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息曉行夜宿,迤邐來到鄭國滎陽,趁新招宮人之際,通過太叔舊臣,偽造身份,進入宮中。束息被分到馬場,每日打雜。
這日無事,在馬場練習騎馬,正當束息在馬上東倒西歪時,背后突然一個聲音,“你這樣騎不對。”束息聞聲回頭一看,見是一妙齡女子,年紀和她一般大,來者正是女公子正雅。
正雅大大方方走過去問束息道“你學了有多久了?”“三四天的樣子。”“有人教沒有?”“沒有?!薄膀T御之術精湛與否雖在個人領悟,但也得有人指點,不然不得要領?!闭f完想了一會兒,道“我來教你吧。手要這樣握住韁繩,腳要牢牢踏在這上面,坐穩之后,身子不要往后仰,要微微前傾?!边呎f邊向束息示范。
“你再試試?!笔⒁姥栽嚵嗽?,果然比之前好了許多,束息回頭對正雅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什么。說道“謝謝你,你也是馬場的宮女吧?你口渴不渴?我去給你倒碗水?!闭f完便下了馬,朝屋內走去。
這時一名近侍找到女子,說:“虞妃教小的來請女公子?!闭艈枴昂问抡椅遥俊薄奥犅動蒎腥撅L寒,想必是找女公子說說話。”正雅想了想,道“我這就去?!闭f罷,跟來人一同離去。當束息興沖沖從屋里拿出一壺茶后,正雅已經不見了。
這天,束息正在馬場替馬刷洗,只見她挽起衣袖,露出兩截蓮藕似的雪腕,一邊用刷子順著馬項上的毛輕輕刷著,一邊從旁邊的木桶里舀一瓢水,順著馬脖子淋下去。
那馬甩了甩鬃上的水,濺了束息一身,就在她轉身時,發現身后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那人正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束息背過身去避開那人目光,心想是哪位登徒浪子,這樣盯著一個女孩家看,心里不由一陣惱怒。過一會兒再看時,那人已不在了。
這日束息清點馬匹,發現少了一匹,連忙告訴管事,管事的派馬場的人去找,找了一圈兒之后,回來說沒找著。
束息突然想起一處地方,可她只記得那地,卻不知那里叫什么,束息只好同大伙一起去找。馬場會定期去郊外一些水草肥美的地方給這些久圈養的馬匹放風,束息偶爾會跟去,她看到那些馬兒一到外面就撒起歡來,奔騰著像是在追風,而那個經常放風的地方,有一處幽僻所在,旁人不知道,是束息無意間發現的寶地。
是夜皓月當空,月色明朗。
束息繞過一個斜嶺,聽到了馬嘶嘶的聲音,走近后,果然在那個谷間的平地發現了一匹馬。
束息輕盈地穿過沒膝的青草,如山間精靈,林間小鹿,奔跑過去。當她高興地跑過去挽住那匹馬,笑了兩聲之后,才發現那并不是馬場的馬。而與此同時,她還發現了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人,那個被蔓草和黑夜掩蓋的人。這是他第二次不聲
不響地出現在束息身邊,正是前些時日在馬場見到的那位。
對方見了束息,忙坐起身,驚訝地問:“是你?”束息見他坐在地上,問“你怎么了?”男子道“我從馬上跌傷了腿?!笔枴耙灰o?”男子道“也無大礙,只是煩你過來扶我一下。”
束息稍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過去攙扶起他。
就在束息扶男子上馬時,束息發現男子的另一條腿似乎也有些不便,而這一看,對方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顫了一下,雖然輕微,但束息明顯感知到了,撞破了別人的難堪,束息心里不禁內疚起來。
男子在馬上坐穩之后問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束息道“你先行一步,我還有事在身。”“怎么?”束息道“馬場的馬在附近丟了,我是過來尋馬的。”
男子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同你一起找罷!”“不,不用了,你有傷不便,還是先回去罷,我一個人也可以?!蹦凶拥馈叭绻麆偛艣]有遇到你,我還一個人在這里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就當是謝你?!薄翱赡愕膫薄皞灰o,你若不介意的話,上馬同我一起去找罷。”
說話時男子朝束息伸出手來,眼睛堅定地看著她,束息無端地覺得跌入他海一樣深的眼睛里,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遞出了手。
對方一觸碰到她的手,便緊緊抓住,臉上欣慰一笑。
兩人一馬,悠悠走去。男子望著身前束息的背影,束息脖頸處發出的陣陣清新幽香的氣息,神魂不由一蕩,呼吸不由變得粗重,心跳也不由加快。
此時,束息覺察到身后男子的異樣,男子滾燙的呼吸掃在她脖頸上,頸上的發絲有些微微發癢,束息不敢去撓,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此時,男子卻說了一句:“此夜如酒熏人醉。”束息不懂,也不想多問,隨后男子問束息家里有些什么人,束息只說自己是孤兒,其余并不多談。
就在他們找了一會兒后,仍不見馬的蹤跡,束息說道“這樣不是辦法,尋馬固然要緊,可你傷勢更緊,還是不找了罷?!蹦凶右娬也恢R,而且腳上的傷隱隱作痛,也怕再落下殘疾,于是道“要不要先回去再作打算?”束息也想擺脫男子,便決定先送男子進城,自己再返身回來找便是。
“也好,先回去罷?!蹦凶拥馈拔抑酪粭l近路,直通城門不遠?!笔⒌馈斑@樣更好,帶路罷。”于是兩人調轉馬頭,尋路而去。果然看到一條小徑,束息心想,自己也算是多次來這兒了,居然不知有這么一條路。
正走在小路上時,“看!那兒有匹馬!”束息突然叫了起來,搶先一步跳下馬去。男子順著她前方看去,果然有一匹馬。束息奔過去,認出是馬場的馬,高興說道“終于找到了!怎么會在這里,馬啊馬,你可不能丟啊?!笔⒂煮@又喜。
正說話時,前方出現了幾只火把,隱約可以聽見人聲,正是馬場的人。束息高聲問“那邊可是項叔?”那邊回道“正是”?!拔沂鞘ⅲR兒找到了。”那邊聽說馬找到了,俱都往這邊趕來。等他們到時,見到束息身邊的男子,微微一愣,隨即齊向男子請安,他們稱這個人為公子穆陽。
這日女公子正雅獨自一人來到馬場,看到束息,便叫她領自己去看馬。束息認出正是前些日子教自己騎馬的女子,不禁有些詫異。正雅挑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牽出來,繞馬場跑了幾圈。后來正雅經常到馬場,一來二去與束息熟悉了,兩人十分要好。