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束息往宮中送洗衣服,到洗衣房時,看到一名宮女的背影十分熟悉,束息不禁微微一愣,宮女此時也看到了束息,兩人都認出了彼此。待束息將馬場要換洗的衣物交給司房的負責人后,宮女悄無聲息地走到旁邊,輕聲說道“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你,千里雪呢?”束息道:“我不知道,從衛國離開后,我就沒有再見過她。”這時,外面來了人,兩人只好若無其事地走開。
束息回到馬場后,剛一進門,便聽見另一名宮女對她說“有人找你,已等候多時了。”束息問“是誰?”話音剛落,頂頭看見一人,正是公子慕陽。公子慕陽道“我正有事找你。”束息問“公子找束息何事?”公子慕陽欲言又止道,“那日感謝你出手相助。”束息笑了笑,“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公子慕陽說道,“古人云‘投桃報李’,那日幸得你相助。”說話時,手中遞來一物,“此物甚微,聊表心意。”
束息就慕陽手中一看,是個精致的木質簪子,不由愣了一下,但并不接他手中之物。“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公子何必記著?公子心意束息領了。”說畢,就欲轉身。
慕陽攔住去路,問道,“你是不是嫌它太過粗陋?”束息忙解釋道“不,我并無此意。”公子慕陽道“這只木簪雖不值什么,但卻是我花了不少時間親手刻的。”“公子不要誤會,我并不覺得粗鄙,反而覺得精致好看,只是身為女子,不該輕易收受他人禮物。”
公子穆陽道:“你也并非無功受祿,權當我感謝你當日相助。你若不收,便是嫌棄它了。”束息不好再推辭。
慕陽趁機將簪子塞到束息手上,束息只覺得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一時丟也不是,收也不是。而公子慕陽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然后朝束息笑了一笑,轉身離開了。
等公子穆陽走后,束息方仔細打量手中的這枚木簪,木簪被雕刻成一枝花的形狀,不僅細膩精致,而且觸手生溫,還散發著香氣,很是罕見。
“慕陽哥哥喜歡你。”正雅冷不丁地在后面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胡說!”“你看不出來嗎?慕陽哥哥對人一向疏遠冷漠,卻主動來接近你,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束息尖叫一聲,道“我不要聽!不要聽!”背過身子,雙手堵住耳朵。正雅覺得有趣,就越要拿來取笑,束息受不了,拔腿就跑,正雅在后面撫掌哈哈大笑。
束息回到馬場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這時她的心臟突然一陣刺痛,頓時猶如千根針扎進心臟,又如千萬只蟲蟻啃食,束息渾身癱軟無力,只得蜷縮于地上,雙唇發白,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她明白,這是噬心蠱毒發了,這已經是第三次毒發了,她有些自嘲地笑自己道:“真是作繭自縛,制出了這等害人的東西,還要連累阿雪和阿霞一起受苦,我真是罪大惡極!”大約痛了半個時辰后,束息緩緩從地上爬起。“我真蠢!當時怎么就把解藥全給出去了呢?”她似乎下了一個決心,一定要復制出解藥。
一年一度的秋邇之期將至,在這個盛大的節日前,整個馬場都在為此做準備。至期,鄭莊公乘駱駕騶,與世子及諸公子一起往東郊進發。秋邇這天,束息和馬場的人為了照顧馬匹,正好也在獵場。正雅看到束息,于是拉上束息一起觀獵。
正當世子與諸位公子都神采奕奕出現在獵場時,正雅說:“公子穆陽哥哥今年又沒來。”束息不解。正雅繼續說道:“慕陽哥哥十六歲那年從馬上摔落,跌傷左腿,自此以后,再不騎馬,每年的秋邇觀禮也極少參加。”束息腦中不由浮現出公子慕陽不想讓人發現,卻又在夜里獨自練習騎馬的情形。原來是為了一年一度的秋邇之期,想必在他心里也是不想輕易認輸的。
話剛說完,束息和正雅卻在不遠處的看見了公子公子穆陽。束息道:“前些日子,馬場丟失馬匹,我到北郊尋馬時,恰遇見公子慕陽從馬上摔傷了腿。”正雅聽如此說,恍然大悟道“是了,難怪那日聽說慕陽哥哥腿疾又犯了,我還當是舊傷,沒想到是新傷。”束息問道,“女公子,世子忽與公子公子穆陽哪位居長?”正雅道“論年紀,當慕陽哥哥居長,但由于慕陽哥哥庶出,而子忽哥哥是嫡出,所以為世子。”
今年秋狝,莊公興致特別高,不僅特地囑咐后宮女眷也可跟去觀賞,還在東郊多停留了幾日,以此盡興。這日圍場內,鄭伯正坐其上,觀看諸位公子騎馬競技,其余后宮妃眷伺立兩側。只見世子和諸公子縱馬揚鞭,口中狂嘯著滿場飛奔,地上帶起了一陣陣輕煙。
過了一會兒,鄭伯示意眾公子停下,世子忽、公子突、公子亹與公子儀俱都勒韁下馬聽令。司禮宣道:“今日考校眾公子射御之術,不列名次,重在參與,點到為止。”眾公子領命。“比賽開始。”
第一場較射,共三輪。公子儀瞄準靶心,第一箭未中,第二三箭中。公子亹持弓在手,一箭射去,正中靶心,第二箭亦中,只可惜第三箭脫靶未中。公子突拈弓搭箭,上箭即發,箭穿靶而箭頭發白,一連三矢皆如是,矢發之疾令人驚嘆。世子忽滿拽弓弦,前放一矢,后三矢連續而去,矢矢相屬,若連珠之相銜,皆中目標。
三輪下來,禮判宣道:“公子儀射中紅心兩矢,公子亹亦射中紅心兩矢,公子突剡注三,世子忽叁連。”
第二場是騎御,公子儀的舞交衢和公子亹的逐水車,均獲鄭伯稱贊,公子突使了個逐禽左,亦得鄭伯夸獎。唯獨世子忽的鳴和鸞與過君表,鄭伯不置可否。
射御之術比試結束后,秋邇正式開始。莊公事先吩咐軍士:一不許踐踏莊稼,二不許侵擾居民,三不許焚林毀樹。獲禽多少,盡數獻納,照次給賞;如有私匿,追出重罪。號令一出,人人賈勇,個個爭先。弓響處血肉狼藉,箭到處毛羽紛飛。當天,世子忽一身戎裝,豐神俊朗,在眾人的一片艷羨中奪得魁首,公子突與世子忽并列榜首,其次是公子儀,再是公子亹。眾人均有所獲,數量不等,莊公都有所賞。
束息見世子忽出眾,內心不由地也是一陣歡喜,絲毫沒注意到公子慕陽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她,這一微末被正雅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