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朵脖頸一縮,頓感自己被藍塵的話砸得眼冒金星,忙翻身爬起捂著自己的腿,待藍塵走了好一會后,她才平靜了一直作祟的心悸之感,方能認真思考,這次好像沒有吸走我的靈力?是榨取的靈氣嗎?可要是藍塵下次入魔時,又如之前那般,想要吃我,該怎么辦?
最過分的是,藍塵這廝,要咬不咬,下口時簡直是展磨人心,也不給我的痛快,害得我心跳到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真真是慢慢折磨人!他之前還說,過陣子送我回彩云谷去,往后禁止我再跟著紅鸞一起廝混,回去后,讓紫緣姐姐盯著我,此刻若是直接回去,怕是再不可能輕易放我亂跑,而且,看來藍塵這魔性想必還會發作,許得早做打算才是,那我之后該如何防范呢?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藍塵只要見到我,就想要我的靈氣,長此以往,怕是我就該現原形了,再之后,遲早小命不保,任其宰割……
少許之后,她忽得眼角星光一閃,樂得自語道:“哈哈,小蜂!”
羽朵此刻是想起了之前在花溪澗時,藍塵被小蜂嚇得腿軟,臉色煞白冒汗,想必他是害怕蜜蜂,真真是找到他的克星了!不如此刻就去捉些蜜蜂,往后就隨時帶著防身。
……
虞州、桑州和渺州交界處的西戎國,國都寒湘城。
西戎國與邶承國還未正式開戰,老西戎單于膝下子女眾多,從前到現在,身邊已經換了六任大妃。而老單于的三十多個兒子中,雖有九個都是大妃所出,但其余八人都乃前任大妃所生的王子,唯有新任大妃所誕下的王子,現今最有可能日后繼承單于王位。邶城朝中眾臣,都覺得可靠聯姻來暫時穩住西戎國,此時與琸惹大妃母家聯姻,既不顯得刻意,也可一舉兩得。
雪崇地界當年一分為二后,姒互占領此地,而后與周邊十幾個小國來往過密,不免讓朝中擔憂。因姒互與姒啟本就不可共存,為了安撫姒互,以免他生出反叛之心,若其投靠拉攏他的夔毅國,再一起聯合西戎國,三方之力必破北境,而后邶承國危已。
寒湘城城外幾十里處山谷林間,花草繁盛,姹紫嫣紅一片花海。
羽朵追在這樣采蜜的蜜蜂身后,若磨硬泡地跟它們商量,請它們以后跟著自己,待藍塵魔性發作時,請它們出來驅魔,卻被無情地拒絕了。
哎!哀求無用,只得動手去捉。
折騰半晌,一只一只捉得辛苦,她擦擦額角的汗水,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正在煩惱時,觀察這些蜜蜂,好像采完花蜜都是要回家的,那不如整個蜂窩端走好了?
她嘻嘻一樂后,就朝山間去尋蜂窩。
……
今日侯公府娶親,迎娶的是渺州邶城國國師勞朲家的庶女,勞婷兒。
侯公府的二公子琸惹阿圖薩,乃是新郎官,他此次娶妻,為的是續賢。
琸惹侯公府是西戎國中最為顯赫的家族,不但家中長女是西戎國的現今的大妃,權利僅次于老單于,他們琸惹家族在西戎王權中也占盡了多數要職,乃西戎國能左右朝局的存在。這樁婚事,即使勞朲為國出力,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眼見邶承國如今這樣的局面,他好歹要給自己多留幾條后路。
邶承國勞家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遠遠望去喜慶地像一條游走在山間的赤龍。
羽朵正趴在樹杈上,拿著自己的仙劍夠蜂窩,還好言好語地同蜜蜂們商量著,“別蜇我,我就是帶你們換個地方住,往后每日用仙花的花蜜喂你們可好?”
說話間,就望見了下方走過的隊伍,她從沒見過成親是什么樣?遠遠瞧了瞧后,看著新奇,不知道這些人在干嘛?于是便放棄了捉蜜蜂,跟上送親的隊伍,朝著寒湘城走去。
此地的寒湘城,原屬于巖國,巖國被邶承國所滅后,其屬地當年管理不善,故而落入了西戎人手中,其天子姜盛也無意討要,只覺得是丟了塊骨頭喂狗,哪曾想,西戎人借助此刻與外界通商貿易,如今國力也是不可小覷的,而寒湘城中從前的居民,多保留了下來原有的生活習慣,西戎入住后,入鄉隨俗,依舊沿用,并非再像從前般整日游牧而居,且琸惹家族駐扎在此城。
前方過了城門,送親的隊伍又走了一會后,金雕白玉紅綢裝裱的華麗馬車,旋即停在了一戶高門大院前,前懸掛的匾額上寫著“楊府”兩個大字。
馬車上走下來一位碧衫女子,顏玉芙蓉,柔情綽態,卻淚眼婆娑。
兩位中年婦人上前來攙扶她下車,張大嫂道:“小姐,別哭了,今個可是大喜的日子,您還未上妝更衣,再哭下去,如何上妝?豈不是要誤了時辰?”
蘇大嫂道:“黃昏之后,侯公府迎親的隊伍,就要接您過門了,您還是收收心思吧!老爺也是為了您日后的好日子,切莫讓新郎官瞧見您這個模樣,免得新婚之夜,就對您厭棄了!”
勞婷兒不言不語,依舊淚眼涔涔,被身邊兩位婦人攙扶著走了進去。
此處的楊家,同勞朲算是姨表親的關系,所以讓勞婷兒到了西戎國后,今日從此處出閣。
原本送親的隊伍,該是早早到此,可勞婷兒路上三日一逃婚,兩日一裝病,一日一哭鬧,耽誤到此時才趕來楊府。
羽朵擠在圍觀的人群中,踮著腳尖去瞧看,觀了半晌也沒瞧出,成婚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好奇心地驅使下,讓她隱去身形,溜進了楊府。
楊府內的丫鬟小廝忙得不可開交,竟然還讓她看見了三個熟悉的身影,喪夫,休夫,克夫!歡歡喜喜地就跟在她們三人身后,一路來到了廚房,原來這三位婦人,來了此地作了廚娘。
羽朵見廚房只有她們三人,便顯出了身形,跳上前歡悅道:“三位嬸嬸,還記得我嗎?”
這三位婦人被冷不丁跳出來的羽朵嚇得一個激靈后,煞白著臉色連連拍著胸口壓驚,望了望羽朵后,都是舒了一口氣。
喪夫一撇嘴笑道:“小妖精,你跑這里作甚?”
羽朵嘻嘻一笑道:“我想看看成婚什么樣?”
休夫奇道:“你沒見過?”
羽朵嘟著小嘴點頭“嗯”了一聲。
克夫愁眉苦臉道:“嘖嘖,這有甚看的?嫁人有什么好?成了婚的女子,便再無自由之身,你瞧瞧,今日出嫁這位新娘子,勞婷兒小姐,哭得死去活來,就是不想嫁。”
羽朵想想道:“成了婚,不就是一家人了嗎?彼此成為親人,永遠不分開,新娘子為何不愿意?”
喪夫一翻眼道:“傻丫頭,要嫁了自己喜歡的人,勞婷兒當然樂意,或是她心里沒有情郎,怕也就勉強答應了,可如今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羽朵翹起眉心問:“她喜歡的人不來救她嗎?看著她和別人成婚?”
休夫感慨道:“男人啊~!哼!三心二意的出去招花惹草不說,對你厭棄后,棄如敝履,躲著你還來不及,還能來救她?那些情郎嘴上甜言蜜語,哄得你團團轉,說著讓你等他,哼!等吧,他早就另覓新歡了,怕是癡情等待的只有這勞婷兒嘍!”
羽朵擔心地又問:“就是說她的情郎不要她了嗎?那她該怎么辦?”
克夫嗤笑道:“小妖精,你瞎操個什么心?她自己愛錯了人,若不醒悟?誰還能幫得了她?話說回來,那位情郎若是真的對她有情有義,這一路上,怎么不見來救她呢?”
羽朵郁郁不樂地若有所思。
喪夫關切地又問:“小妖精,你那主人呢?他是個神仙吧,放你自由身了?”
羽朵哭喪著臉呵呵一笑:“沒有,仙君大人不讓我回家,也不跟我去我家……”說著說著,眼眶中噙了淚光,喃喃道:“他還和別人定了親,以后只能那人永遠在一起,我若是想和他永遠在一起,留在他身邊,好像只能給他當靈獸,可我又不想當靈獸,我還想我姥姥了,嗚嗚……”
三位婦人即刻圍上了,邊幫她擦眼淚邊哄道:“嘖嘖,男仙神也不是好東西!”
“小妖精,他既然是你主人,怎么可能喜歡自己養的靈獸?哈哈哈……”
“難怪你克夫,會不會說話!不哭不哭,男人有什么好的?拋妻棄女的多的是,成了婚也不代表就永遠在一起了,還有和離、休妻、休夫呢,照樣可以分開,以后兩個人再無瓜葛!你也就有機會了……”
羽朵收了淚水,聽得蹙一眉,暈暈道:“好復雜,昨日剛聽了一個入贅,今日又來了和離?休妻?休夫?……哎!還是做妖精好,喜歡什么?搶回家就是了……”
三位婦人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旋即好奇湊來,問道:“你到底是什么妖精呢?狐貍精嗎?”
羽朵僵硬地提提嘴角,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只羊!她從前在花溪澗內,做了三百年的妖精,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什么妖?若不是那時藍塵問她,她也不會覺得自己是辟邪金鵬,是只鳥妖。可現在好啦!又被當成是狐貍精,她也不想再去解釋,“嗯!”了聲后,點頭承認。
喪夫端來剛做好的點心,遞給羽朵,安慰道:“都是狐貍精善于勾引男人,但嬸嬸們,瞧你該是個意外!吃吧,吃飽了早早回去,這一會說不定血漸當場的成婚,有何好看的?”
羽朵拿了糕點后,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勞婷兒要尋短見嗎?”
克夫唉聲嘆氣道:“怕是嘍,情愛啊,真的害人不淺。”
羽朵回憶道:“我曾見過,一對鴻雁,它的妻子死了,它的伴侶就陪著它一起去死。”
休夫悵然道:“這叫殉情,不過多少殉情的都是女子,男子嘛!怕是扭頭就另娶了。勞婷兒這樣的,叫著傻透了!”
羽朵聽后,覺得不能讓勞婷兒這樣白白送命,疾疾道:“那我要去看看!”言畢,就要離開廚房,臨走時,瞥見了這里供奉的灶君,嘿嘿一笑,便把手中的糕點,擺在了灶君面前。灶君瞄了一眼,咽咽口水,還是厚著臉皮享用了。
見羽朵跑了出去,三位婦人連連喚她,“看看就好,莫要多管閑事,早些回去。”
羽朵笑著應了聲,“知道了!”便又隱去了身形,朝著勞婷兒的閨房尋去。
倒是很好找,府內忙忙碌碌的仆人都是往那邊送東西。
剛到門口,繞進內堂,就聽見屋內一女子啜泣吵鬧。
勞婷兒淚眼汪汪道:“我不嫁,你們若想明日看見我的尸首,今日大可將這嫁衣套在我身上,將我綁了送進花轎,即便你們日日看著?防著我?大不了!我不吃不喝,餓死自己!”
張大嫂竭力勸解道:“小姐,莫再鬧了,沒用的,老爺的脾氣您還不了解嗎?如今這門當戶對的好親事,怎得是虧待了您?”
勞婷兒泣淚抽噎道:“我不嫁,我不嫁,今生除了莫北哥哥,我誰都不嫁!!”
蘇大嫂皺著面紅耳赤的臉,慌忙阻止道:“我的老天爺呀,快要羞死人了,怎得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讓外人聽了去,再傳出去,您今后還要不要活了?嫁去侯公府后的日子,還怎么過?那莫北雖然是個世子,可如今他的小命都在老爺手里,您要是不嫁?豈不是讓老爺即刻處決了他?”
勞婷兒呆呆的望著前方,含著淚水癡癡含笑道:“苦也好,甜也好。只要能與莫北哥哥永遠在一處,我們黃泉相會也無妨……”
張大嫂正要開口再勸,羽朵突然在房中現身,將將問道:“他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嗎?”
屋內剛才說話的兩位婦人,直勾勾地盯著突然的羽朵,驚悚得二人慘白的面容布滿冷汗,旋即蘇大嫂嚇得嘴唇發紫,兩眼一黑,軟綿綿地醋溜而下,就暈倒在地了。
張大嫂見情況不妙,也作勢準備暈倒,倒地前還吐出了句:“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