使不得,可使不得!你若是尋了短見,我們這些下人還有命活嗎?不說老爺饒不了我們,楊府也要跟著遭殃,西戎國的侯公府豈不是要和老爺結下梁子?老爺同天子陛下,也不好交代。您不是不知道,家中的小姐們,都被老爺嫁給了朝中的權貴,老爺這樣做,也是為了家族的利益。如今咱們家老爺和彌達太保拉攏朝中各個大臣,與宣家對抗,您怎能此時還這般不懂事。如今朝局咱們的勢力和宣家那邊,可算是旗鼓相當,您此番出嫁,可算是為家族出力!出門時,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等……”
“住口!”勞婷兒厲聲一喝,咬牙切齒道:“從前莫北哥哥在府中時,父親讓我接近他,看重他的才華,好為己所用,可莫北哥哥對我真心一片,人非草木,我怎會不傾心相待。現今莫北哥哥對父親沒有利用價值了,父親便反過來利用我對莫北哥哥的情意,拿他的性命來要挾我出嫁。這樣的父親,我勞婷兒算是看清了,為何還要任其擺布!”
張大嫂噎語,垂頭搓著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
楊府廚房內。
喪夫、休夫和克夫,這三位婦人正有說有笑的邊聊各府中是非,邊手下正摘著菜忙活,三人抬眼瞧見羽朵又跑了回來,喪夫詫異道:“小妖精,你怎么還沒走呢?”
羽朵望著神龕,忙回話道:“我決定替勞婷兒去成親,放她去找她的莫北哥哥。”說罷,就上前去扯著灶君的胡子急呼,“快出來,快出來,我找你幫忙!”
一邊的三位婦人都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地定住不動!
灶君被羽朵從神龕里硬拽了出來,捂著自己胡子,不樂意道:“老夫不過吃了你一塊點心,你這小妖莫再造次!”
羽朵十萬火急道:“失禮失禮,羽朵乃是彩云谷藍塵仙君的仙靈,今個請您幫個小忙。”
灶君聽后,眼中一轉,回個禮后問道:“可是弱水畔天兵左翼將軍的那個藍塵仙君?”
羽朵一禮道:“正是!今個斗膽相求,請您大顯神威,駕云送一個女子趕路。”
灶君捋著胡子樂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此等小事一樁,而后施個法術,讓那凡人忘記此事便可。”
“多謝灶君!”言畢,和灶君一起施法隱身后,就往勞婷兒的房間跑去。
少頃之后,待到了勞婷兒的房間后,羽朵笑著一指勞婷兒,對灶君道:“就是送她。”
勞婷兒旋即放下手中的發釵,含淚走上前來。
灶君一瞧,頓時打起了退堂鼓,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她可是今日新婦,侯公府一會迎親的隊伍就來了,老夫幫你送她走了,誰去上花轎?那些人發現新娘子跑了后,必會派重兵前去追捕,若是再將她捉回來,還不知會有何等后果,真插手助她逃脫,也不能幫她一世,之后豈不是要鬧出亂子?凡人的命運,可干涉不得!”
羽朵一瞧勞婷兒又哭著舉起發釵要往自己的脖頸上刺去,慌忙阻止后,對灶君道:“出不了亂子,我都想好了,我替她去上花轎。到了那邊,我看看如何成親,待看完熱鬧,我就走了,回頭讓這位嬸嬸說,她家小姐讓妖精吃了。”說著,一指站在旁邊的那位張大嫂。“如此之后,這位小姐也算嫁過了,只是紅顏命薄,這兩家人,還能去何處尋她?”
灶君干干一笑,提醒道:“小仙靈,你這可是要給你家仙君捅婁子的,老夫愛莫能助。”言畢,隨即要轉身離開。
“唉唉唉……灶君,灶君!您別走嘛!幫幫忙,好不好?”羽朵連連喚他多聲,然則,卻還是沒能留下灶君。她一臉無奈地回頭嘆氣后,問道:“勞婷兒,那你自己能走嗎?我送你出城,而后我再折回來,替你上花轎。”
勞婷兒熱淚盈眶地握上羽朵的手,抿嘴笑著點了點頭,旋即想下跪來拜謝羽朵的恩情。
羽朵忙扶她起身,言不必如此,她只是順手而已,且還有自己的目的。
可那位站在一旁的張大嫂,瞅了眼還躺在地上未醒的蘇大嫂,迅即自己又想暈倒了。
……
灶君走到半路,越想越覺得不妥,找了此地的土地公商量,兩位小仙一合計后,土地公即刻火速前去給藍塵仙君報信,灶君折回去看住羽朵,以免真的鬧出亂子。
半晌之后,寒湘城的土地公趕來了弱水之畔,左等右等,不見藍塵仙君回來,急得他眉毛胡子都要燒起來了。
好不容易見藍塵仙君珊珊而來,疾疾上前一拜后,就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還不等他講完,藍塵眸中一派殺氣剎那騰騰燒起,雷霆萬鈞只道一句:“路上再說!”言畢,已經踩著三色彩云升在當空之中,率先朝著寒湘城飛去,土地公迅即緊隨跟上。
黃昏暮色之下,祥云疾馳而過。
待二人折返回來后,侯公府迎親的隊伍,已經將新娘迎娶走了。氣得藍塵又追去侯公府,隱去身形闖入后,便見紅綢環繞的正堂內,一對紅艷艷的新人已經拜完了天地,正是禮成后,送入洞房的一步。
真真是只不讓人省心的“妖精”!恨得藍塵腦子嗡嗡響。
一旁的土地公,瞅了眼藍塵仙君黑沉的面色后,抖了又抖,斟酌再三,才敢謹小慎微出聲道:“仙君,此時去新房將您那仙靈帶出來,還是來得及的……”
然土地公話還沒說完,眨眼一睜的工夫,身邊就不見了藍塵的影子。
深宅后院中,洞房內紅燭燃燃,眾人撤出后,只留下了新娘。
藍塵氣沖沖地走上前一把撩起蓋頭后,微微一怔!這新娘竟是勞婷兒的樣貌,可他記得羽朵的變化之術學得不好,變個石頭凳子之類的還行,變化面貌身形的法術,羽朵是變不來的,難道這半年有長進了?
隨即他就發現新娘有些反常?暈飄飄的樣子,像是中了幻術?想想后,掐訣施法,解了幻術。
‘勞婷兒’暈乎乎地左右瞧看一番,便拍著自己的腦門使勁地閉了閉眼,再抬頭時,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藍塵和土地后,就驚愕地起身環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已經在了洞房之中,旋即身子一歪,滑落下床榻,便癱坐在地上,捶胸砸地著怏怏哭道:“啊啊啊~!這讓老夫往后的老臉往哪擱?啊啊啊……跟個男人拜了堂!您要是再來晚些,可不是還要入了洞房!啊啊啊……”
此時土地公倒是認出了這個蒼老的聲音,拔高了嗓音問道:“灶君?!”
藍塵哈哈一笑后,隨即問道:“我家仙靈羽朵呢?”
灶君哭夠了,起來抹著眼淚敘述……
羽朵送走勞婷兒后,折回來自己穿上了勞婷兒的嫁衣,樂呵呵地要蓋上蓋頭。灶君急著勸說,不可如此!羽朵點頭認同,還說自己的變化術不好,變個石頭或者小鳥還行,變化面貌總是變不出來。隨即吵鬧著讓灶君變成勞婷兒的樣子,教她變化,順便衣服也一起變了,讓她瞧瞧。
灶君被她一口一個上仙神威的叫著,心里樂呵,點頭應下,就變了給她看。可羽朵卻又反悔了,說自己蓋了蓋頭,豈不是看不見如何成婚?灶君不依,訓斥讓她速速離去,還言要去抓回勞婷兒。
羽朵旋即對灶君施了幻術,讓張大嫂幫忙,將灶君扮成了新娘。
灶君此刻也不知羽朵跑哪去了?
藍塵聽后樂得偷笑,還好羽朵沒去跟侯公府的公子拜堂,否則他莫不是要拆了侯公府?
他想想后,猜羽朵該是還在外面的酒宴上,撇下灶君和土地公,自己就朝酒宴上走去。
天上繁星閃爍,地上燈火輝煌。
喧嘩吵鬧的庭院內,一桌桌坐滿了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道賀之聲極其應景。
新郎官琸惹阿圖薩紅光滿面挨桌敬酒,他此時的面色,和自己身上的喜服堪堪融為一體。
不愧是西戎國的侯公府,排場壯觀庭院繁繞,道賀之人絡繹不絕,酒宴的桌子擺滿了前庭各處,想必今日道賀之人許是有千人之多。
藍塵挨個瞅看,也不知羽朵貓到了何處?
后方不遠處的新郎官琸惹阿圖薩,正在一張桌旁敬酒,滿門春光地剛舉杯啟言,本是快揚到耳根的嘴角,就徐徐沉了下去,炸開著一張大嘴,直勾勾地盯著此桌一位起身舉杯來敬的紅衣女子看。
圍桌坐著的其余人,也回頭愕然地盯著這位紅衣女子。
不為別的,只為這女子穿了一身喜服,瞧這樣式,真真和剛才新娘子的嫁衣,一模一樣!
“你何時跑出來了?”琸惹阿圖薩驚愕了半晌后,詫異問道。
桃氳面色的羽朵,眨著眼睛暈乎乎道:“我一直坐在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