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77章 二十五. 隕落 1

夜君澤這幾日頭疼的厲害,賀蘭明雖然給恒覺報了仇,殺了包括賀蘭信和韓子沖在內的三十名朝廷官員,但她這樣沒有經過大理寺審訊吏部調查的沖動行為,卻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他清楚,賀蘭明這樣做是為了什么,那么一切善后都交給他。

那些官員家眷,包括自己的姨夫老定遠侯韓思遠,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式乾殿上,額頭磕的紅腫懇求夜君澤給自己一個說法,自己就這么一個嫡子,孫子才剛會走就失去了父親,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堪稱人間慘劇。

短短三日,包括定遠侯在內的這群死去官員的家眷便聯合在一起寫了一封百人諫,成日跪在重華門外,要夜君澤給他們一個說法。就算是自己的家人犯了錯,也不該就這般死在清夢別院,賀蘭明又有什么資格可以越過大理寺和吏部、刑部,私自處決朝廷官員,這種行為不單單是大逆不道,更是沒有將整個朝堂放于眼中。

夜君澤一想起這些事情來,就覺得即暢快又苦惱。張云剩在朝中近一半的暗脈一次性都被賀蘭明殺了個干凈,他真不知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這一殺,那些攀附于襄國公這顆大樹的士族勢力自然會隱藏的更深,他若想再挖便要費去與曾經相比數倍的時間。

他雖生氣賀蘭明丟給自己這么一個爛攤子后反而逍遙的坐了牢房,一不用愁吃穿,二不用愁被人暗殺。卻也樂得她先呆在那里,至少在他看來,如今大理寺牢房要比賀蘭府安全的多。

韓思遠等人鬧得兇了,夜君澤便當著百官的面暈了一場,稱病罷朝五日。韓思遠哭訴的越兇,夜君澤越說自己胸口痛的厲害呼吸不暢,嚇的韓思遠生怕皇帝一死自己連這最后的希望都沒有了,于是只好回家等著夜君澤什么時候好起來,什么他再來哭訴喊冤。

而就在此刻,失蹤許久的李子豪也完好無損的回到了自己鄞州府邸。

夜君澤知曉后,便讓曹文遠和曹宇二人前往李府,將李子豪帶入了皇宮。

深夜,文華殿正殿,夜君澤看著堂下跪的卑微的李子豪,微微冷笑道:“李子豪,如今就你我二人,這番做作又是給誰看?”

李子豪坦然道:“陛下,微臣實在不明白您所謂何意。”

夜君澤目光一轉,“影宗明堂堂主李子豪可是你,當日鄞州動亂趁勢誘使夜君洺的部隊攻入京兆尹府衙殺了老京兆尹,自己又順手殺了那群亂兵,臨時做了這京兆尹的可是你?”

李子豪的面色終是在夜君澤這番話后變了顏色,這件事他做的極為隱秘,夜君澤居然都能窺探得到,如今只怕也沒有什么可以瞞過他的秘密。

天子手段,果然高明。

李子豪思索片刻,微微抬眼望著御座之上的夜君澤,忽然叩首,“還請陛下念在裴衡將軍身死,明兒為邊關和陛下所做功績上,放明兒一條生路!”

夜君澤嘴角噙著嘲諷聽著李子豪語氣中暗藏的三分焦急,心中這才有了底,每個人都有軟肋,李子豪既然用這種手段拿到京兆尹的位置,他必然早已籌謀多年。如今,只要抓住他這份心思,不怕他以后不聽自己的話。

于是夜君澤走下御座,來到李子豪身邊,單膝半蹲,盯著李子豪的后頸,“能不能保住明兒項上人頭又給這群人一個交代,就看京兆尹如何配合。”

李子豪猛然抬頭,對上夜君澤一雙凌厲雙眸,只見他緩緩伸出手掌放在李子豪眼前,“朕要你手里所有有關韓子沖和賀蘭信走私軍糧,買賣軍職,陷害段鐘鳴,謀殺毓秀的證據!還有,你們搜查襄國公府時拿走的張云與各個官員來往信函。”

崇明三年春,二月初八。

大理寺陰冷的天牢中,新任大理寺卿曹宇望著眼前神色淡定如常望著天窗外那一線月光發呆的大啟第一女將賀蘭明,實在想象不到對方就是那個當年叱咤風云,軍中人人談之色變的女修羅,這大啟王朝第一位女將軍。

想起當年她隨著當今陛下征韃部,平西羅,那單薄身軀所迸發出的巨大力量,軍中無人能擋其左右。就連久經沙場的曹正,也曾對自己的兒子曹文遠說過,“賀蘭明乃真勇士也。”

能得曹正垂青,甚至在他暮年之時視為女兒之人可見其人品氣度,如今他實在沒有辦法將眼前這個滿目悲涼的女子,與那位女將軍聯系在一起。

當今圣上還是宣陽王時曾受困于龍谷山,也是她違拗曹正軍令,私自帶兵一路搜尋,在龍谷山中找到了被戰楓圍困的宣陽王,以自己為餌誘出戰楓,并突出重圍。

更是她獻言獻策,助夜君澤重回鄞州與當時已經勝券在握的夜君洺對抗,拿下鄞州。她曾是軍中的神話,是無人可及的女戰神,更是如今哈達部海云哲林的想要認作義妹的人,因為有她從中斡旋,海云哲林才會徹底放下對大啟的敵意,與大啟結盟。

她為這個國家為了當今的圣上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如今卻鋃鐺入獄,而陛下卻是對此不聞不問,任由如海般的彈奏賀蘭明的奏折堆砌在御書房中。

他所知道關于這個女人的一切,只有坊間的這些傳聞和來自供詞中的陳述,還有朝中對她如洪水猛獸般的肆意謾罵和誣陷。

一想起方才從宮中出來時夜君澤露出那復雜難明的眼神及群臣言辭激烈的進諫,還有那甚囂塵上的“牝雞誤國”言論,他忍下心中惋惜,也許京兆尹說的對,若是死了一個賀蘭明能換來大啟朝堂的安寧,那她的死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曹宇想到這里這才一腳踏入專門為賀蘭明特設的監牢。不得不說陛下對賀蘭明還是有幾分情意。自她被送進大理寺內獄,吃穿用度皆如往常,知道她肩疾不能受涼,還吩咐了太醫來診脈送藥。

可終究不是還要將對方賜死?

曹宇不禁心中嘆惜,最是無情帝王家,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就算對方當年再是圣上倚靠的肱骨之臣,也抵不過皇權的誘惑和朝局的穩定來得重要。

他不禁感同身受,自己不過是曹正遠房侄兒,就連名諱都未曾與曹文遠等人以族譜來定,如今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不過是因為夜君澤有意提拔寒門之子,還有自己如今“云中”間者的身份罷了。他望著牢房中身形消瘦的賀蘭明輕咳一聲,引得對方回頭疑惑的望向他。

他忙走上前道:“賀蘭將軍,大理寺核審了關于您的罪狀條文,您若看過沒有什么疑義就請將軍畫押。”

對方聲音沉穩,似是此事與自己并無半點關系一般,“哦,我來看看都寫了些什么?”

曹宇聽罷忙讓衙役將罪狀書遞過去,只聽沉重的鐵鏈之聲從賀蘭明手腕傳來,這鐐銬原本沒有刻意讓她帶著,甚至起初無人下令讓她戴鐐銬,只是她自己卻說,“身為囚徒,鐐銬是最基本的象征,若是有就給我帶著。”曹宇也是猶豫再三,才給了她這副手銬和腳鐐,讓賀蘭明恪守了一個囚徒的本分。

賀蘭明出神的細讀,語氣卻淡淡,“群臣想致我于死地,這些罪名似乎并不足以說動陛下,否則我事發后第二日就該被行刑了。”

曹宇聽罷驚得眼睛都要跌了出來,不禁盯著對方,“將軍,光是魅惑君上這一條,就足夠滅族了!”

賀蘭明訕笑搖頭,“進言這一條的人怕不是對魅惑二字有什么誤解,我一個軍中拼殺的女將軍,也已近而立之年,陛下怎會看得上我,若是看得上我早已入宮了,又何須用這樣的方式來為我三哥報仇,不是吹吹枕邊風讓陛下動手就可以了?再者,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滅族也不過我一人一族。”隨后她抬頭目光轉換望著曹宇目不轉睛。

曹宇自繼任這大理寺卿,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就是賀蘭明婚宴謀殺親夫與賓客案,這般棘手的案子他實是不敢有一絲的馬虎懈怠。

只見賀蘭明忽然眼露殺機,讓他一瞬間以為沙場女修羅要此時殺他滅口外加越獄,他不禁后退一步,下意識向牢房門瞥了一眼,心中盤算怎么跑才能躲過對方截殺。

就在他腦中將逃跑路線計劃了不下十遍時,賀蘭明已將那懾人的目光收了回去,“不如我來加一條,堅定一下陛下的決心。”

曹宇似是聽錯一般隨口問了句“什么?”

賀蘭明換上一副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的眼神,一字一頓,“殺,寧,王!”

這三個字猶如一陣颶風咆哮而過曹宇的神經,直晃的他站立不穩,背上冷汗涔涔。眾人皆知當今陛下夜君澤與昔日被暗殺于西河驛的寧王夜君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情深似海。當年都在謠傳是有人故意安排殺手殺了寧王,事后多年夜君洺也早已承認了此事,怎的賀蘭明卻說是她所殺?

若是如此,她必死無疑。

曹宇忙道:“將軍!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信口胡說!”

賀蘭明苦笑道:“我已身在囹圄,為何還要說謊?你便這樣去回了陛下與朝臣,我必死無疑也是罪有應得。”

曹宇望著賀蘭明灰暗的目光,踟躕許久,但茲事體大,他還是需要稟明夜君澤再行定奪,于是他匆匆出了天牢一路向皇宮疾行而去。

夜君澤看著曹宇呈上的賀蘭明的罪狀和她親筆添加的那三個字,只覺得痛心不已,他曾以為那些陳年舊事,他不提及裝作寬宏大量,她便可以安穩的留在鄞州,就算他們早已不復從前,可只要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定能護著她,可她竟然這般一心求死,讓他無計可施。

夜君澤不禁冷笑,“好一個神機將軍,好一個賀蘭明,既然這般想死,朕就成全你!”說罷將罪書扔在地上,引得他一陣狂咳后拂袖而去只留曹宇氣喘吁吁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賀蘭明望著面前蓋著玉璽的詔令,心中竟也沒有一絲難過,只是麻木。她仰頭看著面前的曹文遠和李子豪,莞爾一笑,“文遠,認識你這么久了,也是該道別了。”

曹文遠蹙眉擔憂道:“賀蘭明,陛下他……”

“陛下不過秉公辦理此案,并無任何錯處。文遠,謝謝你能來送我最后一程。”賀蘭明含淚而笑目光真摯,引得曹文遠心中一片唏噓。

一旁李子豪也是擔憂的看著賀蘭明,“明兒,非得這樣你才能釋懷嗎?”

賀蘭明回身看著小窗外飄落的雪瓣,“子豪,我認罪伏法對誰都好。”

李子豪忍不住忙抬手擦了一把眼淚,他們五個人,方奕自刎于殿前,小虎因保護賀蘭明和恒覺而死,恒覺又在兵亂中被射殺,如今就剩下他和賀蘭明,現在賀蘭明又因為私自謀殺官吏被下旨死罪。這一世不過一半,他已沒有了可以倚靠的兄弟姐妹。只剩他孤零零一人漂泊于世,連一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了。

想到這里,他恍然又想起賀蘭明在恒覺死后,喚他前去,問他愿不愿意替恒覺報仇,那時她目光決絕,猶如化不開的寒淵,讓人看之都生出一股絕望。

若是他們能再警覺一些,也許許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可誰又能想到,終日里對恒覺唯唯諾諾,甚至不惜下跪求恒覺不要將自己丑事說出去的賀蘭信會做出這樣欺上瞞下的事情。

命運有時候真是一件讓人捉摸不透又荒唐的事情,李子豪看著如今了無生趣的賀蘭明,心口像是堵上一層厚厚的油紙,說不出的窒息更是說不出的悲痛,這世上悲歡離合竟然如此短暫,短暫到他還未來得及好好與他們相聚便要分離。

幾人皆是一陣沉默,忽聽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曹宇匆匆而來急切道:“出事了!”

三人詫異,曹宇擦了把汗繼續道:“從昨夜開始,日月學堂的學子發起了一場罷學靜坐,更聯合了鄞州所有書院及太學的寒門學子,還有不少翰林院的寒門學士,要求陛下嚴懲奸佞,徹查自恒覺之死以來的所有有關襄國公府和定遠侯府以及糧草兵馬司的舊案。還要求陛下鏟除異黨,還大啟朝堂一個清明,還大啟一個海晏河清,說只要奸佞一日不除,他們便靜坐在重華門外,直到此事有結果為止。但是也有一部分士族子弟說賀蘭將軍謀殺朝廷命官,且女子無德怎堪重任,分明是穢亂朝堂擾亂大啟安寧的罪魁禍首,總之現在兩派學子聚集于大理寺內獄外,眼看著就要動手了!”

賀蘭明心中大慟,問道:“日月學堂里都是誰?”

曹宇搖頭道:“都是些十八九歲的學子,大多都是出生窮苦人家的孩子,我也認不出幾人。”

“陛下什么態度?”賀蘭明問道。

曹宇抿唇許久,道:“陛下已稱病罷朝,方才來人回報陛下說茲事體大,先想辦法安撫學子們的情緒。”

“涉案的家眷有反應嗎?”李子豪率先問道。

曹宇蹙眉搖頭,“定遠侯府等幾位官員家中,被陛下看死了,無人敢踏出半步。”

賀蘭明冷笑,“我一個武將死了便是死了,若是讓這些學子跟著我一起受難斷了以后的青云路,我便不僅僅是謀殺朝廷官員這一項罪名,而是整個大啟歷史的罪人。”

李子豪憤懣道:“這一定又是那群背靠張家的人攛掇的,可惡!”

賀蘭明目光凝在一處道:“不論如何決不能再讓這群學子被利用,做了他人棋子。”于是她轉身望著身后的曹宇道:“帶我出去。”

曹宇一愣,不明白賀蘭明究竟為何,卻見她已經向著牢房外行去,“既然他們要一個說法,我便給他們一個說法!”

主站蜘蛛池模板: 渝北区| 上栗县| 交城县| 龙陵县| 原阳县| 体育| 荥阳市| 灵台县| 内乡县| 清镇市| 容城县| 苍南县| 衡东县| 梧州市| 巴林右旗| 衡阳市| 尼木县| 霸州市| 太仓市| 分宜县| 黄梅县| 曲松县| 巢湖市| 滕州市| 长岛县| 庄河市| 晋城| 天气| 福贡县| 正阳县| 诸城市| 兴和县| 宁城县| 靖远县| 新源县| 玉门市| 宁津县| 盐源县| 锡林浩特市| 安乡县| 垣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