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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亞歷山大大帝
  • 杜查理
  • 7字
  • 2022-08-01 17:15:26

| 第二章 | 崛起

忒拜城的人質

希臘半島仍處于戰亂、動蕩之中。崎嶇的山路上,經??梢钥吹揭魂犼牸毙熊姷氖勘?,有的是在潰敗,有的是在追擊。山野叢林中,隨處可見逃避戰亂的人群,他們衣不遮體,饑腸轆轆。逃難的都是些老人、婦女和兒童,年輕的和壯年的全都參加了戰爭,或被抓去成為外邦的雇傭軍。人們不再求助于神靈,甚至特爾斐神廟中的女祭司也淪落到了異鄉。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象,本該是收獲的季節,可田野荒蕪,枯草遍地,莊稼早被搶光了。山也變得光禿禿的,巖石裸露,山巒重疊,失去了生機。海洋也黯然失色,秋風乍起,凜冽的海風毫不留情地吹遍了每一個角落,帶來了秋的寒冷和無情。希臘的秋,來的悲涼。

逃難的人群中,有一位瘦骨嶙峋、滿頭白發的老人,濃密的胡須遮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因為老人的臉上頭上沾滿了草屑和泥土,身上的破長袍已看不出是什么顏色的了。他走得很吃力,雙手緊緊地握住一根木棍,這該死的氣候!這該死的山路!人群中不時有人在咒罵。他們要逃向何方?哪里有溫暖的家園?沒人知道。忽然,前面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陣騷動,從樹林中鉆出了支巡邏隊在前面攔住了人們的去路?!翱蓯旱乃拱瓦_人!”人群中有的在悄聲怒罵。老人見狀心中悚然一驚,“難道計劃泄密了嗎?”他迅速環顧了左右,腳下是陡峭的山崖,已經無路可走,逃跑也來不及了,老人用手扯亂了灰白的長發,加上滿身的泥土和草屑,他的形象簡直就是一個逃亡的奴隸或乞丐了。他步履蹣跚地隨著人群向前走去,順利地通過檢查哨。老人的心情仍然難以平靜?!伴焺e了三年多了,今天終于回來了。可憐我的家鄉忒拜,已被斯巴達人作踐得滿目瘡痍!這些惡魔、暴君,遲早要被我的人民趕走!”這老人就是于公元前三八二年流亡于雅典的忒拜民主派領袖伊巴密濃達。斯巴達人派重兵監督駐扎于各城邦,強制推行寡頭政治,專制獨裁的高壓政策引起了各邦人民的嚴重不滿,而斯巴達人仗著強大的軍事力量,照舊我行我素,于是一些民主派人士只有流落他鄉。伊巴密濃達就是在忒拜被斯巴達人強占之后,流亡到異鄉的,幾年來他一直憂國憂民,原來健壯的身體消瘦了許多,人也蒼老了許多,但他的壯志未酬,怎么能甘心呢?伊巴密濃達非常向往雅典所擁有的高度發達的民主制度和文化生活,他夢寐以求。忒拜與雅典相隔不遠,城內的公民也深受雅典文明的熏陶,然而崇尚武力摒棄教育的斯巴達人卻粗暴地中斷了忒拜人的夢想。伊巴密濃達悟出了一個道理,要自立必須先要自強,要富國必須先要強兵,否則終究是被動挨打的。想到幾十年來忒拜夾在斯巴達和雅典兩大勢力之間,左右都不討好的日子實在是一種恥辱。現在雅典和斯巴達兩敗俱傷,忒拜有了出頭之日了。在幾年的流亡生涯中,伊巴密濃達一直潛心研究軍事,尤其是陣法,他綜合比較了幾種常見的陣法,又吸取了斯巴達人的陣法,他反復琢磨,如癡如醉?,F在,一套新的作戰陣法,已在他腦海中形成,并且馬上要付諸實施了,所以他心里異常激動,每接近忒拜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了幾分。

一切出乎尋常的順利,駐守于忒拜的斯巴達人做夢也沒想到,逃亡在外的伊巴密濃達能聯合到這么大的力量,在一夜之間奪取了政權,推翻了由斯巴達人支持的忒拜貴族的統治。深夜,趕來援助伊巴密濃達的雅典軍隊派出由重裝步兵和騎兵組成的精銳部隊,偷襲斯巴達人的駐地。雅典人采用了火攻,一枚枚點著火的箭頭射向斯巴達士兵的軍營,夢中的斯巴達人被大火驚醒,抱頭鼠竄。這時城里的忒拜居民也手執棍棒及石塊向斯巴達人包圍過來,里應外合,斯巴達人終因無處躲藏而被束手就擒。勝利了的忒拜人高唱著贊歌,豎立了紀念碑以紀念戰死的人們,把俘虜禁閉在一個大房子里,捆在一起,嚴加看管。后來為了平息事態,伊巴密濃達與斯巴達人立了協議,如數送還了俘虜,而斯巴達人對伊巴密濃達也不予追究。

冬天,希臘半島十分寒冷。這一年下起了大雪,皚皚的積雪遮住了荒蕪的田野和山崗,枯枝頂著一堆堆的白雪,老樹也鑲上了銀邊。這銀妝素裹的世界,遮掩了一切的污穢和蕭條,帶來了新的生機。

雪花仍在飛舞。一老一少踏著厚厚的積雪,邊走邊親切地交談著。“將軍,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您的陣法?”伊巴密濃達佯裝生氣的樣子,眉頭一皺:“腓力,你怎么老是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這些是我們忒拜的機密大事,怎么可以讓你這個來自外邦的人知道呢?何況你還是個人質!”聽到這里,腓力不再說話,低著頭加快了腳步,積雪被他踩得吱吱作響?!笆前?,我是個可憐的人質!一輩子都回不到我的家鄉了。我的馬其頓現在也正該是大雪紛飛的隆冬季節了。我的親人們,他們為什么要讓我來這個地方呢?為什么要我做人質呢!為什么?”他心里有太多的“為什么”,沒人給他解釋這一切,他才十多歲,還不知道世事的險惡和艱難。眼前的這位老人,腓力覺得他慈祥和藹,雖然他發怒的時候樣子很嚇人,可腓力愿意和他接近,伊巴密濃達現在又和從前一樣威風凜凜了,他心情愉快,體重又增加了許多,身材又變得魁梧了。他大權在握,威震各邦,經他訓練出的軍隊已經無敵于希臘世界,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忒拜能擁有整個希臘!伊巴密濃達每想到這里,心情總是十分舒暢。他看了看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小腓力,善意地笑了:“好了,小王子,剛剛不過跟你開了個玩笑。你難道不想看看我的陣法嗎?現在?”腓力不加思索地回答:“想!就現在!”“好!”伊巴密濃達把手放在嘴邊,吹出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在空曠的雪野中格外悅耳。

伊巴密濃達牽著腓力,倆人登上了一座小山,哨音剛落,訓練有素的忒拜士兵迅速在半山坡集合,傳令兵高喊道:“列成方陣”!只見數萬名士兵迅速列成了幾大方陣,每一方陣都配備了不同的兵種:重裝步兵、輕裝步兵、騎兵、輕盾兵以及射手和投擲手等等。當時在希臘各邦中勢力稍強大的城邦都設有不同的兵種,可是將領們對各兵種的安排、配備、協作等沒有充分掌握適當,每當雙方陣前混戰時,往往是亂成一團,反而相互影響。伊巴密濃達吸取了各邦的經驗和教訓,創立了銳勢很盛的方陣軍。傳令兵手向前一揮:“進攻!”只見每一方陣迅速列成縱深二十五盾的隊形,其中縱深前八排的陣勢是由重裝步兵組成,一律是左手執圓盾護在胸前,戴盔甲,腿上綁有皮制的護膝,右手執長標槍。騎兵和輕裝步兵列在兩翼,可以根據進攻的方向而進行調整,整個方陣步調一致,儼然如一個整體,形成了非常兇猛的進攻勢態。腓力站在山崗上,看得如癡如醉,這么神奇的隊列,多么威風!方陣軍在不斷地變化著陣形,或后撤,或包圍,或防衛,或進攻,腓力看得眼花繚亂,心曠神怡,刺骨的寒風吹紅了他的臉,積雪凍僵了他的腳,可他顯然不覺。他夢想著有一天能親自指揮這種神奇的軍隊,沖鋒陷陣,建功立業!

演習已經結束了,厚厚的積雪被士兵們踩得亂糟糟的。天又變得灰朦朦的了,天海相連,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是雪地冰天,看不見一棵青草,找不到一片綠葉,空曠的原野死氣沉沉的,了無生氣。腓力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他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他不知道何時春的溫暖才能融化這冰雪嚴寒?突然,從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吼叫,那聲音如泣如訴,腓力心中一緊,喔,是那條被主人遺棄的老狗在哀鳴,它是在哀嘆自己的身世,還是在訴說著人類的寡情?

雪地中的感觸令腓力難以忘懷,從此以后,他好象長大了許多。更多的時候,他學會用眼睛觀察,用頭腦思考,而不是隨便插嘴,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做為一個蠻邦人尤其是做為人質所受到的歧視,這些他尚能忍受,不過,一想到他將永遠被“囚禁”在忒拜城內,不能領略到忒拜城之外世界的風彩,他又不甘心。可憐的腓力從此失去了幸福的童年,他要學會適應這種環境,時刻要記住自己的身份,要準備應付各種不同的場合……有時候,腓力很憎恨他的父母和親人,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身為王子卻成了別人的階下囚,他很羨慕普通百姓的生活。但是,既然身為王子,就應該做出王子要做的事,走王子應走的路!這樣他又有些慶幸自己的身世了。

幸運的是,腓力受到了忒拜將軍伊巴密濃達的喜愛。腓力感到受寵若驚,他認為這完全是天神的保佑,他曾在內心發誓,將來一定要去特爾斐神廟去拜祭神靈,求眾神保佑自己,保佑馬其頓。

伊巴密濃達自從第一次看見腓力之后,就產生了好感。這個孩子很聰明,善解人意,一雙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和一頭金色卷發都那么逗人喜愛,孩子的好奇心和強烈的求知欲深深打動了伊巴密濃達,他漸漸喜歡上了這個來自偏遠落后山區的小王子。對這孩子既憐又愛,對于他的要求盡量給以滿足。

腓力自打有了伊巴密濃達的寵愛之后,感覺到了生活的美好,他從心里把這位魁偉的老將軍當作父親來看待,他從心底感激老將軍,并發誓長大后要報答伊巴密濃達的養育之恩。

閑暇的時候,伊巴密濃達總是和腓力一起談心、散步,在忒拜城的大街小巷或原野山崗,到處都留下了他倆的足跡,腓力從老將軍那里了解了希臘,了解了世界,老將軍成了腓力最好的老師、父親兼朋友,伊巴密濃達的這一舉動招致了忒拜城許多人的不滿,他們甚至懷疑伊巴密濃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對此,伊巴密濃達只是聳聳肩,雙手一攤,并不多做解釋。他的確有一個計劃,這個計劃能告訴自己的人民嗎?顯然不行。因為伊巴密濃達想做出一件彪炳千秋的事情,而腓力極有天賦,資質俱佳,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至于他的身份,也就顧不了這么多了。作為軍隊的將領,伊巴密濃達潛心于陣法的研究,終于配置了最合理、科學的方陣,并在戰場上大顯神威,一時間,忒拜依靠著方陣真成為希臘繼雅典和斯巴達之后的又一霸主!伊巴密濃達怎能不為自己自豪和驕傲呢?伊巴密濃達控制了整個希臘世界,自然也就不把北方山區的落后的馬其頓放在眼里,何況馬其頓的小王子又掌握在自己手中!看來伊巴密濃達是利令智昏、得意忘形了。

光蔭荏苒,轉瞬已過了五年。腓力已長大成人,相貌堂堂,體格健壯。從十五歲起,他就跟著伊巴密濃達將軍奔赴疆場,出生入死,練就了一身好功夫,騎馬射擊樣樣精通。他非常喜歡軍旅生活,那是一種冒險,是一種刺激,是一種賭博。在戰場上他賣力地為忒拜人沖鋒陷陣,有一次曾親手斬下兩個人頭。他的機智、勇敢和忠誠,深得伊巴密濃達將軍的賞識,腓力成了老將軍的貼身護衛之一。還有一名貼身護衛,名字叫做尼阿丘斯,他是來自忒拜山區的一名孤兒,比腓力大兩歲,今年已快20歲了。他與腓力同生死共患難,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腓力早已習慣了忒拜的生活,他的舉止言談全都已經希臘化了,他喜歡這里的山水,這里的景色,忒拜人尤其是伊巴密濃達早已把腓力作為忒拜的一分子了,沒人再提及腓力的身世。只有尼阿丘斯,每當他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尼阿丘斯總是輕聲稱他為“王子殿下”,每次聽到這種稱呼,腓力都免不了大吃一驚,仿佛剛從夢中醒來。逐漸地,他明白了尼阿丘斯真正的用意: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好心的尼阿丘斯!有時候腓力緊緊地抓住尼阿丘斯的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已經是傍晚了,落日的余暉灑向海面,輕煙迷蒙,一片金黃。腓力呆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已經多時了,他雙手托著腮,瞇著眼睛,一直望著海的盡頭。秋日的黃昏,真是美極了,濱海一帶的山巒,沙灘、行人、樹林無不現出火紅的顏色。漁人蕩著小舟從淺海中返回,簍中的魚兒活蹦亂跳,幾個赤足的頑童在海邊嬉戲,你追我跑,留下一串串腳印。天漸黑了,一只離群的孤雁,嗄嗄地叫著,在腓力的頭上盤旋著,似乎在尋求幫助。好可憐,好孤單的大雁啊!腓力情不自禁伸出雙臂,可那孤雁呼地飛走了,顯然它受了驚嚇。腓力的心情全被這只命運未卜的孤雁吸引住了,它要飛向哪里?哪里才有它的同伴和親人?它們為什么要拋棄它?腓力舉目仰視,世界沒有了太陽,光明消逝,海山茫茫,萬物凄迷朦朧。剎那間,一種悲涼涌上腓力的心頭,一滴清淚潸然滴落在衣襟上。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激憤、孤苦、思鄉的感情,各種酸甜苦辣,交織在一起,剪不斷又丟不下,此時一齊化作滴滴淚水盡情地淌著。一陣秋風吹來,腓力打了個冷顫,用衣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王子殿下,我找得您好苦??!”腓力沒有回頭,而是伸出自己冰涼的左手放在來人的手上,仍舊一言不發?!盎厝グ?,起風了。”尼阿丘斯仍在低聲地勸慰著。腓力猛地站起身,轉過臉緊緊地握著尼阿丘斯的手,泣不成聲地說:“我的好兄弟,我一定要回馬其頓!請幫幫我吧!”尼阿丘斯并不吃驚,他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半枇?,這件事可不同兒戲,我們要在一起仔細商量商量,總會有辦法的,你再耐心地等些日子吧!”“等?”腓力不覺提高了嗓門:“我來忒拜已經五六年了,現在我已經快十八歲了。要知道,如果我現在在上馬其頓,也許已經做了國王了!現在不知上馬其頓怎么樣了,會不會有人取代我的位置?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我”,腓力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尼阿丘斯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急得團團轉?!鞍?,腓力,我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轉轉!”“去哪里?”“我們邊走邊說吧,這里太冷了?!薄安?,這里安全,沒人打擾,談話方便?!薄昂冒伞?。尼阿丘斯索性和腓力重又并肩坐在那塊礁石上,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翌日,陽光燦爛,是一個晴暖的秋日。腓力和尼阿丘斯拎著一個大包到商店去采購老將軍的生活日用品,還要去取為老將軍訂做的戰袍。他們可以有一個上午的時間。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腓力和尼阿丘斯身著便服,隨著人流穿過大街,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巷子里。一群兒童正在玩耍,一些老人和婦女在樹下織魚網,或曬著海魚。他們徑直走到一所宅院前,這所高大的房子說明了主人的富有。走廊上堆放著許多東西,有谷物和稻米,有棉花,有橄欖油還有大理石,其中盛放欖橄油和葡萄酒的容器是專門從雅典運過來的,這是當時享譽希臘世界的著名的雅典“紅花陶器”,它是一種黑底繪有紅花的精美雅致的陶器。尼阿丘斯領著腓力熟練地穿過走廊,來到了一座寬敞的大廳里。一個滿面紅光、笑容可掬的商人正與客人在談話,客廳里燭光搖曳,金碧輝煌。商人見尼阿丘斯來了,就起身點點頭,高聲招呼:“柳培絲,把客人帶到繡房去拿將軍的戰袍!”一個年老的傭人匆匆跑來,答應了一聲,帶著兩人從大廳的側門穿過,來到位于側房的繡房。幾位身著鮮艷衣裙的姑娘正在縫紉、刺繡,而那位飛針走線的姑娘正在一塊白色綢布上熟練地繡著紫羅蘭花,她是位有著黑眼睛、黑頭發、黃皮膚的東方女子。腓力正覺得奇怪,忽聽背后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問道:“美伊達,我的絲巾繡好了嗎?”美伊達頭也不抬地高聲回答:“就快好了,小姐!”“小姐”?尼阿丘斯聽后喜出望外,忙用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一位身輕如燕的少女款款而來,纖纖細腰輕柔地擺動,粉色的衣裙恰到好處地裹在身上,顯出她修長的身材、凹進的后背和尖尖隆起的胸部?!澳茫挪ǚ茓I小姐?”???杜波菲婭顯然有些慌亂,她沒想到在繡房里還有外人,而且是兩個年輕男子。她的臉羞紅了?!澳茫岚⑶鹚瓜壬0?,還有……”“小姐,這位是腓力先生”?!鞍?,您好!”杜波菲婭稍稍地向腓力鞠了一躬,眼睛卻盯在地上。從杜波菲婭一進門的那一剎那間,腓力就被她吸引住了,目光一直未離開過她。啊,世間竟有這般仙女似的人兒,不,她不是仙女,她是女神?!靶〗悖堅囋嚹呐绨?!”,一聲呼喚,總算打破了剛才的尷尬局面。杜波菲婭抬起頭,正與腓力的目光相遇,她的臉更紅了,急忙轉身去試紗巾。杜波菲婭把絲巾披在肩上,將一頭金發攏在腦后,秀美的頭微微向后仰著,這使她具有一種高雅的氣質,潔白的絲巾上繡了幾朵紫羅蘭花,錯落有致地分布在杜波菲婭的胸前,與她身上的淡粉色衣裙非常協調?!鞍?,我的女神,我心中阿芙羅狄蒂!”腓力簡直不能控制自己了,一旁的尼阿丘斯也不停地發生贊嘆。杜波菲婭小姐向兩位男士禮貌地點點頭,露出微笑,轉身走了出去。腓力跟著出來,呆立在門旁,兩眼一直望著杜波菲婭遠去的方向。這時,尼阿丘斯已收好了將軍的戰袍,走到腓力的身旁,“好啦,該回去了?!薄盎厝??”腓力這才回過神來,跟在尼阿丘斯的背后,不情愿地小聲咕噥道:“你仔細檢查戰袍了嗎?將軍生氣時可不好對付?!蹦岚⑶鹚節M不在乎地回答:“沒問題。將軍的戰袍一直都在這里訂做,她們做工精細,裁剪合體,每次將軍都贊不絕口呢?!薄鞍?!這個笨蛋!”腓力在心中暗罵尼阿丘斯,他其實不是關心將軍的戰袍如何,而是想找個借口多呆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再見到那小姐一面。

杜波里斯特先生早已恭候在大廳里,看見他們從側門進來,就從坐椅上站起身,熱情地寒喧道:“兩位先生對將軍的戰袍還滿意吧?”尼阿丘斯點點頭:“她們做得漂亮極了,我想伊巴密濃達將軍一定會很滿意的?!薄斑@就好?!倍挪ɡ锼固剌p輕舒了口氣,接著說:“兩位先生快請坐,剛才招呼不周,還請兩位見諒。噢,這位先生是?”尼阿丘斯瞟了腓力一眼,腓力似乎一直有些心慌意亂的樣子,尼阿丘斯覺得很奇怪?!拔?,我是……”腓力結結巴巴地不知怎樣說才合適。尼阿丘斯笑著說:“這位是腓力先生,他也是伊巴密濃達將軍的侍衛官”?!鞍?,年青有為,前途無量!”杜波里斯特先生嘴上夸獎著,眼睛卻在上下打量著腓力。這青年具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碧藍的眼睛中充滿著智慧,又略帶著一絲憂郁。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顯得局促不安,但很快就變得從容鎮定了。腓力已經感覺到眼前這位精明的商人在打量著自己,眼光中有一種挑剔的意味,又有一種贊許的意味。腓力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嘴角露出絲微笑。杜波里斯特先生迅速收回了目光,誠懇地說:“請兩位先生賞光,就在這里用餐吧。”

“不,不,謝謝您的好意?!蹦岚⑶鹚拐f:“我們要回去向將軍匯報,午飯前一定要回去。”“哎呀”,老商人臉上露出一絲遺憾,“那么我只好改日再邀請兩位了。請順便轉告將軍閣下,我的商船幾天內就到,到時我將如數送給將軍所需要的糧食等物品。請他放心?!薄昂玫?,好的,”尼阿丘斯一面答應著,一面走出了大廳,腓力跟在后面默默地一言不發。腓力在大門前稍停了一下,飛快地向院中瞥了一眼,當然他什么也沒看見,然后才邁開軍人特有的步伐,大踏步地走了,他留下了一個昂首挺胸的背影,他的臉上卻流露出說不出的懊惱和無奈。

這一夜,腓力失眠了。杜波菲婭小姐的倩影始終在他腦海中閃現,那俏麗的臉龐,那窈窕的身段,那綽約的風姿……腓力輾轉反側,喃喃地呼喚著“杜波菲婭,杜波菲婭”,這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名字。這個首次闖入他內心的異性,令他心儀,令他熱血沸騰,激動不已。年輕的腓力,覺得生活變得那么美好,充滿了希望,多年來堆積在心頭的壓抑一掃而光。“萬能的神啊,請幫助我吧”!腓力跪在床上,朝著特爾斐神廟的方向,虔誠地祈禱著。由于快樂和激動,腓力渾身戰栗著,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叨念著那個美麗的名字。他覺得渾身燥熱,起身打開了窗子,讓窗外的秋風盡情地吹著他火熱的胸膛。就這樣,腓力翻來覆去,直到清晨才昏昏睡去。

這是什么地方?海水那么蔚藍,海風那么輕柔,只吹起了千萬個粼粼的小波紋。天也是那么蔚藍,只有幾片薄紗似的輕云。海灘上四處都是大大小小、棱角突兀的礁石,草縫中鉆出了紅的綠的無名的花草,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盤繞在礁石之中……腓力沿著這條小路向前走,可他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忽然,在幾個礁石的前面,在小路細細的線條上,出現了一團輕云薄霧,若隱若現……腓力睜大了眼睛,快步追了上去。啊,看清楚了,這團薄霧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她身穿一襲白裙,脖子上圍著一條海蘭色的紗巾,一直垂到腰際。這女子腳步匆匆,海風不時掀起她的裙角,露出一雙勻稱白嫩的腿。

腓力沒看見她的臉,甚至沒看清她的頭發——它們被輕紗遮蓋著,但是腓力覺得這位女子肯定非??蓯?,非常漂亮,他想追上前與她打個招呼,務必要看到她的眼睛。

但是,無論腓力怎么邁開大步或者一溜小跑,那女子總在他的前面,腓力急得滿頭大汗,但卻無法靠近一步,腓力張開嘴,想要大喊一聲,可他的雙手疊放在胸前,怎么也分不開,憋得他透不過氣,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腓力急得渾身冒火,雙腳一用勁,“砰”,他踢到了墻上,腳趾頭踢得生疼——“哎喲!”他從夢中醒來了。腓力坐了起來,用手揉了揉眼睛,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他感冒了。

已是秋冬時節,士兵們需要大量的糧食和衣服等必需品,所以除了正常的操練之外,軍營里比平時格外繁忙,人來人往的,忙忙碌碌。腓力忙了一整天,他在搬運飼養軍馬的草料,過了冬季之后,軍隊又要開出去作戰,一切的準備工作都要落實好。伊巴密濃達將軍不讓每個人有空閑的時間,把每件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所以整個軍隊忙而不亂。傍晚的時候,腓力感到頭重腳輕,腦袋昏昏沉沉的,他病倒了。老將軍特意吩咐手下給他端上熱湯,并讓他臥床休息。腓力現在就怕閉上眼睛,一閉上睛睛就會出現一個動人的身影,攪得他心煩意亂,六神無主。所以他掙扎著又做了一些事,直到實在撐不住了,才一頭撲倒在床上。

腓力病了好幾天。老將軍過來看過幾次,他奇怪這個如此健壯的青年怎么會這樣弱不禁風?尼阿丘斯有空的時候就在床前照料腓力,還特意讓人給腓力做了些好吃的,腓力感激地看著尼阿丘斯,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尼阿丘斯外表給人的印象是大大咧咧,實際上他的心很細。腓力的這場病他已經猜出了幾分,他現在只是不愿意說出來罷了。自從那天去了商人杜波里斯特家之后,腓力就變得神情恍惚,失魂落魄的。漸漸的尼阿丘斯才明白過來,其實,尼阿丘斯早就暗戀著杜波菲婭小姐了,他總想找機會去商人家轉一圈。不過,現在他覺得,只有腓力才能配上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為了好朋友,尼阿丘斯咬著牙,思前想后了好幾天,下決心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全力幫助可憐的腓力??墒窃趺磶椭枇Γ磕岚⑶鹚箤嵲跊]有辦法,看來,只好聽天由命了,所以,尼阿丘斯一直回避著腓力求助的目光,說一些不疼不癢笑話逗樂解悶。

腓力消瘦了很多。心中的激情稍稍平靜下去了,但濃濃的相思之苦仍然折磨著他,他在愛情方面無助又無望,為此他恨得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發誓等到他揚眉吐氣的時候,他要盡情地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經過這一次痛苦的折磨,腓力似乎又成熟了許多。前途未卜,他不能再為兒女私情而分心,他只有把這份愛珍藏在心里。在軍營里,隨時都能看見腓力忙碌的身影,哪里最需要人手哪里就能找到腓力,大家對這個手腳勤快、不聲不響的小伙子贊不絕口,老將軍也非常滿意,有空還和腓力研究兩軍陣法,腓力從中受益匪淺。他恨只恨手中沒有一支可歸自己支配的軍隊,他暗中磨拳擦掌,表面上卻不露聲色,他對老將軍愈發尊敬和愛戴,這是發自內心的真熾感情。將軍老了,白發蒼蒼,背也有些駝了,只有飽經風霜的臉上仍保持著將軍的威嚴和氣度。有時候,將軍站在房中,隔窗遠遠看著腓力忙碌快樂的身影,心中充滿無限感慨。他在內心祈求神的寬恕,把腓力作為人質是國與國之間的大事,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當腓力剛被送到忒拜時,還只有十多歲,當時許多人都想把這個小人質送去做苦力,反正只要保證他的性命就行,而伊巴密濃達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來自山區中的小人質,他力排眾議,把腓力留在身邊給自己做了伴。反對派譏諷伊巴密濃達是養虎遺患,伊巴密濃達并不辨解,他承認這么做的確有一定的風險。但伊巴密濃達一向認為,是人才就不應該埋沒,是金子就應該讓他閃光。伊巴密濃達和其它的希臘人一樣,根本不把北方山區中的蠻族馬其頓放在眼里,那里的人落后,愚昧,毫無文明可言。伊巴密濃達就是想讓小腓力見識一下希臘世界的燦爛文化,讓他開開眼界,知道山外有山,教腓力懂得做人的道理,腳踏實地,不斷地進取?,F在,老將軍眼見自己一手扶養成人的腓力成了有教養、積極上進的青年,心中感到很寬慰,他想,他為馬其頓人做了一件好事。伊巴密濃達常常感慨萬分,自己一生戎馬倥傯,追求軍功而淡漠了家庭,妻子在多年前的戰亂中遠走他鄉。一直音訊杳無。自己在軍營中孑然一身,多虧有了腓力的陪伴,他天真無邪、活潑可愛,相貌俊美,簡直就是愛神送給伊巴密濃達的珍貴禮物,伊巴密濃達悉心地照顧、教導腓力,不遺余力,他甚至希望腓力能超過自己。

近些日子,伊巴密濃達總愛倚窗遐想,兩道濃眉緊鎖著,顯出心事重重的樣子,時局又在變,忒拜的強大已成為過眼煙云,各邦之間紛爭又起,忒拜已無能力出面制止這種混亂的局面了,還有各地此起彼伏的奴隸暴動和起義,各邦的人民四處逃難,然而整個希臘半島已無一方樂土。伊巴密濃達將軍不停地嘆息著,眼見希臘世界正在衰敗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覺得慚愧和不安,枉有一世英名。

希臘各邦又要開戰了。今年的冬季各種物資奇缺,軍需品尤為緊俏,各邦卻在招兵買馬,積極備戰,等來年春天,戰火硝煙將扼殺吐芽的新枝和破土的幼苗,希臘世界將滿目瘡痍民不聊生……伊巴密濃達不敢再想下去,他陷入了極度的憂慮之中,終于一病不起。

病中的伊巴密濃達比平常慈祥和藹多了,將士們紛紛前來噓寒問暖,請醫送藥,伊巴密濃達很感動,他覺得了軍營的溫暖。腓力更是侍候在床前,端水送飯,忙得團團轉。這天,伊巴密濃達一早就醒了,發現尼阿丘斯歪靠著墻根在打盹,在腓力卻不在。伊巴密濃達不明白這么早腓力去干什么了?他的目光轉向了窗外,只見滿山遍野寒光一片,是下雪了,太陽躲起來了,高天寒氣凜冽,灰蒙蒙,陰沉沉,伊巴密濃達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駭人氣氛,周圍的枯枝覆蓋著一層白雪,張牙舞爪的樣子,陰森可怖。伊巴密濃達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連忙閉上眼睛,可是他馬上就看見了有一彪人馬從那陰翳的樹叢后殺將出來,刀械碰撞的鏗嗚聲不絕于耳,很快白雪被血水染作殷紅,地上呻吟著一個人,他掙扎著抬起頭,想要求救,啊,是腓力!”“腓力!”老將軍一聲大喊,筆直地坐了起來?!笆裁词??”尼阿丘斯忽地從墻角站了起來,又嚇了將軍一跳。伊巴密濃達定了定神,恢復了鎮靜,輕輕地搖了搖頭?!皼]什么,我剛剛做了個可怕的夢。”這時,腓力端著一缽熱湯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將軍,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我給您盛碗熱湯喝吧。”“這么說,你一大早起來燒湯去了?”將軍躺在床上問道。腓力在彎腰盛湯,缽蓋一開,香氣四溢?!巴郏≌嫦??!蹦岚⑶鹚狗鰧④娮似饋恚忉屨f:“我倆昨天下午趁您睡著的時候到野外射中了一只山雞,腓力回來后就宰殺干凈,半夜起來去給您煨雞湯。嘿,他殺雞的時候手還發抖呢,多虧我用手捉住了雞的兩只腳。”“嗯,你倆都有功勞。腓力,辛苦你了?!薄皩④?,請別這么說。您一病,全軍上下好象沒了主心骨,大家都盼望您早日康復呢!我們只不過打了只山雞而已。您快趁熱喝了吧?!币涟兔軡膺_臉上浮現了笑容,“好、好,我喝!”尼阿丘斯和腓力見將軍的精神好多了,都感到很開心。“將軍”,尼阿丘斯趁機問道:“我們應該去特爾斐拜祭神靈,請神靈保佑我們忒拜,保佑您身體早日康復。”“去特爾斐?”將軍沉吟片刻,自言自語道:“那是神諭的圣地,是該去的。這么多年連續的戰亂,神廟的香火恐怕早就不旺了??墒乾F在是冬天,又下著雪,派誰去合適呢?”

伊巴密濃達雖然同意了尼阿丘斯的請求,但他并沒有說明派誰去圣地。“將軍,讓我去吧!”尼阿丘斯有些急不可待了,“我以前去過一次,道路我比較熟悉,我估計騎快馬幾天就可以回來?!薄班?,那你就去吧?!睂④娊K于點了點頭,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熱湯喝得他周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服?!半枇Γ阍趺床徽f話?”“我?”一直在默默收拾東西的腓力停了停,看著將軍:“您想讓我說什么呢?”老將軍舒服地倚在床上,一字一頓地說:“難道你不想去親耳聆聽特爾斐神廟女神發布的圣諭嗎?”“我?您讓我去?我做夢都想!可是……”“可是什么?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嗎?”將軍故意繃起臉。尼阿丘斯在一旁連忙扯扯腓力的衣服,說:“快謝謝將軍!我最高興與你作伴。”腓力仍呆呆地站著,將軍的話還回響在耳邊,可他覺得像做了一個夢?!斑@是真的嗎?我真的能去特爾斐嗎?為什么他允許我去呢?”一連串的問題涌上心頭,腓力一時想不出個頭緒,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突然了。伊巴密濃達也看出了腓力一臉的迷茫,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腓力:“去吧,帶上我特別準備的通行證,去實現你的夢想吧!”“我的夢想?不,我不僅要去特爾斐,而且想要返回馬其頓,這才是我的夢想?將軍似乎話中有話,他為什么要故意放我走?我本來是個行動不自由的人質呀!”腓力的腦子還在緊張的思考著,他害怕這是將軍對他忠誠與否的一次考驗,所以他遲遲不敢表態,生怕得意忘形,而壞了大事。“好了!”將軍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說:“你們倆人快去準備好貴重的禮物,再挑一匹良馬馱上,選一個晴天就可以上路了”。說完,看也不看腓力,就側身向里睡去了。腓力這時才真的相信了,他用力擰了一把自己的耳朵,相信這不是夢。多年來,腓力一直生活在夢里,如今夢里的愿望就快要實現了。他欣喜若狂,拉著尼阿丘斯的手就跑了出去。而此時躺在床上的老將軍卻心潮起伏。他不知自己的決定將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但他希望腓力能早日離開希臘這塊事非之地,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中去。就這樣決定了吧,伊巴密濃達下了決心,他愿意為此事承擔任何后果,他也想不出別的正當理由讓腓力離開,走吧,趁著戰爭未起,回到你的親人身邊吧!伊巴密濃達想到這里不禁老淚縱橫。他這一決定是要放虎歸山了。腓力是只猛虎還是條小蟲,只有靠他自己來證明了,但愿不要讓我失望。伊巴密濃達倚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沉沉睡去。

半夜時分,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場大雪?;蚪蜻h的山谷、平川、樹林、村落,在白雪的覆壓下仿佛凝固,那灰暗、凄冷、含著雪意的天空中仍不斷地飄落著雪花,漫天飛舞,在寂靜的黎明時分似乎在迎接新一天的到來,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奔馳著幾匹駿馬。馬上的人不時揚鞭策馬,一聲聲清脆的響鞭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腓力騎在駿馬上,臉被寒風吹得通紅,他衣衫單薄卻不覺得寒冷,他滾燙的胸懷似乎要融化這冰雪世界。馬兒踏出的雪痕,很快就被大雪填平了,腓力索性解開了遮雪的頭盔,讓金發隨風吹動。與雪花一齊飛舞,腓力覺得心中特別愜意,他快活得像一只沖出藩籬的鳥兒,策馬沖向前方。尼阿丘斯緊隨其后,他分享著腓力的喜悅。尼阿丘斯明白了老將軍的用心良苦,他在為腓力祝福的同時,也為老將軍祈禱,同時他又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前程。這一去特爾斐,是不能再回忒拜了,舉目無親,尼阿丘斯只有四處漂泊了,哪里是歸宿呢!所以一路上尼阿丘斯既歡喜又擔憂,但他極力隱瞞著自己的苦惱,以免破壞腓力的美好心境。可憐又可愛的尼阿丘斯!此時的腓力根本沒注意到尼阿丘斯感情上矛盾,這不能怪他對朋友粗心,要知道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自由自在地馳騁,他的心早已穿過了重重雪山,飛向了上馬其頓!

“嘿!尼阿丘斯!”腓力在馬上大聲喊道:“你不覺得這雪很美嗎?”“當然嘍!”尼阿丘斯策馬與腓力并肩而行,“我一直都認為雪景是美妙無比的。可你以前總對瑞雪有一種厭煩的心理?!蹦岚⑶鹚构室獯蛉さ溃骸敖衲甑难┡c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啊!”“不對!”腓力大聲分辨道:“以往的冬天,寒冷而漫長,死氣沉沉,到處都是冰天雪地,封了河,凍了地,冷得令人裂膚凍指。茫茫雪野,杳無人跡,只有那怪石聳立。老樹枯枝,象是鬼影憧憧,又像那白骨森森,真讓人憎惡?!彪枇︱T在馬上滔滔不絕地說著,經過多年希臘文化的熏陶,腓力說起話來幾乎是出口成章,詞匯優美。腓力的語調變得深沉了:“我剛來忒拜的時候正值冬天,我憎恨那年的冰天雪地使我失去了自由!從此我對冬天和雪就感到恐懼,它帶給我的是肅殺、凄涼和寂寞的感覺?!蹦岚⑶鹚挂婋枇ο肫鹆送?,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正想安慰幾句,只聽腓力已接著說道:“讓無情的冰雪埋葬掉過去的一切吧!”腓力的聲音高吭,充滿著激情。尼阿丘斯感到了欣慰,看來以前的那個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腓力已經變了,眼前的這個腓力充滿活力,英姿颯爽。“咦?你看那邊!”腓力又是一聲大喊,“那邊峭壁上有幾條冒出新芽的細嫩樹枝!”腓力策馬飛奔到崖前,他翻身下馬,撫摸著冰冷的柔嫩的棕紫色的枝條,哇,雪堆下面還有冷綠的雜草!??!春的腳步已隱約地來到了。腓力飛身上馬,一抖韁繩,一甩皮鞭,“啪”!響聲在雪野中回蕩,駿馬如離弦的箭,飛奔向前,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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