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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烏克蘭經典民間故事

1 魔鬼

從前,在某個村莊里,住著一個窮苦的農夫,他窮得老婆孩子們常常吃不上飯。他勤苦地工作,從早到晚地勞動著,但是,一切總是不順利。他一點法子也沒有,怎么也擺脫不了那種窮苦的生活。

“這是什么原故呢?為什么我總是擺脫不了窮苦的生活呢?”窮人這樣想。

其實,原因是這樣的:在他茅屋里的爐灶底下,住著一群魔鬼,他們總是跟他搗亂。

農夫得著一點什么,他們就完全給他破壞掉。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地想法兒陷害他,給他帶來災害:把麥子爛掉,把牛折磨死,還把人家的豬引進農夫的菜園。

有一次過節,農夫弄來了一塊牛油和一大塊面包給孩子們吃。

這個農夫是一個愛好音樂的人,他喜歡拉小提琴,并且拉得還好,聽起來還不錯!

于是,在那天吃過午飯以后,他就取出小提琴,開始拉起來。

當孩子們聽到音樂的時候,大家都起立,把手叉在腰間,開始跳起舞來!

孩子們跳著舞,父親在旁邊看著他們,心里非常高興。咳!一瞧!怎么好像有些小東西跟他們一起在跳似的:那些小東西奇形怪狀,身體很小,長長的手兒,細細的頸子,小臉又丑又兇惡。他們可多著呢,連數都數不清。

窮人猜想,這一定是些窮鬼。于是他就把小提琴放在一邊,想去捉他們,可是這些小窮鬼立刻成群地向爐灶底下奔去。他們擠呀擠的,拼命向爐灶底下鉆。

這時窮人立刻想出了一個辦法,要把自己從他們的危害中解脫出來。當小魔鬼正向爐灶底下鉆的時候,他問他們說:

“喂!你們在爐灶底下很擠,坐著不大舒服吧?”

但是,小魔鬼們回答說:“不,不壞!我們很好!舒服得很!我們到處可以安身!”

窮人拿出自己的牛角煙盒,聞了聞鼻煙,說:“在這個牛角盒子里可以安身嗎?”

“可以安身。”小魔鬼們回答。

“那么,試試吧,看你們怎么安身?”

說著,窮人就把那個開著蓋的煙盒朝下面一放。

“呶,你們都在哪里?”

從煙盒里發出來的聲音說:

“現在,我們都在你這個盒子里了!”

“還有誰留在爐灶底下沒有?”

“一個也沒有了,全在你的盒子里!全在這里!”

窮人正希望這樣。他馬上把煙盒子緊緊地關上,然后走到那個多年不用了的磨坊里去,把煙盒塞在一個很重的磨盤底下。

“請你們永遠住在這兒吧,我不需要你們!”

放好以后,他就回家了。

從那一天起,窮人的生活就開始好起來。只要他想做什么,他都做得成,一切都很順利。他變得富裕起來,孩子們不再挨餓了。他有很多牛和很多豬。人們看見他富了,都覺得非常奇怪。

就在這一個村子里,住著另外的一個農夫,他是一個財主,全村里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富的了。他是一個極端嫉妒的人,真是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像他那樣嫉妒的人來!如果有人不貧窮,不奉承他,他就要大發脾氣。

當他聽到這個窮人擺脫了貧窮,變得和他一樣富有的時候,他該是多么的惱恨,那就不用說了!

財主猜了很久,想了很久,那個苦命的農夫究竟是怎樣富裕起來的。但是,怎么猜也猜不著,怎么想也想不出來。

于是有一天,他就到這個農夫那兒去串門,用各種各樣的花言巧語跟他聊天,想用這個法子打聽出來他是怎樣變得這么富裕的。

“因為我勤勞地工作,所以我的生活就變得好了!”

“呶,難道你從前就工作得少些嗎?”

“也不少,但是都給窮鬼破壞了:他們住在我的茅屋里,到處亂鉆,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毀掉了。現在好了,我已經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了,我從他們的危害中解脫出來了!”

“你怎么弄明白的?怎么解脫的?”

“我把他們引進我的煙盒里緊緊地關上,再把這個裝滿了窮鬼子的盒子,帶到那個多年不用的磨坊里,把他們放在磨盤底下壓著。”

“原來是這么回事喲!”財主說,“呶,再見吧!我該回家了!”

告別后,他就走了。但是財主并不是回家去,他一直到那個多年不用的磨坊里去了。到了磨坊里,他找到了那塊農夫塞著煙盒的磨盤。他把磨盤搬開,取出煙盒。把蓋子打開來說:

“喂!小魔鬼們,出來吧!到你們的主人那兒去吧!他可想念你們呢!”

財主心里想,小魔鬼們就會這樣跑到農夫那兒去的。

但是,小魔鬼吱吱的叫著,“啊,不!我們不上他那兒去!我們怕!如果他再想出一個什么詭計來,恐怕我們就完蛋了,在世界上就活不成了!……你救了我們,你把我們放出來了,我們要到你家里去,你是好人!”

“嘿!這成什么話!”財主叫起來,“我要你們干嗎,不要!不要!我不能帶你們到我家里去!快給我滾開!”

滾開?所有的小魔鬼一下子都跑到這個嫉妒的財主跟前,把他團團圍住,鉤住他的衣服,使他脫不了身!他想摔脫他們,但怎么摔也摔不掉。沒法脫身了,他只好帶著這些小魔鬼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小魔鬼們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四散跑開,到處亂鉆,鉆到哪里是哪里,找也找不到了!

從那時候起,小魔鬼們就在財主那兒住下來。他開始倒霉了:大黃牛死了,母牛也死了:馬給偷走了,豬羊丟了,田里的莊稼也不長了。后來房子起火了,院子也給燒了。這個嫉妒成性的財主,就變成了乞丐。

2 魔衫

從前有過一個富有的農民,他的兒子叫葛雷茨柯。后來父母雙雙死去,那時候葛雷茨柯才十七歲。他把家產變賣一空,田地、菜園、牲口都換成現錢,花一千五百塊錢買了馬、馬鞍和挽具,還買了馬刀、雙筒槍,然后和自己的故鄉告別,他說:

“再見吧,父老們!”

“他騎馬跑到天涯海角,遙遠的王朝,遙遠的王國去。”

正趕著路,忽然面前展開一片茫茫草原,此地本來有路,可是這時候一點痕跡也不見,他拍馬走進草叢,在草叢中行進。在草叢中走了十天十夜,想盡一切辦法也找不著路徑。于是他祈求上蒼賜他一死,以免葬身在猛獸或其他東西的利爪之下。這時忽然聽見有人喊叫,這聲音像是文明人發出來的。謝天謝地,也許這真是人的聲音吧。他拍馬跑向前去,大聲嚷嚷著,隨后又勒住馬。馬站住不動了。原來是一條蛇在深坑里呼救:

“拉我出來吧,葛雷茨柯,拉我出坑吧!”

他站在馬蹬上,一邊看一邊想,別是女妖怪吧,可是仔細瞧瞧——坑里明明是條毒蛇。

“我還怕你呢,怎么能拉你出來呢?”

“把馬鞭頭伸給我,我拉住它,你就拉我出來。”

他從馬上跳下,把馬鞭伸給她,蛇一嘴叼著鞭子頭,他心中一驚,使勁一拉,結果蛇落在離他一百多公尺的地上。忽然一位小姐朝他姍姍走來,這小姐是個想也想不到,猜也猜不著,只有在故事里才會講到的絕代佳人。她慢慢走過來。

“你好,”她說,“葛雷茨柯·伊凡諾維奇!”握握他的手,又吻吻他。“感謝上蒼,是什么神明差遣你來把我救出深坑的?嗯,葛雷茨柯,現在告訴我,你愿意我做你的妻子呢,還是姐姐?”

葛雷茨柯想過來想過去:她究竟是條蛇啊,怎么能做我的妻子呢——還是做姐姐吧。

“做我的姐姐吧,我做你的兄弟!”

他們抱著親吻一番。

“喂,把右手小指頭割破——讓我吸你的血,你再吸我的,這么一來就成同胞姐弟啦。”

“怎么辦呢,姐姐,我怕割自己的指頭?”

“怕什么?只要割破一點就行。”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嗯,兄弟,你自己割也可以,我替你割也行,隨你便。”

“你割吧,姐姐,我心里害怕。”

她把小指頭割開一個小口子,用嘴吸著手指上的血。吸呀,吸呀,一直含著他的手指吸。

“嗯,行了,拿出來吧,兄弟,夠啦。”

“現在該吸我的血了。”

他也把她的小手指含在嘴里,開始吸著血液。吸了一會兒。

“嗯,兄弟,夠了。現在咱們是休戚相關的同胞骨肉啦——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

他們騎馬走了,韁繩搭在手上,一路上談天說地,東聊西扯。走了不知多久,發現前面有路了,他們轉上大路,又走了不知多久,瞧見一大群馬,那么一大群,一眼望不見頭,無邊無際的。

“姐姐,眼前這一大群馬是誰的?”

她說:“這是我的馬群,弟弟。”

他們穿過這群馬,又繼續往前走,順嘴談著各種各樣的事情。過了兩里路,又發現了無邊無際的馬群。

“姐姐,這是誰的馬群,這么多?”

她說:“這是我的馬群。”

葛雷茨柯心里想:“她多么有錢啊。”接著又問:

“我遇見你以前,走了十天十夜,既不見小道,又沒有大路的那片草原又是誰的呢?”

“那都是我的草原,弟弟。”

于是他們又拍馬向前,沿路談天說地。他們碰上一群長達兩里的羊群。漫山遍野全是羊,簡直望不到邊。

“姐姐,這是誰的羊?多得一望無邊?”

她說:“這樣的羊群我有五萬群。”

他們穿過羊群又朝前走。遠處隱隱出現高插云霄的樹林。

“大樹林的那邊是什么地方?”

“那邊呀,弟弟,是我的花園,林子后邊就是我的家。”

又走了一小段,大約有五里地。

他們邊走邊談,她問他從哪個國度來的,怎么來的,出身什么門第。

“我的父親呀,”他說,“是個富翁,我從某某國來,騎馬一直來到此地。”

他們走近她家啦,房子四周全是圍墻,所有的房屋全有三層,涂著五顏六色的油漆,雕著各種各樣的花紋,染上綠的、黑的、各種各樣的顏色。他們走到大門口,姐姐去開大門。開了門,他倆一起進去后,她又把門關上,姐姐把馬牽到馬廄,那里有幾個馬童,她對他們說:

“把馬牽進馬廄,好好喂喂它。”

接著握住弟弟的手,一同走進房間。他們走進了房間,房間里有十一位小姐坐在桌前喝酒。他們互相點頭寒暄。

“你們好,小姐們!”

“你好,小伙子!”

“不對,”她說,“這不是什么陌生的小伙子,叫他弟弟吧。他是我的,也是你們的弟弟。”

她們請他在桌旁坐下,替他斟酒,陪他說笑。她們非常喜歡他,簡直不知道給他吃什么山珍海味才好,不知道怎么招待他才合適。

“走呀,弟弟,”她說,“到我的花園里去散散心。”

他們到花園去散步,打離園門最近的路走過去。沒走到五百米,瞧見路上橫著一根火鉤子。她一步跨了過去,然后請求弟弟說:

“請你把火鉤子丟到路旁去,這家伙真讓我討厭,每次走過都絆手絆腳的。”

他去拿火鉤子,可是使盡氣力也不能動它一動,這火鉤子太重啦。

“噯,”她說,“你的力氣太小了!只有這么點力氣,你怎么能周游世界呢?”

“姐姐,我從來也沒跟別人比過武,所以我的力氣只有上帝給我的那么一點點。”

他們跨過火鉤子,在花園的每條小徑上散步談心。他在姐姐家玩了十天,后來又從那條路走到花園去散步。火鉤子還躺在那里。

“弟弟,”她說。“把火鉤子拿開,哪怕只移到路旁呢。”

他費盡力氣還是無法挪動一點,后來在花園里玩了一會兒便回房間去了。她要求姐妹們把力量送給自己的兄弟。

十二姐妹立刻坐下來紡凈麻,搓成雙股麻線,然后馬上弄好整經機,架在織布機上織。她們理好了,織好了,還在襯衫上繡好十二朵金花。一夜之間什么都完成了。紡了麻,捻了線,縫好了衣服,繡上了十二朵金花——這十二朵金花代表送給他的十二個壯士的力氣。然后她們才叫醒他,替他穿上這件襯衫。這時天才亮。他們玩了一會兒,喝了早茶。喝過吃過以后說:

“弟弟,再到我的花園里去散散步吧。”

十二姐妹全去了。走到火鉤前——那根火鉤子正橫在路中央。

他拿起火鉤子的一端,舉起往上一丟,它飛越高高的樹梢朝別處飛去。

“謝謝你,弟弟,”姐姐說,“因為你把火鉤子從道上移開啦,它真使我厭煩,一不在意就要被它絆倒。”

他又住了十天的光景。

“嗯,姐姐,”他說,“我該離開你們啦。”

“你要到哪兒去呢?”

“聽憑上帝的意志吧。”

“要我替你娶妻嗎?我什么都有——有良田萬頃,牲口無數。”

“不要,”他說,“謝謝,姐姐,我什么都不需要。”

“唉,真是的,你要離開我了,可是你連一匹千里馬也沒有。”

“不,我的馬很好。”

“先別這么說,弟弟,你去試一下自己的馬力吧。”

他走到馬廄里,想去摸摸馬。他用手掌輕輕撫摸馬背,馬立刻跪臥在地,經不住他的手力嘍。

“真的,我的馬真不合適了,”他對姐姐說。

“我不是早對你說過,它不合適了嘛。”

“唉,姐姐,我到哪兒去搞一匹馬呢?”

“你不是看見過我有許多馬嘛,隨你挑一匹就是了。”

她馬上走出門去,地動山搖地呼嘯一聲——大地震得隆隆響,共有兩千匹左右的馬群飛馳而來,直奔馬廄,等所有的馬全進了馬廄,她就走去關上門。

“弟弟,現在你去選一匹合意的馬吧,選哪一匹都行。”

他走進馬廄選馬,馬直尥蹶子,他揪揪鬃毛——倒下一匹。摸摸腿——又倒下一匹。不論他挑了多少匹,沒有一匹合適的。他走出馬廄,說:

“你的馬都不好,姐姐,沒有合意的。”

“既然不合你意,那么放它們走吧。”

他們把這群馬放走了。她又呼嘯一聲——第二群馬奔向馬廄。她也把它們關在馬廄里。

“喂,弟弟,你再去挑一匹吧。”

他又去挑,馬廄里被馬群踏成一片泥濘的沼地。他挑來挑去挑了半天,終于出來說:

“姐姐,我累壞啦,可是一匹也挑不出來。”

“可是,弟弟,你注意到站在馬廄中間,泥濘地上的那匹馬沒有?”

“殌,那一匹呀,它連那點點泥濘都跳不過來呢。”

“你去試試它的力氣看。”

他走到馬前,揪住馬鬃。馬縱身一跳,把他從沼地里拖出來,還拖著他在馬廄里飛跑!她笑了:

“抓住了,弟弟,別松手!”

他把馬揪住,她們把馬鞍遞給他,他把馬鞍裝好,拉到單間的馬廄里。養了它整整一個月,刷得毛色光澤,喂得肉滿膘肥。

“哎,姐姐,我該離開你們上路了。”

“隨你的便吧,弟弟,你既然不愿意住在我這兒,那么你就走吧。”

他向姐姐們辭行告別,姐姐們拉出馬來,備上馬鞍。

“哎,弟弟,你娶親以后,千萬別信任老婆,別告訴她你有什么東西,這件襯衣千萬別脫,只要一脫下來,你就定遭慘死。”

她又輕聲對馬說:

“這是你的主人,你要信任他。要是有人殺害主人,那么你,我的千里馬呀,你就跑來找我吧。”

她們把馬刀、長矛送給弟弟,還說:

“弟弟,你愿意馬怎么跑——是高拂樹梢,或是在樹叢中,還是高過石峰,沿著地面,你愿意怎么樣,只要告訴它就行。”

他整裝上路,朝天涯海角,那個遙遠的王朝,那個遙遠的國度而去。一天,他來到一座其大無比的城旁。城里發出響徹云霄的鐘聲。他走到近處一聽,這鐘聲震得他塞上雙耳,震得頭漲腦昏。他進得城去四下張望,只見一座座的房屋,可是人影子也不見一個。所有的鐘都叮叮響得耳朵要震聾啦。他騎著馬環城跑了約摸一里的樣子,才瞧見有位老公公在一座房子的門口走來走去。他拍馬朝老公公走去。

“您好!”他說。

老公公說:“您好,您是老板,還是先生,怎么稱呼您呢?”

“隨便你吧!”他說,“老公公,我在城里走了一里多路,可是一個人也看不見,您還是我遇見的第一位,這是怎么回事呢?而且你們的鐘為什么敲得這么響?震得我不得不塞上耳朵,簡直沒法子行路啦。”

老公公說:“這個呀,老板先生,我們這兒出了吃人怪啦,把我們國里兩個縣的人全吃得精光。”老公公又接著說:“他們決定用公主去做供品,所以才敲起鐘來,指望上帝能饒赦我們的罪惡。”

“若是我碰到吃人怪的話,那我會讓他好好飽餐一頓,決不讓他吃掉公主!”

這位老公公有一匹母馬;他把小伙子挽留在家里,囑咐老婆子好好款待,自己騎上馬去朝謁國王。

“有這么一回事,陛下,上帝派來一位異邦青年,他能殺死吃人怪。”

國王下令駕好馬車,坐車到老公公家去。車兒飛馳而去。國王跑步進屋,對青年鞠躬行禮。還和他握手寒暄。

“老爺,您自何方哪國而來?”

“從某某地,某某國來。”

“您能殺死吃人怪嗎?”

“能呀,”他說,“只要他落在我手里。”

“老爺,請到我家去。”

他們坐上馬車走了,他還帶著自己的馬。

他說:

“把馬牽進馬廄,請隨時給他燕麥、麥秸、清水,不準有一點差錯。”

馬夫們把馬牽進馬廄。國王和他進宮去了。王后、公主和王子們全在宮里。他們互相握手問好。

“喂,”國王說,“你若是能殺死吃人怪,我把女兒許配給你,當我活著的時候,和你平分天下,等我下世,由你一統江山。女兒,你同意嗎?”

“怎么不同意呀?嫁給上帝派到我國來的基督徒,不比做吃人怪的盤中餐好嗎?!我全心全意希望如此。”

他們坐下,大吃大喝一頓。時間到了,該到吃人怪那兒去了。

“請把貴國的全體臣民召集起來,讓他們瞧瞧,我怎么殺死吃人怪。還替我請神甫來,讓他為我懺悔,我要領圣餐。”

神甫請來了。后來市民也全來了,站在離吃人怪的洞一百多公尺的地方。他攙著公主的手,引她走到洞旁。

“出來,吃人怪,”他說,“把公主給你送來了!”

吃人怪一見公主,馬上跳出洞來。

兇龍才一露頭,他揮動長槍刺去,兇龍馬上中槍倒地。

“喏,給你公主!”他說。

兇龍聲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他揮起馬刀對準兇龍東砍西剁,市民們驚訝萬分,非常害怕。后來他豁下龍頭,把兇龍又剁成碎塊,堆成一堆,倒上酒精,燒成灰燼,又把灰隨風揚播。

后來他講:“我的妻,你瞧瞧我是怎么處置吃人怪的。讓我做你的丈夫吧,是我把你救出魔掌的。”

他們回到城里,大擺酒宴,感謝上帝派來一個消滅吃人怪的異邦勇士,他們舉杯祝他長命百歲,大大慶祝一番。他們喝酒作樂,足足熱鬧了三天三夜,然后公主和青年到神甫那里舉行了婚禮,過起小日子來。國王把一半江山傳給他。國王又活了三年以后才死。于是他接了王位,治理天下,他和公主共同生活十二年,可是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在他們的城里有一位道行出眾的神甫,他身后留下一子,這孩子成為孤兒的時候還只有五歲。他們收他做螟蛉義子。義子慢慢長大成人,到十八歲了。他們讓他受到很好的教養。他長成一個超美絕倫的美男子,全國之中沒有一個人能與他媲美。王后竟愛上義子,所以她對國王百般探問:“你為什么永遠不換襯衣呢?”

“我習慣了,”國王說,“這件襯衣一直那么潔白,比你給我的還白,所以根本不必換洗。”

王后說:“我父王一天換三件襯衫,你老穿那件,一次也不換。”

可是他不脫就是不脫,她卻一直氾嗦不休:

“換吧,換吧,也讓我們把它洗洗。”

他只好去把襯衫脫下來。

他剛把襯衫脫下,她接過手去,馬上把襯衫交給站在門外的義子,義子飛快穿上。他穿好襯衣,立刻拿起馬刀,走到老王房中。

走進房去說:

“您好,父王,咱們是比武,還是講和?”

“兒呀,為什么要比武呢?”

那個說:

“就為這個!”

抽出刀來朝他砍去,一刀過去,人頭落地。后來又用馬刀把他剁成碎塊,還命令:

“把尸首放進麻袋,捆好,他的馬也牽出來,把麻袋拴在馬尾巴上,再趕走這匹馬,讓他連人帶馬都別留在我的王國之內。”

那些人就把麻袋拴在馬尾巴上,馬穿過樹林跑走了,尸首一直拴在馬尾巴上。馬跑了五十英里路,昂首長嘶,這時姐姐聽出這是她的千里駒在叫,于是跑進屋去。

她對眾姐姐說:“姐姐們呀,咱們的弟弟沒啦!”

眾姐妹跑出門去一瞧,只見千里駒飛奔而來,在石階旁停下。她們把馬尾巴上的麻袋解下,打開一瞧,她聞了聞:

“這真是我的親兄弟。”

后來她們把馬牽入馬廄,單獨喂養。把麻袋抬到房里,鋪開價值千金的毛毯,把麻袋倒干凈。然后把骨頭挑出來排好,把肉一塊塊放好,按好,再涂上藥水,涂了足足三個鐘頭:骨肉內臟全長上了,人倒像個人,只是少口氣。這時候她們把活命水往他嘴里灌了一點。他微微地動了一下。她們又灌,于是他動起來了。

“姐姐們,把他的頭扶高些!”

她們把頭扶得更高些,又灌了不少活命水。他站起來啦。

他問:“我在什么地方呀?”

這時候他姐姐才責備他:

“弟弟呀,還不如讓你就這么睡一輩子呢。我早就囑咐過你,弟弟,叫你別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妻子,可是你不聽我的話,所以你才會一輩子長眠不起。你是怎么死的,我的弟弟。”

他把經過一五一十訴說一遍。后來他們坐下足吃足喝了一頓,她們都很喜歡他。

“到花園去散散步吧。”

他們走到花園里,那根火鉤子又橫在路中央。他想舉起它來,可是它紋風不動。

“殌,弟弟。你怎么把自己的力量送給了別人,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呢?”

“姐姐們,再把你們從前給我的那種體力給我吧。”

“應該珍貴別人送給你的東西。上帝決不賜人以兩次健康。如果我,或是姐姐們,把自己的體力給你,那么我們就一無所有啦。我們不能把自己的體力給你,可是你又把自己的那分丟掉了!好吧,弟弟,我分你點智慧和機警,好使你一生一世也不會失去這些。”

“哎,姐姐,只要是有益的,你愿意給什么就給什么吧!”

他們回到房里。她拿起一個小玻璃瓶,把里面的水注在小酒杯里,讓他喝下。

“喏,兄弟,喝下。”

他端過酒杯一喝而盡。

“嗯,現在呀,弟弟,”她說,“不論你要變馬變鳥都成。”

果然,他說變什么就能變什么。他又在姐姐們家里住了三天。他們喝酒,散步,歡樂地過日子。

“喂,姐姐,我該回國去了,上帝保佑,也許我能奪回自己的國土。”

“嗯,你要注意,她過去怎么對待你的,你也該一樣地回報她,若是你再收她做妻子,她一定還會害死你。”

姐姐把馬牽出來交給他,他跟姐姐們一一告別,然后整裝待發。

“千里馬呀,馱我回國去吧!”

馬馱著他馳回國土,回到國王住過的京城。

他騎著馬走過鬧市,看見一個老公公在門前散心。他對老公公鞠躬行禮,老公公領他進屋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老婆婆愁眉苦臉的,眼淚淌個不停。他在房中踱來踱去,然后問道:

“老奶奶,您怎么這樣傷心!莫非是您死了兒女?”

老婆婆說:“我們家門不幸呀,所以我才哭的;母馬下了個死馬駒子。”

“讓我去瞧瞧,”他說,“也許她還要下一匹呢。走吧,老公公,領我去瞧瞧你們的母馬。”

他們去看了看。

“別傷心,老公公,”他說,“今晚她會再下一匹小馬駒,這樣好的馬駒,您還沒見過哩。”

他們走回屋去。老公公告訴老太婆:

“老婆子,這位老板說,咱家的馬今晚就下駒子。”

“真的,老奶奶,今晚一定下駒子!”

他們請他坐下,替他斟上酒,自己也坐下,把酒喝光,又勸他喝。他干杯之后道謝幾聲,然后又出去散步。等他散步回來,大家都睡覺去了。他把馬放上草地。不知道他睡著沒有,過不一會兒他就起來了。

“老公公,老婆婆,謝謝你們留我過夜!”

說罷就走了。

他走到母馬跟前,搖身一變,變成一匹小馬駒——金毛,銀毛,金蹄兒,銀蹄兒,這樣珍貴的馬,在畫上也看不到。老公公去喂馬時,瞧見小馬駒子正在母親身旁伸腳彈腿呢。老公公看見嚇了一跳,丟下飼料跑回家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扯著老婆婆的手就走。老婆婆撐著房門不肯走:

“老頭子,你拉我上哪兒去?”

可是老公公一言不發。過了一個鐘頭才清醒過來說:

“你去瞧瞧,咱們的馬下了匹什么樣的馬駒子,全國都找不出第二匹!”

他和老婆婆一起走去,兩人瞧著馬駒子,瞧來瞧去沒個夠。

“老頭子,你現在把馬駒子帶上市去賣了吧,人家給多少,你就拿多少,要不然國王會白白拿走的。”

老公公把小馬帶上市去。馬駒子跑在前面,老公公一到市場,恰好遇著國王,國王還帶了不少憲兵,國王問:

“老公公,你怎么會有這種馬駒子的?”

“陛下,是我家母馬下的。”

“老公公,你把馬駒賣給我,行嗎?”

“行,”老公公說。

“你要賣多少錢?”

“若是別國的國王要,我會漫天要價,可是您只要給五千就行。”

國王掏出五千盧布,數了數,把錢交給老公公。又買了鞍子給馬駒備上。

憲兵牽著馬駒,國王邊走邊瞧。

“現在把它領到馬廄單養!”

國王邁步走進房去,告訴妻子。這時,掌班宮女奧蓮娜正好站在宮門口,她瞧見這匹馬駒,等國王走過宮門,進宮以后,她立刻三腳兩步跑到馬廄去。等牽馬的出去后,馬駒開口向奧蓮娜:

“奧蓮娜,你知道我是誰嗎?”

奧蓮娜說:“不,不知道。”

“你還記得先王嗎?我就是呀!你不是看見我的義子把我殺掉,剁成碎塊的嘛,我就是先王呀。你記住,要是他們把我殺了,你把手巾浸滿鮮血埋在泥里,那兒就會長出蘋果樹,若是他們砍蘋果樹,你就去撿塊樹片,把樹片丟到河里,然后你再跑回來,別讓人家看見。”

她走出馬廄到別的房間去了,這時國王攙著王后的手,領她走到小馬前。

“把它放出來,我要看看他。”

馬童把小馬牽到天井里。她遠遠地打量著小馬說:

“這不是什么小馬,是我的前夫!你們在院子里立根柱子,所它捆在柱子上,然后剁成肉醬。”

他們果然把小馬剁成肉醬。宮女悄悄走到那兒,把手巾浸滿鮮血,然后塞進袖管,跑進花園,埋在土里。后來那些人在死馬身上倒了許多酒精,把小馬燒成灰,再將灰隨風揚播。

“哼,還好,你總算沒有碰這匹小馬。要不然,它準害死你!”

一夜以后,他們睡夠醒來,國王到花園去散心。還沒走上幾步,瞧見一夜之間長出一棵蘋果樹來,樹上結滿金蘋果、銀蘋果。他摘了一個蘋果,正想張嘴去吃。

“不對,”他說,“還是先去問問王后吧。”

他走到王后跟前,說:

“妻呀,你去瞧瞧,咱們園子里長出一棵蘋果樹來了。”

她跑去看了看,說:

“這不是蘋果樹,是我的前夫,你們把它砍掉,連根挖起,燒了它,把灰撒光。”

他們動手砍啦,可是那個宮女在旁邊繞來繞去,撿起一塊木片,走到小河邊,把木片丟在水里。蘋果樹被他們砍掉,燒成灰,又撒得一干二凈。砍掉蘋果樹的第二天早上,他們喝過早茶,國王拿起獵槍,走到御花園的小溪旁,突然遇見奧蓮娜挑水回來。

她說:“您到河邊去看看,就是我們挑水的那個地方,那兒有一只鳥,我出生出世還沒見過這種鳥哪。”

國王轉到那個地方去,舉槍瞄準,可是鳥并不飛。后來他脫下長靴,撩起長袍,慢慢涉水過去,想用手去捉。他走了幾步,長袍泡在水里,他已經抓著鳥兒了,可是怎么也捉不住,羽毛太滑,他回過頭來,走上岸去。

他自言自語地說:“我脫了襯衫和襯褲,再去捉。”

他又朝小鳥走去。剛一邁步,河水就齊腰深:他伸手一抓,還是捉不住它。小鳥把他越引越遠,一直引到離岸很深的地方,然后突然拍拍翅膀飛走,一頭撞在岸上,變回人形。于是又穿上了那件繡著十二朵花的襯衫,那件壞國王剛脫下的襯衫。

國王站在水里,嚇得魂飛魄散。可是那個人說:

“嗯,怎么樣,兒子,咱們是比武,還是講和?上岸來吧。”

這一個在水里站了足足三個鐘頭,心里直盤算。

“不論愿意不愿意,爬出水來吧。”

他只好走上岸來。那個人馬上把他一陣亂殺亂砍,然后走進宮去,大叫一聲:

“你們好哇!”

她聽出是他的聲音,三魂嚇掉兩魂。

“喂,你在哪兒呀,殺我的劊子手!上這兒來!”

她站著不動,于是他自己走過去。

“你害了我多少次:我做國王的時候,你害了我,我變匹小馬,變成蘋果樹,你也害我!你親眼看見我殺掉吃人怪的,當時你不是站在我身邊的嗎?那時候,你站在我身邊,賭咒發誓地說,要把我當丈夫一樣地尊敬。我救你一命,你就這樣來報答我!把她拉到花園去。”

手下人把她拉到花園。他砍掉她的頭,把她剁成爛泥,燒成灰,隨風散得一點不留。

他讓奧蓮娜換上皇家服飾,他倆到神甫跟前去舉行婚禮。婚禮以后的那個星期天要大辦喜筵。他跨上自己的千里馬。

“馬呀,馱我到姐姐們那兒去,我去請她們來赴宴。”

“他騎在千里馬上,飛馳在樹梢上,趕到姐姐家去”。

到姐姐家以后,跟大家一個個親吻問好,姐姐們高興得心花怒放,甭提有多美啦!簡直不知道怎么款待他才好。他說:

“我把他們倆全結果了,現在要跟掌班宮女結婚。謝謝你,姐姐,謝謝你給我的智慧和機警,要不然,我就有去無回啦。如今,你們從前給我的力量也要回來了。”

他在姐姐家大玩大樂了兩天兩夜。后來她們把馬備上鞍子,一起到弟弟家去赴喜筵。喜筵開始了,所有的客人,鄰邦的國王、王子,還有本國的王公大臣們全問:

“這些高貴的小姐們是誰呀?長得這么美麗,叫人想也想不到,猜也猜不著,只有在故事里才講到過的絕代佳人們。”

他說:“這全是我的姐姐。”

婚禮過后,貴賓們全回家去了,只有姐姐們留下來。姐姐們又在這里住了三天三夜。他們又喝酒,又玩樂。

“怎么樣,奧蓮娜,你不會像過去的王后那樣來對待我們的弟弟吧?”

“不會的,我是農民出身,我會按照神的意志來尊敬他的!”

姐姐們騎馬走了。他們在自己國內,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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