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一天，從舒克踩醒江南開始。

她答應了顧明兮，今天要請他吃飯，算是還他“人情債”，原本她是想晚上請，吃完就回家休息，不用多待一秒，但誰知顧明兮個混球，發消息和她說，他已經訂了餐廳，中午見。

江南抱著被子滾了滾，起床什么的要人命！

顧明兮很不識好歹的，每隔十分鐘就來一條短信。

顧明兮：【小懶貓，起床。】

顧明兮：【小懶貓不會還在睡吧？】

顧明兮：【再睡就上門揍小貓咪了啊！】

顧明兮：【你是不是故意無視我？】

江南：【你改職業了嗎？】

顧明兮：【暫未。】

江南：【那你為什么比黑白無常還催命？我以為你搶了鬼差工作。】

顧明兮：【……】

忍不住笑了一聲，會議室里氣氛瞬間詭異起來，顧明兮察覺視線，瞬間沉了臉抬頭，“繼續。”

會議室里眾人面面相覷，只得繼續開會，顧明兮卻繼續給江南發信息，打著打著，眉心一擰。

“你們都認為這個方案合理？”顧明兮抬眸在會議室里掃了一圈。

鴉雀無聲。

“顧氏控股多少？投入的總資產多少？現在負債率多少，你們心里沒數？還是覺得……能在我面前……掩藏點什么？”顧明兮冷冷盯住剛才匯報的負責人，“銷售額大幅降低原因分析……還有這里，多少回扣，你要我給你梳理一遍嗎？”

顧明兮思維太快，指了指報告里幾處，如果跟不上他思路，很容易覺得這位公子哥在找茬，但真正聰明人馬上明白，顧明兮有多扼住“命門”。

負責人背后一涼。

“問題，我們一個個說，你繼續。”顧明兮垂眸繼續和江南發信息。

顧明兮：【日上三竿，江南起床。】

顧明兮：【人約黃昏后，江南不起床。】

江南：【我看看黑名單功能在哪？】

顧明兮：【是不是玩不起？】

江南：【是】

顧明兮：【……】

顧明兮又是一笑，但這次他捂了嘴，肩膀抖了抖，可他面前的人們卻寒顫不斷。

江南很好奇，顧明兮怎么這么閑，人自律到一定地步，會有變態嫌疑的！這個道理難道他不懂嗎？看看陳之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造化弄人，要是顧明兮出現沒有那么晚，也許她會喜歡他，但她絕不敢更進一步，就像剛才，她問顧明兮怎么這么閑，是不是拿她打發時間，顧明兮說他是在打發時間，但不閑，為了證明自己不閑，他拍了照片給她。

他的面前，是一群人，明顯是在開會。

江南險些一口老血噴出口，雖然不知道他開的什么會，依他明目張膽的性格……

算了，江南不想同他理論，畢竟他是顧明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顧明兮，絲毫不在意旁人目光的顧明兮，所以他能在開會時直接拍照。

起床洗漱扎頭發，江南原本想素面朝天直接去，想了想，略微收拾了下，換了鞋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不想顧明兮來了電話。

“出門了嗎？”

江南剛好關門，關門聲傳到顧明兮耳中，“哦，剛關門啊，我到的時間正好。”

剛好？他在樓下？

“顧明兮——我——”

“進電梯”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沒了聲，果然手機屏幕顯示信號不好。

想起不久前顧明兮在樓下等她，深夜里的他盡顯魅惑，現在白天見他，還是一樣的地點，還是一樣的人，他卻沒了狂野氣息。

換了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與上次不同的是，顧明兮這次穿的頗為正式，第一次見他穿得西裝革履，他側著頭夾著手機，還是和上次一樣的動作，抬手看手表。

余光察覺到有人，顧明兮轉頭的瞬間，江南靜靜倒吸一口氣。

別人“殺人誅心”靠語言和武器，顧明兮憑臉蛋和身材就能讓人跪下唱“征服”，這種人一定是出生前賄賂了女媧，否則女媧怎么會仔細雕琢他？

186的身高身材勻稱，白楊一樣筆直的雙腿，往哪一站都是焦點的面容。

江南不敢直視，內心一直對陳之影抱歉，她真不是故意貪戀顧明兮，實在是難以克制想看他的欲望。

拍點他的照片出去賣，沒準都能暴富。

顧明兮梳著正式發行，大背頭領帶亮皮鞋一樣不少，看了江南一眼，腦子里冒出自己流鼻血畫面，陳之影若是“禁欲系天花板”，那顧明兮就是“大總攻天花板”，她內心直喊救命。

“你是有多饞我？眼神都冒著光？要是喜歡，你可以隨意脫……”靠近江南，嗅到她周身香水味，熟悉的味道。

“也得負責穿——”聲音故意拉長，江南一陣臉紅。

伸手推了推顧明兮，“你別靠那么近……”江南手推著顧明兮胸前，雖然隔著西裝，臉更紅了些。

“是不能靠太近，否則你這臉，今天也不用出門了。”說完抬手碰了下江南臉。

“嗯，溫手剛好。”

江南拍開顧明兮手，怒瞪她一眼，顧明兮笑了，“上車吧。”

包里還放著特意拿了的車鑰匙，如果她開車，就不能喝酒，喝酒誤事，她已不想經歷第二次，第一次是顧明兮處于禮貌，若是她敢在他面前醉第二次……

恐怕，稀里糊涂被他蠱惑，將自己“交代”出去。

可現在顧明兮斷了她小心思，特意上門接她，她無法說自己開車這種話，江南面上僵了僵。

江南正要開門，顧明兮搶先一步幫她開了車門，另一手伸向自己領帶，用力扯了扯，松了領帶，又單手松了襯衫領扣，江南瞥了他一眼，坐進車里，顧明兮從車前面走，順手脫了西裝外套，只穿著白襯衫，隨意、放松，慢慢挽了自己袖子，可惜衣衫太服帖，他沒挽起多少。

坐進車，扭頭，將西裝扔到后座。

“看我做什么？需要我伺候你系安全帶？”笑得明媚，卻多了挑逗意味。

江南窘迫自己系安全帶，不知為什么，就是挪不開眼睛，她承認自己沒出息，但人之常情，她和自己說。

“衣服是不是不大合身？”江南小聲問。

顧明兮努力卷了卷衣袖，點了火，“許久未穿西裝，有些不習慣罷了。”

車開上道路，江南看了看窗外，玻璃倒影里，她到是瞧不出自己臉紅到何種程度，倒影中，鼻子眉目，她看了看自己，確實不錯。

好像人生來就不公平，她有些泄氣，不知為什么想到陳之影，很多年前的陳之影家中，是怎樣的絕望，一步步熬到了今天。

與顧明兮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心事？”

江南有點好奇，“顧明兮，你長這么大，是不是從沒嘗到過失敗是什么感覺？”一問出口，江南就有些后悔，說出的話卻不能撤回，只能找“補”，“我是說，好像沒有事可以難倒你。”

顧明兮嗤笑一聲，她是不是太高看他了？到底在她心里，怎么想他的？

“我只是個人，普通人罷了，怎么會沒失敗過？只不過外人不曾見過罷了，人們只看到成功的‘顧明兮’有多厲害，好像并不在意付出的‘顧明兮’經歷了什么，沒有一帆風順這件事。”

“起碼，在你這里，我已嘗到‘失敗’滋味。”

一句話堵得江南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顧明兮也有他自己的問題，只是不曾說與旁人罷了。

裹著糖心的巧克力，也有旁人不能理解的柔軟和脆弱。

訂的餐廳在老式洋房中，顧明兮領著江南進去，侍者替他們引路，江南看了看玻璃中的自己，今天略微收拾下，確實是對的，否則會和這里的氛圍格格不入，多少令人尷尬。

“以前，很久以前，我會來這家店，老廚師的紅菜湯，我很喜歡。”

“我媽媽——小時候會帶我來。”提及自己媽媽，顧明兮語調降了降，遞了菜單給江南。

“你媽媽？”

“哦，她現在在國外旅行，很多年沒回國了，今年大概要過年才回家。”顧明兮很坦然，繼續說：“她和我爸實在過不到一起，所以，現在是分居狀態，江南，不是我推卸責任，是我以前真的不覺得婚姻對我的人生會有好事，起碼，在我看來，利益糾葛的婚姻，不會有愛情。”

毫不避諱自己問題，顧明兮對江南這次確實沒有隱瞞，也沒有算計，只是告訴她，他的過往和心路歷程。

“但是，我現在，我不這么想。”

目光自然而然從菜單滑向江南，毫無痕跡的真誠視線，江南心虛低頭，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顧明兮。

他一句話都沒提到她，她卻感覺他在對她解釋什么。

“以后也不會這樣想了。”顧明兮垂眸看向菜單，又補了句。

她和他穿著隨意，沒有刻意裝扮，同周圍人多少有點格格不入，但顧明兮給人感覺更向回家般輕松，反而顯得別人拘謹。

大廚出現在他們身邊時，更證明顧明兮是這里常客，也證明江南想法，他確實在帶她進入他的世界，有點孤單，有點落寞，很多的熱鬧。

“ming，你多久沒來了！我以為你小子出車禍住院了呢！”

“你個糟老頭子，一見面就說我，能不能說點好聽的，還有女士！”

顧明兮和大廚熱情相擁后互相打趣，雖然多少有點缺德，但明顯關系很好。

察覺到江南，大廚也紳士握了握江南手，“你是ming的女朋友嗎？真是漂亮的小姐，我可是第一次見到他帶姑娘來！”

大廚撇腳的中文發音，江南還是聽懂了，剛要否認，卻被顧明兮打斷。

“快去做飯，多弄點好吃的。”話音一落就推著大廚走，大廚回頭對江南說：“我先去給你們做菜，等會兒再過來和你說，這小子小時候一個人來吃飯哭鼻子的事。”

“快走。”

顧明兮笑嘻嘻坐下，“戰術性”喝了一口水，緩解尷尬，“別聽他亂說，他年紀大了，愛吹點牛。”

“顧明兮，”江南探身，雙手托腮，看著略顯局促，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顧明兮”。

“你這樣，像個小朋友。”

江南第一次發現，原來顧明兮也會紅耳根。

紅菜湯端上桌，顧明兮拿了湯勺，喝了一口，還是從前的味道，但這次更覺香濃，也許是心境不同了。他，終于找到能讓自己安心的人。

“江南，”

他盯著她，“謝謝。”

江南笑了，將自己保護的很好，狂放不羈，張狂又心思縝密深沉的顧明兮，“外殼”下的顧明兮，也只是個普通人，有血有肉，悲歡離合說不盡的顧明兮。

酒足飯飽，江南心滿意足哼著歌，結賬時看了看，價格也算能接受，這次顧明兮并未同她爭著付款，反而調侃應該多點一些菜，打包也好，不能便宜江南，江南雖面上同他置氣，心里明白，顧明兮并不是“大男子主義”的人，相反，很尊重她。

因為尊重她，所以不會“霸道總裁式”的丟個幾百萬給她，就像夏葉說的，以顧明兮的身價，完全沒必要拿顧氏集團業績開玩笑，他大可以拿個幾百萬、幾千萬包了她算了，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有的是方法，不會有公司和顧氏作對，起碼，不會有人為了她和顧明兮作對。

可顧明兮卻愿意給她發展空間，互惠互利，在工作中肯定她的貢獻，這比強硬的手法更令人心生佩服，不由倒向他的“溫柔陷阱”。

如果你早一點出現，也許，我真的會喜歡你。

江南看著準備上車的顧明兮，轉頭看向窗外，涼風帶走最后一絲溫暖，嚴寒后依舊會有春暖花開的一天。

可她的心啊，卻越來越惶恐，惴惴不安。

“會不會滑雪？”

“好像，會？”江南也不確定，自己之前試過一次算不算會。

顧明兮輕笑一聲，“你用了疑問語氣。飯后運動下，帶你去滑雪場，別以后長胖賴我。”

滑雪，第一次，是和陳之影、向衛、夏葉、江岸一起去的，在港城郊區的露天滑雪場，她記得，那時他們都大三，即將升大四的那年寒假，向衛提議去滑雪玩。

夏葉特意借了家里的車，5個人一輛車。

可她有些記不清了，那次，好像她摔了兩次，也是陳之影拉她起來。

明明他不在，可他又無時無刻不存在她記憶中，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與他有關。

她還有點懵，跟著顧明兮站在滑雪場時，她看了看賽道，仍舊有些發憷，挺高，她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要是我摔了，你要拉我起來啊，聽見沒？陳之影——”

顧明兮愣了愣，看著她緊張模樣，并不計較，只是笑了下。

“好。”

江南還未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究竟有多傷人。

顧明兮站在原地，看著江南逐漸下滑的背影，突然斂了笑容，他人生所有的得意，可能都會毀在這個女人身上。

他的預感，一向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